第15章 七夕

暮色四合,窗外灯火流转,为河水描抹上一层流光,酒楼下人群攒动,热闹非凡,合该称道一句**好景。

清风枕玉树,月色扣舷门。市河里船桨悠然,水声细绵入耳,各处星光璀璨,入眼皆是和乐。

林祈安收回往外探的视线,看向厢房里其他人,双手合十道:“这么热闹,那我们也玩些游戏吧。”

瞿尚歪歪斜斜地坐着,单手提着一小壶酒,闻言应声道:“行啊,玩什么。”

“来,来,大家先凑成一圈。”林祈安眉飞色舞地冲着大家招手。

其余人依言照做,在地毯上坐成了一个圈。

江榭辞平时虽然看上去生人勿近,谁也不搭理的模样,但到这个时候却也不拂大家的兴致。

几人和和乐乐的,一时气氛也很轻松。

“瞿尚,你先把酒喝完,然后酒瓶给我。”林祈安开始就地取材起来。

瞿尚一时也没明白她的意图,却也依令照做,酒剩得不多,他仰头一口饮尽,然后递给她:“喏,给你。”

给完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

林祈安接过来放到四人中间,随即又在袖子里掏出了几张符纸来。

瞿尚对此类东西了如指掌,掠眼一看便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疑惑开口:“真言符?”拿这个做什么。

“既然要玩我们就玩个大的,”林祈安笑嘻嘻地为大家发符,“瓶口对准谁,谁就要回答转酒瓶那个人的问题,撒谎的可是能看出来的。”

江榭辞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是想套话?

“当然,不答的,自然会有惩罚,”林祈安转身又拿来酒壶和几个杯子,才又说道,“就罚一杯酒吧。”

瞿尚噗嗤笑了声:“这算什么惩罚,跟喝水似的。”

林祈安拍了拍掌,狡黠道:“那我们千杯不醉的瞿大公子就破格饮三杯吧。”

瞿尚扬起地笑僵了一瞬,但还是认栽一般地笑道:“那瞿大公子就含泪同意了。”

转而,他犹疑地环顾了一圈,又问:“所以,谁先?”

“摇姐姐先,但是……”林祈安顿了顿。

“玩之前我们有一个必不可少的仪式,就是大家得先共同宣个誓。”

几人虽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大家都是朋友,会互相帮助,不会互相伤害。”林祈安起头道。

瞿尚和风兮摇对视一眼,不明就里,却也跟着说了。

林祈安看向没说话的江榭辞。

许久,人家才轻声“嗯”了声。

林祈安知道对江榭辞这已经算是给她最大的面子了,但这也足够了。

林祈安微微垂眼,真言符没燃。至少此时此刻大家都是真心的,至少这一刻大家是心心相惜地朋友,而长远的,她不想再多考虑了。

仅仅看这一刻,林祈安就满足了。

少年人的心到底是软的,共处这么多天,她始终无法将面前这些人放在敌对方对待。

所以有时候她就会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抛开了目的,坦诚了那么一瞬呢。

这种隐秘而复杂的心理,让她旁敲侧击地去窥探大家心里所想,但又不敢在宣誓里加上“永远”。

她放任自己暂且让这种似真似假的坦诚里迷乱,大概是因为今晚的气氛真的很好吧,好到大家像是真正的朋友。

江榭辞终归是猜错了,她并没有打算试探任何人。

“没了……”林祈安片刻沉默后又笑道。

“没了?就这样吗?”瞿尚忍不住道。

林祈安展颜微笑:“当然了,不然还有什么。”

江榭辞默默凝视着她的侧颜,许久才移开抿了一口杯里的酒。

心肠软成这样,能成什么事?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情绪又再悄悄萦绕纠缠,弄得他心里麻麻的。

这种情绪他以前从未有过,而他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思及此他便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唇线慢慢被拉平。

风兮摇略有些无所适从地看了大家一眼,试探道:“那我先转了?”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酒瓶“呼噜呼噜”转了几圈,然后对准了……江榭辞?

