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白柒的各科答题卡前，余听还存在着一丢丢的幻想。

哈哈哈，哈哈哈，批卷的老师一定上年纪了，不然为啥他同桌的六科总分只有180？

陈光民贴心的把分数标在了答题卡旁边，白柒翻来覆去的瞅了几遍，对左上角大大的“60”非常满意。

余听偷着瞥了一眼，发现同桌光凭一科语文，直接达成了总分的三分之一。他对自己的想法更加坚信不疑，甚至开始打腹稿，寻思着下课找班主任仔细问问。

陈光民不知道他的学生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意识到自己教学生涯中的特大坎已经来了。

“和之前一样，我们先讲作文。”

全班利落的反面，露出被勾画的乱七八糟的作文题目。

昔者，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此言学与思，相辅相成，不可偏废。今之世，互联网与人工智能之昌明，使知识易得，信息泛滥，人或疑之：吾人之问，将因之而少乎？（注1）

余听对这类题目并不陌生，既学又思，再来点对当代牛逼科技的辩证思考，然后掏几个被盘了八百遍的论据进去，那基本不能低于四十五分。

这么一想，平时为了节省时间，就算考语文卷也不咋写作文。余听心头一颤，他还真没见过白柒的文笔。

他刚伸出俩手指头，打算戳同桌把答题卡递过来，陈光民倒是抢先发话了。

“白柒，说说吧，你拿到这篇题目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余听的手瞬间缩到了桌洞里，白柒略微有些遗憾。他乖乖站起，正对上陈光民凑得极近的脸。

“.......看不懂。”白柒犹豫两秒，还是实话实说了。

陈光民深吸一口气，单手撑在白柒的桌子上，颤颤巍巍的举起了他的答题卡，“念，让大家听听你的大作。”

白柒慢腾腾的接过来，发现拿倒了又悠悠的转过来。途中和陈光民对上眼，又稳稳当当的移开目光。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势。

“孔子说。”

光是这三个字的题目，已经让濒临熟睡的某些同学掀开了眼皮。

张楷悄悄摁下了录音键。

“我认为孔子说得对。”

一句话跟个炮仗似的，整个班都炸锅了。哈哈声此起彼伏余音绕梁，陈炫叠纸炮的手都在颤抖，乐的林琳直捂耳朵。

余听已然把头换了个方向，目光直射大胖鸟。

噢，明明没有使用任何力量，人类们也如此沉浸在他伟大的语言中。白柒心中美滋滋，但面上依旧淡然无波。

“学习和思考对人类非常有用，我的同桌正努力教会我，我也正努力学着做人，虽然这并不容易。”

“孔子说的话让我受益，而互联网也受他的启发应运而生。人类无时无刻都离不开它，这更进一步证明了孔子说得对。”

“信息泛滥，但这只是一个比喻，人类不会真的被淹死，所以没事的，孔子说的还是很对。”

陈炫开始疯狂拍大腿，抻着脖子冲夏栗章乐。

“而人类现在已经很智能了，我需要学的知识还有很多，所以.......”

没等白柒把话补全，几个此起彼伏的声音替他说道：“孔子说的对！”

“嗯。”白柒点点头，很是满意这次的演讲，“我念好了，老师。”

陈光民黑着脸，嘴角疯狂抽搐，一时之间竟没说出一句话。

陈炫和夏栗章对视一眼，示意身边的女生们捂住耳朵，哔哩啪啦的甩了一把纸炮。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白柒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坐下，扭头发现自己的同桌已经把脸埋进了手臂里面。

余听肩膀诡异的颤抖，呼吸声很大，偶尔还伸手摸索几张纸巾，噼里啪啦的擤鼻涕。

白柒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生怕余听出了什么幺蛾子。也顾不上陈光民在身边死亡凝视了，他轻抚着少年的背脊，关切道：“怎么样，需要去医务室吗？”

“去什么去？”陈光民缓过来一口气，把写的跟鬼画符似的答题卡塞进白柒怀里，顺带着拍了把笑抽抽的余听。

“不是就知道孔子说的对吗？行，给我去后面站着去，听听别人是怎么写的，放学给我交上一份2000字的‘同学说得对’！”

第一次被骂，白柒愣怔两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余听生怕老陈彻底黑化，把这辈子难过的事全想了一遍，压制住飞扬的嘴角，悄声对白柒道：“去吧去吧，2000字不多，我也能帮你。”

