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昭宋帝跟镇北王苏冉第一次对台子,两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的碰撞,就这样惊心动魄的谢下第一场帷幕。
明眼人都知道宋帝今日略输一筹。一众文武百官忧心忡忡的回到家里之后,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个个辗转反侧,睁眼至天明。
宋帝之前从来没有跟镇北王打过交道,朝廷里派过去跟镇北王打交道的钦差大臣,回来之后说起镇北王,往往都是一言难尽一脸凝重忧虑颇深。
那镇北王在军shi□□上的能力毋庸置疑,其聪明才智不容小觑,统御能人志士收买人心更是个中高手。
身如人中龙凤,性无好大喜功,常年居安思危,统辖之地繁昌。
要不是功高盖主,目无帝王,或可成为名流千世的大贤臣、大将军。
然而文武百官退一万步设身处地的想:若是自己是镇北王,会做何选择?
恐怕也不会想着做那劳什子大贤臣、大将军。
人生天地之间,命运尽皆不同。同生为人,有人锦衣玉食有人三餐不继,何其不公?
为贤臣忠将那有如何?还不是得双膝跪地,性命握于皇帝之手。
若能当皇帝,谁愿做乞儿?
能够站在大昭朝堂上的,没有一个是蠢驴蛋子,大家读过的书越多,心机之擅越深。
道理这玩意儿大家都懂,可懂道理有什么用?官场又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眼下镇北王回朝,时局动荡,一众文武百官因为□□立场利益纠葛,现下已经不得不做出一些不知对错的选择。
和文武百官一夜无法安枕不同,苏冉回朝之后,当夜同宋帝打过照面,略一交锋之后,便带着亲卫近卫回镇北王府了。他一夜睡得喷香,至日上三竿才伸展懒腰起了床。
起了床也倦怠懒动,靠在支起来的窗子前,望着芭蕉吐绿、绿芙蓉爬援、假山边竹子十来杆随风微动、小池锦鲤游曳戏耍,纵然风冷,却也让他心旷神怡。
苏家是“威远大将军府”,苏冉是苏家人。
只不过后来苏冉平定六国有功,封镇北王,宋帝钦赐当初他还为皇子时居住的潜邸给苏冉做镇北王府。
苏冉现在还不想回去威远大将军府,去见他那些压根不认识也不在乎认识不认识的一众叔叔伯伯……累得心烦。
苏冉在脑中跟刚刚挂机后重开的系统888对话:“我总算回到皇城了。在外行军打仗真不是人干事。十五年浴血奋战,我都想不起来自己穿越前的样子了。”
系统888沉吟好一会儿,在他脑子里说道:“想不起来很正常。人在穿过暴风雨之后,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总得有点长进吧?”
苏冉略有认同,随即问:“那你觉得我长进了什么?”
系统888被难住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屈辱值’一点都没有拿到,长进啥?长进个P咧?
可是琢磨琢磨之后,系统888对苏冉道:“能力这方面你肯定是有所长进的。其实你还有一点没变。”
苏冉:“唔,唔?”惊奇着,他忍不住问:“哪里没变?”
系统888说道:“穿越前你就一直遵守本心活着,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穿越之后,你也一直遵照本心的活着,开疆扩土清理吏治发展教化,都是在遵从你的本心。苏冉,不忘初心,你会走得很远的。我选的宿主,我不会看错。”
苏冉闻言,顿时咧嘴一笑。
宿主和系统之间,许久不曾闲聊,正聊得起劲,这时候戚染从外面进来,他一身劲装,外罩着他的羊绒棉布大袄子,跟移动的铁塔似的。
苏冉转脸过去,瞧他。
戚染行礼,声音巨响:“王爷!”
苏冉心神还沉浸在卧房花园静谧之景里,豁然骤闻,差点就“哎”着应答一声,连忙克制住了。舌尖在齿下一绕,问:“什么事?”
戚染立时跟苏冉禀告:“王爷,内宫里头来了赏赐,您要出去看看吗?”
如果不去,就让下面的人给抬库房去堆置,回头登记造册之后给自家王爷过目。
至于宫里不宫里,皇帝不皇帝,规矩不规矩,制度不制度,一概不必在乎!戚染没将大昭的正统朝廷放在眼里过。
他的心里,便只有自家王爷!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就是顷刻之间举兵造反,他戚逊亦是不会眨一下眼睛皱半点眉毛,只会径直豁了命去,唯王爷是从。
苏冉见着戚逊那一副“王爷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有我”的样子,心里其实也犹豫着要不要去。
当然,他之所以犹豫,绝对不是因为跟大昭朝廷有什么不对付,就算有不对付也不对付多时了,不在乎这么点儿芝麻小事。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现在还未用早食,今儿个睡过头了,加上昨晚并未用餐,回来倒头即睡,眼下肚子饥饿得心中微有发慌。
他问道:“宫里下来赏赐,谴的使者是谁?”