林祈安见此有些好奇,不知道风兮摇会问什么。

风兮摇思索片刻问道:“你是怎么修炼得那么快的?”

林祈安:?

这不是平时也能问的吗,风兮摇还是太老实了。

江榭辞淡声回答:“多练。”

风兮摇点了点头,神色如常,似乎被这个回答说服了。

林祈安看得很迷,而瞿尚更夸张,他直接就笑出了声。

“该我了?”江榭辞问道。

林祈安和他对视上,不好的预感陡升,果不其然,那瓶口对准了她。

江榭辞神色淡淡,直言道:“做过什么亏心事?”

林祈安一时被口水呛到,咳了几声,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上来就这么猛?

她不自觉将视线微移到身旁到风兮摇身上,短暂又迅速,继而又猝不及防地倒了杯酒喝完,讪笑道:“既然是亏心事我怎么可能会说呢?”

江榭辞没什么意外地看她一眼。但还是注意到她方才的动作,略有出神。

谈及到亏心事时,她竟然看向的是风兮摇,这是为何?

林祈安大抵也觉得这样有些耍赖的感觉,可那问题实在刁钻,她有些上头,当即便去转那酒瓶,她倒要看看江榭辞遇到这个问题会怎么答。

幸运还是降临到她身上了,那瓶口居然真就对上了江榭辞。

林祈安终于扬眉吐气地问道:“那你做过什么亏心事?”

江榭辞掀眼注视她,旋即又移开,缓声回道:“没有。”

这显然是在吹牛,一个人只要活过,断不可能一件亏心事都没有。

可江榭辞手上的符纸没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做过亏心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江榭辞不认为他做的那些亏心事是亏心事。

哇,林祈安不由得暗自惊叹,问江榭辞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这种问题,跟一拳打进棉花里没有区别,是她失策了。

又轮到江榭辞转瓶子了。

林祈安怀疑他在出老千,因为瓶口再次对准了她。

于是她便直楞楞地盯着他,眼神里尽是控诉。

江榭辞却是面色如常,问道:“在场的人最讨厌谁?”

林祈安直觉他找到了真心话大冒险的真谛了,咋那么会提问呢?

但是……“没有讨厌的。”林祈安回答道。

没有讨厌的自然就谈不上“最讨厌”,林祈安也觉得自己很矛盾,按立场而言在场的这些男士们她只会一个比一个更讨厌,可谈性格,却也没有。

纵然江榭辞有时脾气也不好说话也有些刻薄,却不意味着他没有好的时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委实正常,所以实在谈不上讨厌。

江榭辞视线落到她手中的符纸上,符纸没燃,说明她没撒谎。

与此同时他又有些意外,不应该讨厌自己这个会害死“女主”的“反派”吗?

林祈安再次转动酒瓶,这次她不想着转到江榭辞了,唯怕他下次还转到自己,问一些更难回答的问题。

这下,她如愿地转到了瞿尚。

林祈安看过很多真心话大冒险的提问,张口就来:“用哪只手指挖鼻孔?”

瞿尚目瞪口呆:“哈?”

最后连带着老实人风兮摇也会问些刁滑的问题了,以至于在座的人几乎都喝了好几杯酒。

众人玩得正在兴头,猝然听到外边传来惊呼声,此外还伴随着哭喊声。

风兮摇当即拿起剑站起了身,急步到窗边看了一眼。

原来是因为今日的人群挨山塞海,你挤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就一不小心把一个小儿搡进了河。

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会水的半天也没从人群堆里扎出来,眼见那小孩越挣越沉。

风兮摇当即立断道:“我去救人。”

言罢,她一个翻身,便从窗边跃了出去,飞鸟似的。

瞿尚见状也学着她的模样跟着下去了,只留下一句“我去帮忙”缀在后边。

她俩天神般的落到了岸边,惊了好些人,但见这气派又像是能救人的,又噤声下来提着心尖看他们动作。

林祈安远远看着瞿尚给风兮摇飞快打了个手势,随即便一个猛子扎下河去。

不一会儿,就见他拖了个人游了过来,周围人纷纷惊呼叫号。

林祈安饮了几杯酒,现在多少有些不清醒,她呆呆看了片刻,开始去扒窗子。

她摇摇晃晃架腿欲上去,却被一人拽住了胳膊。

江榭辞看傻子似的看她:“你做什么?”

