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端木衍感觉自己算是个胆子大的，但多年来拥有狐狸美誉的他一直是狡猾的胆大，而眼前的这位大概是，脚滑的胆大。

一个脚滑摔进人家的棺椁里，还在人家墓主人坟头牌匾人家，真不怕坟里的爬出来找他。

不对。端木衍看了眼面色不详的储行均，有点担忧乔禾的未来。这位已经爬出来找他了。

怪不得褚行均没发现他，见多识广如祖师爷估计也想不到有人能那么巧，和鱼入水一样流畅的直接躺进了棺椁里，还盖上了盖子。

要不是祖师爷诈尸了端木衍估计还发现不了他，那说不定下一个来看祖师爷的就会发现五具男尸了。

其实刚才乔禾废话废话那么多端木衍还是记住些正经东西的，比如宁顺帝脾气不好，这个自己刚才已经完全感觉到了。

所以为了防止人在这里被坟墓主人做掉就地陪葬，端木衍开口圆场道，“也算感受了一把和尸体合棺的滋味，此生少有的体验。”

他伸出手示意乔禾从棺椁里起来，对方也非常识趣的拉着他的手从里面爬了出来，有些欲哭无泪，“这种体验还是不要有了。”

乔禾将混乱间掉落的面罩收好，用衣摆擦了擦额角的血，伤口不大，不一会儿已经结了血块不再外流，他看着面前奇怪的两人，挠挠头，“不知该如何称呼，多谢二位救我一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

乔禾是个机灵的，面前的两人生的俊俏，浑身透露着贵气，看起来不像是来盗墓的。而且自己醒来惨叫后没多久就被他们发现在棺椁里，如此迅速着实不简单。

那少年一看就是有钱家养出来的，黑衣红袍，腰上系着一件黑纹袍，都是看起来单调但面料有眼力见的一眼便可以辨出好坏。棕红色扎至脑后些许碎发散落一副懒散的样子。一双灰色无神的双目显示着对方的缺陷，但顶着失明敢下墓的多半不是什么好惹的。

身后那个更是重量级。挺拔的站在那里便是藏不住的气派，墨色长发随意披散着，左眼处有一块覆盖住整个眼睛的看起来像是烫伤留下的伤疤，黑瞳透露着死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穿着一身里衣，肤色有些诡异。

“我叫言目。”端木衍眯眯眼回应道，本就是个说话不打草稿的主，编个名字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随口就来。

“这位是家长兄，言均。”短暂的停顿最后还是隐瞒了这位“死皇帝”的身份，甚至还沾了点祖宗的便宜，好在对方注意力全在观察褚行均的外表并没有在意。

谎话一旦开了个头后面就好编了，“我们是永生门弟子，特地来拜访一下祖师爷，没想到遇到了盗洞，于是没忍住好奇心下来看看。”

端木衍双手合十歪了歪头，他在镇远宗的时候就非常擅长装无辜，“毕竟是祖师爷的墓，我们后辈弟子好奇也是很正常的嘛。”

“二位是兄弟啊。”乔禾看起来像是信了，将目光从褚行均身上挪开连忙点点头，打哈哈，“原来如此哈哈，是永生门的弟子啊。”他回忆起二人的奇怪的点，但一说是修仙之人后便也不觉得什么了。

毕竟修仙之人神经兮兮的太正常了。

对方意外的单纯，还以为自己要多讲述一些细节。这么轻易就信了真的不会被骗去做替死鬼吗。端木衍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担忧这位盗墓贼的未来了。

但这样也好。端木衍抬手捏了下脖颈，屏息感受了一下褚行均的气息。

这祖宗虽然一直低气压，但杀气也只是对方瞎说的时候才冒出来一瞬，看起来至少目前不打算杀掉乔禾。

这倒是件好事，如果自己实在脱不了身，可以试着让这家伙去报信。

看来这祖宗的脾气倒也没那么不好。

端木衍这边正赞颂着皇上英明，殊不知那边的褚行均其实正想着这家伙有几个九族让自己砍。

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的坏话，放在自己的朝代，现在头都砍完了。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褚行均不愿在这人身上留太多注目。他瞟了一眼乔禾便将视线投向了那五具摆放奇特的棺椁。

