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欣爱离婚的时候没有诉讼。
虽然她在法律行业人脉颇广、同学里面做法官的也有好几个,不过越是业内越知道法律程序繁琐耗时,丁律师倒不怕麻烦,只是能省心自然更好。
她丈夫,哦不,前夫,算是个明事理的,也没有家暴出轨赌博等劣迹。两人都是名校高材生,结婚一年多发现过不到一起去,趁着还没造出来新生命赶紧坐下合计,商量好了就各自开车去民政局,交申请、签协议、冷静期分居、最后换一套红本,流程顺畅,一气呵成。
在民政局大厅办完手续准备下楼的时候,她和前夫很有默契地各走一边。丁欣爱选择了东侧电梯,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几秒钟里,她看到了家珍。
一瘸一拐地朝电梯方向走来的家珍。
出于照顾残障人士的心理,丁欣爱迅速按住了开门的按钮,等待着那个矮小的、瘦弱的女人跛着脚走进电梯。
“谢谢。”
她看起来十分窘迫,却很有礼貌。丁欣爱注意到她的眼睛红肿,面部和颈部还有大片疤痕。
哦,还有她的手。
那是经过烧伤的、略有些变形的手。手指间同样夹着一本离婚证。
丁欣爱脑海中陡然升起一种极荒诞的念头,像是身处于戏词里那个风雨中的亭子:“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何鲛珠化泪抛……”
等等,戏里面那是结婚。
她及时收住了发散思维,电梯在一楼停下,女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丁欣爱到负一楼开车上来,竟然又看见她——她在人行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似乎是在追赶一辆公交车。
民政局新址位置偏远,附近公交车并不太多,不知道她错过了还要等多久。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丁欣爱一踩刹车停在公交站牌处:“你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吧。”
那女人推拒了几次,还是在丁欣爱的催促下上了车,指了方向——是大约五公里左右的拆迁安置小区。丁欣爱开启语音导航正要出发,忽然来了个电话,是当事人跟她确认开庭时间。
挂断电话后丁欣爱明显感觉副驾驶的女人一直在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果然,在一个红绿灯处,女人迟疑着开口了:“妹子,你是……你是法官不?”
“不是,我是律师。”丁欣爱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没事,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于是她听到了家珍的故事。
幼年意外烧伤,成年后被许给了同村一个轻度智力障碍的男青年。结婚两年后遇到拆迁,她的50平米份额被计算在男方家里。又过了三年房子盖成了,可是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去医院一检查,竟然是夫妻双方都有问题。
二十七岁的家珍,稀里糊涂结了婚,又稀里糊涂离了婚。
“妹子,你说,俺要是去打官司,能要回来那五十平方不?俺娘家还有弟弟,分房时候也没俺的份,现在没地方去,只能在外头又租个房子……”
丁欣爱虽然年轻,但入行几年也做了不少婚姻家事业务,大致明白了对方的诉求。她心里盘算着这官司应该有胜算,但身边的女人显然没有宽裕到能请律师的程度……丁欣爱又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法律援助的相关条款,建议道:“要不你去区里司法局问问,看你这种情况能不能申请法律援助?如果可以的话,法律援助中心会给你安排律师,你先去试试?”
女人忙不迭地点头道谢,临下车时又问她:“妹子,你能留个电话不?”
“找我咨询是要付费的啊。”丁欣爱暗暗腹诽,正要立刻拒绝,话到嘴边又停下了。
“那……那行,你记一下。”她看着对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屏幕裂了一半的旧手机,用变形的手指一个个输入她报出的电话号码,然后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一回书至此处,正是:“我正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小小囊儿何足道,救她饥渴胜琼瑶。”
说实话我不会写百合……有这个脑洞是因为某一次在工作中,偶然听到两位家境、经历完全不同的女士的对话,有一点现代版“春秋亭外风雨暴”的味道……所以想到了这个开头。完整故事要写出来的话,我想写两个女人的共同成长——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咳咳咳,这种严肃作品估计我写不出来……所以很可能不会有后续了233.
两位女主人公的名字出自傅玄《豫章行》:“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第一次读这首诗就想过,如果有一天写双女主故事,就用“欣爱”和“家珍”这两个名字,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吧。
感谢各位读者支持,祝大家青年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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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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