林祈安楞一会儿,慢吞吞道:“我去帮忙。”

江榭辞觉得她这模样有些说不上来的怪,但也没立刻觉察出来,便讽道:“从这下去?”

其他人还好说,有修为傍身,林祈安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从三楼跳下去还毫发无损,然后跑去救人,酒喝多了吧。

确实酒喝多了的林祈安闻言沉默地往下看了半晌,忽然放下了腿。后知后觉地像,这样跳下去是会摔伤的。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说完便又去扯桌布。

江榭辞神色动了动,问道:“这又是做什么?”

林祈安一边扯一边温声应道:“太高了,我做根绳子顺下去。”

江榭辞这才察觉到什么来,道:“你喝醉了?”旋即绕过去去看她的脸。

脸色没什么变化,但眼睛却是湿润又混沌的,不仔细看确实是看不大出的。

林祈安动作顿了顿,偏头思考了一下,回道:“头是有些晕,大概有些醉了吧。”

还能正常答话,看来不是醉得很厉害。

谁知她下秒,便快步回到窗边,欢欢喜喜地道:“那我醉了,跳下去不是就不会疼了。”

说完又去扒窗子了。

江榭辞终于确实她确实是醉得很了,但又跟其他喝醉的酒鬼不一样,她还保留着些许的甚至额,但也只是些许而已了。

江榭辞又拉住她,语气含了些不可察的无奈,说道:“人够了,用不上你。”

林祈安再次将腿收回来,许久才“哦”了声。

这边,瞿尚已将人拖回岸边来了,他将孩子抱起来往上递,被风兮摇接过。

那孩子呛了好些水,一直猛声咳嗽,风兮摇压着他的背又轻拍他的背,这才把水给咳出来。

瞿尚水鬼似的爬上了岸,风兮摇在百忙之中拉了他一把。

他一上岸,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狼狈,有些感慨:“过节好不容易换件新衣服,没料到还是没保住。”

风兮摇听他这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说道:“人命比衣服值钱。”

瞿尚抖了抖身上的水,应声道:“倒也是。”

孩子的家人猛地上前拉住了风兮摇的手,哭天抢地地喊道:“哎呦,谢谢两位姑娘和公子,你们可救了我们的一条命啊!”

说着,便拉着那孩子就要磕头道谢。

二人急忙阻止道:“不必如此,顺手而为罢了。”

林祈安远远地见那妇人拽着风兮摇情绪激动地说了好些话,又见孩子父亲揽着瞿尚的肩,脸色又是佩服感激又是羞愧地讲着什么。

看样子她们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因为他们一个被拉着,一个被推着的就要被带走,急忙之中风兮摇偏头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些无奈与不大容易被窥察到的羞涩。

林祈安冲着她们招手以示告别。

江榭辞再次深以为然地觉得对方醉酒醉得很不一样,她既能答话也能看懂形式做出相应的反应,可就是和平常不大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

就比如现在。

夜幕骤然因为绽开的烟花而绚丽,人群猝然被惊扰,纷纷驻足瞭望起来。

因为同一片烟花,不同的人却默契地做了同一个动作。

林祈安愣愣看了会儿,突然跑去开门。

江榭辞跟上去,微叹问道:“又要做什么?”

“看烟花。”门已经开了。

“这里也可以看。”

林祈安轻轻蹙眉,随即嘟嘟囔囔地道:“这里不好看,我要换个地方。”

江榭辞纵然能毫无负担地窥看人家的梦,以及豪无压力的乱用灵技去吓唬一个小姑娘,但他再缺德,也不能放着一个醉鬼不管。

于是只能垮着一张批脸默默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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