被惦记过的乔禾感觉自己脑袋凉凉的，他笑了笑想缓解一下气氛结果对上了褚行均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打了个寒颤，注意到人的视线挪到自己身后的方向，连忙转移话题，“你们！你们是想看一眼祖师爷对吧。”

“要不我帮你们开棺椁看一眼，”他拍拍自己的胸脯，试图表达自己的有用，“这方面我还是专业的。”他这样说着于是顺势转头看向主室正中间。

然后，便发现那具棺椁已经被打开了。

棺椁盖被推到一旁，掉落在地上，甚至有些散架，能看出开棺的人非常不注意。

“啊啊啊啊啊——”

与刚才端木衍他们听到的一摸一样但是这回没有棺材板挡着，因此非常清晰的尖叫声，乔禾的声音响彻整个正室，甚至还有些许的回音。

“冷静，冷静！”见对方感觉马上又要昏过去了，端木衍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安抚道。

“我，我！”乔禾有些语无伦次，腿直打哆嗦，“我刚才来的时候那个可没被打开！”他扶着端木衍的肩膀又瞅了一眼，看到有些破损的棺椁盖两眼一黑，“怎么给开成这样！！”

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抱着端木衍的大腿哀嚎，“不是我干的啊！真不是我干的！言小哥你快告诉你们祖师爷不是我破坏他的棺材板的啊！我们正经盗墓的可不会这么干！让他别来找我！”

“好的好的。”端木衍一边应声着一边试图将人从自己腿上拉起来。他半拖着差点哭出来的乔禾感受了下周围的灵力，棺材木上的灵力波是从内朝外破开的。

破案了。祖师爷知道不是你干的。

因为祖师爷干的。

乔禾被架着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望向被打开的棺椁，半眯着眼似乎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祖，祖师爷没事吧？他没被损坏吧？”

没呢，他老人家不仅没损坏还在那一边站着呢。端木衍撇撇嘴，引来了褚行均看穿一切的注目，连忙做出乖巧的样子，“怎么可能，那可是祖师爷，祖师爷那么厉害，就算变成了尸体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损坏的啦。”

“……那就好……”乔禾松了口气，缓缓站直。

然而对于乔禾的人生来说一波三折是常有的，还没等他完全放松下来，旁光一瞥便看到那被打开的棺椁空空如也。

扶着他的端木衍感受到了对方手臂的僵硬，加上停顿的话语，瞬间明白了什么。

端木衍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果不是瞎子而是聋子就好了。

瞬间，一道黑影闪到乔禾身后，伴随着一声闷响，乔禾在还没发出尖叫之前倒了下去。

端木衍被突然倒下的人狠狠一压，也跟着跌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察觉到是谁干的什么之后，揉着胯骨怨念极深，“祖宗，我知道您觉得他吵，但哪怕把他打昏之前提醒我一下啊。”

“你太弱了。”

半天没说过一句话的人张口就是一句嘲讽，这谁能忍得住。但是端木衍回想对方一下就将乔禾打晕，非常熟练利落的样子决定……

忍了。

“我肯定不如祖师爷您厉害啊。”端木衍一边熟练的哄着这位祖宗，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晕死过去的乔禾叹口气，“这家伙胆子又大又小的，到底是怎么做盗墓贼的。”

他吞了口唾沫，和注意力全在别处的褚行均打着商量，“陛下，我把他挪到外面去如何？”稍微顿了下又补充道，“他一会儿醒来要是再一惊一乍的怪吵的。”

褚行均已经走到了正中棺椁的另一侧，半蹲在地上好像在观察着什么，听人说完后皱皱眉，“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端木衍得到了批准，拖抱着乔禾便往外面，嘴里还嘟囔着，“我得把他挪远一点，这家伙真是个子不大嗓门不小。”

乔禾个子比端木衍就高了一点，可能是经常做粗活的原因，乔禾比他结实不少。但端木衍好歹也是修仙之人，所以倒也不费力，没过一会儿便走了快一里路。

褚行均的气息已经若隐若现，端木衍将乔禾放到墙边让人靠上，抬手撩了下有些散开的头发，解开褚行均刚才脱掉扔过来于是为了方便就系在腰上的外袍。

他试图叠了下，发现不太行便把外袍团了起来，压在乔禾的鼻下死死的堵住对方的嘴。

然后，抬手给了人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