陈光民这辈子就耳眼最发达，别看他已经离开了几步，依旧把他俩的悄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好，如此团结友爱，确实很符合孔子精神了。白柒和余听，分别3000字！”

最后俩人一东一西，各贴着一个墙角，接了来自老陈的八百个眼刀。

“卧槽啊，我真不行了白柒，你到底咋寻思写的呢？”陈炫边说边乐，身边还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哈哈哈怎么能这么牛逼，我今天算是重新了解你了。”

张楷不信邪的翻看着白柒的答题卡，满眼全是不可思议，“你真是这么写的啊。”

周无忧随便瞥了眼，“字好丑。”他嚼着火腿肠，补充道，“比我的还丑。”

有几个人指着白柒写的阅读题嘎嘎乐，当事人依旧稳如老狗，不以为意。

“为什么安安以为自己回到家了？”

白柒答：人类四海为家。

“安安流泪了，泪水代表了什么？”

白柒答：人类有泪腺。

诸如此类的回答一大堆，字字句句都写着人类，但一点不像人类写的。

乐不可支的同时，余听更加担忧自己以后的辅导历程。不过也不是没有欣慰的点，这次的古诗填空白柒都写对了，正好是他教过的那些。

余听郑重的拍着同桌的肩膀，“咱们一点点来，你背东西这么快，一定没问题。”

比起这个，白柒更关心老陈留的3000字，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个“好”。

第二节是数学课，白柒再次以30分夺得数学老师的眼刀。

对着同桌写的密密麻麻的答题卡，余听再一次怀疑人生。仔细看过一遍后，他的嘴唇无力开合，最后剩下一声叹息。

所以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周测还有七八十分，怎么现在缩水成这德行？

余听真的问了，白柒.......白柒也真的把目光移开了。

这不为了省着被老师谈话嘛，平时他眼观六路，抄抄混过去就得了。可这次是正式考试，白柒不打算占有人类学生应该得到的位置，真是靠着自己水平写的。

不过这话不能和余听说，白柒有些抱歉。

文字数字还行，那英语就是纯粹天然的天书。白柒都不知道该写啥，也不屑于写啥，毕竟写也写不对。最后把选择题瞎涂完，拿了15分。

至于物化生三科，凭借着余听教的仨瓜俩枣，平均一科25分，白柒很满意。

最后总分180，年纪倒数第一，实至名归。

教导主任听见消息，特意过来找白柒一趟，话里行间就是劝他转到D层班学习，现在的进度不适合他。

白柒又不是为了学啥，肯同意那才真疯了。

去办公室被一圈老师审完后，白柒回到座位，开始酝酿3000字的“同学说的对”。

手指被冰凉的东西碰了下，白柒抬眼，发现悄悄递糖的余听一只。

余听担心同桌心情不好，特意拜托陈炫去小卖部买了一袋子糖，想着人吃点甜的能开心些。

殊不知自己这一笑，已经足以驱散白柒一天的不爽。

“草莓味的，来一根呗。”

是棒棒糖。白柒道了声谢，拆开了包装。

余听见他接受良好，转过头开始写自己那一份，嘴角却被什么轻轻抵住。

清甜的香气钻进鼻腔，余听微微张口，温热的指尖擦过他的唇瓣，一触即分。

余听愣怔两秒，刚才的触感仿佛还在，心跳不自觉的乱了一拍。

像是刚才喂糖的人不是他一样，白柒晃动着笔尖，白纸上满是毫无意义的油墨痕迹。

3000字，真的好难写啊。

最后余听教会了白柒所谓“人工智能”的真正用法，猫妖忍不住啧啧称奇，和智能的人类相比，这东西显然非常超过了。

“虽然AI也有不少缺陷，不过你还是可以从它写的文章中学到东西。”余听解释道，“它至少可以给你形成一个比较完整的行文框架，而且能够循规蹈矩的分析题目。”

“你说的对。”白柒认真点头，飞速对着手机抄写，本就狗爬的字更是不堪入目。

余听现在一听白柒说这几个字就想笑，不过为了同桌的面子，他又一次艰难的忍住了。

“最开始写不到800不要紧，你完全可以揪出一个论点，起码先认真完成300字，比写那些......呃，强得多。”

反正余听说的都是对的，白柒全盘记住，但真正实施起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余听心明镜似的，默默下单了几本二手作文书。

别问，问就是没钱买新的。

注1：此为2024 年新课标 I 卷作文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