宋帝不敢只派遣个老太监之流来磕碜他,想必是皇子皇孙之流,身份上要过得去。
戚逊不知道苏冉问这话有什么深意在里头,不过在他心中,王爷一向高深莫测智海无边,于是他一脸严肃,几经皱眉,才确认道:“来办这差事的应该是太子。”
从宫里来的几辆马车一经停下,连镇北王府的大门都没能靠近,就被苏冉近卫拦了下来。通知戚逊过去的时候,似乎远远听闻得一声太监急眼的话:“太子殿下亲至,你们怎么敢拦?!”
戚逊当时心中便不屑冷哼一声:皇帝老儿在他们这里尚且讨不到什么好处,一个太子算的甚么?
他们王爷可是枭首过六个皇帝的脑袋,拦个太子怎么地?拦!
苏冉闻得此言,顺手握过散落在腰间的黑长头发,挽垂于臂弯之间。这头发柔顺丝滑宛若水中游丝,阳光辉耀仿若有光晕着。
他“哦”了一声,只叫戚逊闻了个意味不明。不过他略略思量一番之后,便对戚逊说道:“既然是太子亲至,便……”
戚逊心里打盹:便做何?
苏冉道:“便摆饭吧,我也饿了。待用过餐食,我再出门见上一见。看看咱们的皇上对待我这有功之臣,是个什么赏赐。”
戚逊:“……”
他见苏冉毫无异色,心中鬼打架似的,一边在想:王爷可能没那个意思,你莫要想岔了。一边却又想:那太子指不定王爷是看不顺眼的,不然怎会晾着他?
从前有人送礼,王爷想见就见,不想见也不搭理。没有这样又要见又让人等的。
戚逊心中琢磨着,顿时行礼,道:“王爷,咱们镇北王府刚刚入住,就是您的卧室也是昨晚稍微打理出来的。家丁婢女一概没有,厨子也是。”
“今儿的早食我同侍卫们胡乱呼噜了几碗大粥,邹小莫那几个眼睛糊屁股上的,煮个粥都煮不好,粥底烧糊得不成样子,整锅粥味道都不行。您还是别吃粥了,我谴人去‘威远大将军府’旁小食街买蒸包子去了,应该快到了。”
苏冉“唔”了一声,应了。手已经干脆利落的挽好头发,束冠插簪。
他吩咐:“既然现在没有早食可吃,那就见见太子吧。去把人迎进来。”言罢,又加了一句:“哦,对了,还是来两碗粥,让我先垫垫肚子。”已经饿得不舒服了,前胸贴后背的还管粥糊不糊?
行军在外的时候,馊不馊都没那些个讲究。
戚逊也不知道苏冉心里盘算着什么,依令行事,行礼之后大踏步转身去“迎”那太子。
脚步踏踏,虎虎生威,身形魁梧,只像个要去寻人干架扭人脑袋的,不像个要去迎人的。
宋启远今日一早就被叫去皇帝寝宫,皇帝还未早朝,更像是一夜未睡。睁着血丝密布的一双眼睛,语气凝重不似寻常,只交代他——“我嘱你两件事。其一,你去代朕封赏镇北王。其二,询问他大军进城章呈。”
其一倒像是借口,其二倒才是正事。宋启远不是蠢物,当即便明白父皇这是担心镇北王一令之下,传兵入城。到时候大昭朝廷的颜面,绝对会再被那镇北王扯在地上踩。
宋启远领命之后,出宫前来,却被拦在镇北王府大门之前,不得靠近半分,亮明身份也是无用。一时间蜡立在那里,懵懵然又气又恼又忌惮畏惧。乱臣贼子,好叫人厌憎!
不知等待多久,只要一想着父皇交代的差事办不下来,要对上父皇失落的眼神,宋启远便双手攒拳,硬捱硬熬伫立镇北王府之前。眼睛逡左巡右,两旁汉白玉麒麟瑞兽,都要被他钉出窟窿来。
这个时候,只见方才来过一次,一言不发转身疾走的铁塔大汉,这下走得更加迅疾的过来。那声势之威猛,仿若是要拳砸死他这个太子。
宋启远但见立时面色煞白起来,几欲拔腿而逃。
心中不可抑止高呼:那镇北王莫不是装相一夜,不愿再与大昭朝廷虚以委蛇,见自己一介太子送上门来,要扭断自己脖子,祭他反昭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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