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当然知道路瑶把《人间失格》交给了织田作。

他还知道，她交换的条件是当织田作第一本书的第一位读者。

轻而易举就拿到了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承诺，还要让他亲口承认自己的胆小……

太宰治垂下头，轻声控诉道：“小瑶真是坏心呢。”

“谢谢，我也就这点儿爱好了。”

路瑶全当他在夸奖自己。

毕竟也不是真的讨厌这人，顿了顿，她还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看在今天还算开心的份上，不管委托内容是什么，你都可以自己选择一个代价支付。”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哪怕用这杯咖啡换你拯救世界？”

“咖啡不行。”

果然。

“但你亲手做的硬豆腐可以。”

命运怎么可能眷顾……什么？

太宰治意思意思挽尊的场面话堵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竟噎得他眼眶有些发热。

路瑶把中原中也搂进怀里，下巴搁在他脑袋上，懒洋洋道：“换成活力清炖鸡也行，我挺好奇吃了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兴奋几个小时。”

活力清炖鸡……哈，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太宰治努力拽回轻飘飘飞远的理智，自以为条理清晰实则胡言乱语道：“小瑶不想要更珍贵一点的东西吗？比如我的生命、灵魂或者‘书’、港丨黑、中也之类？”

他习惯了纯粹的利益置换，哪怕命运女神真的向他投来了一瞥，也忍不住用最熟悉的手段去处理。

听他说完，先不论路瑶的反应，尾崎红叶先炸了毛。

“太宰首领！”

已然将港口黑手党当成挤身之所的女性干部攥紧双手，任由殷红的指甲嵌进掌心。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番话不止羞辱了中也，连带着她以及港丨黑上上下下都成了笑话！

他们虽然宣誓誓死效忠港口黑手党及首领，但并没有出卖灵魂，岂是太宰治可以随意交易的物件？！

再说，那位路瑶的身份、来历都没有调查清楚，他凭什么如此信任她？

太宰治回过神，沉默一瞬，依旧选择了最残忍的说辞：“我现在还是港丨黑的首领，我的意志即是港丨黑的意志，哪怕是尾崎干部，也没有资格置喙。”

和森先生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港丨黑。

为了守护这个渺小虚假的世界，他牺牲自己都在所不惜，何况一个工具？

“可您做出的决定是在葬送港口黑手党！”

尾崎红叶怒不可遏，原本柔和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无。

“如果您坚持，那么妾身申请召开五大干部会议，让所有干部共同商讨这件事！”

“尾崎干部随意。”

太宰治一点儿也不想跟她纠缠，迅速终止这个话题后，继续对路瑶说道：“我想让织田作生活在一个可以尽情创作的世界，代价则是我所能拿出的任何东西。”

“当然，如果小瑶想吃硬豆腐和活力清炖鸡也没问题。”

他起身走到她的座位前单膝跪下，一只手试探性伸向她。

见她没有拒绝，便大着胆子抓在手心，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说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

“谁会想一辈子吃那种东西。”

路瑶嫌弃地撒开他，反手从虚空掏出一张合同，“签合同吧。”

太宰治故作遗憾地垂下头，下一秒却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尾崎红叶冷眼旁观，识趣地没有阻拦首领的好事。

只是在眼底深处，对这个算是代表了她一段难忘时光的孩子仅剩的温情，已悄然消散。

路瑶收起合同，抬眸扫过两人，突然问道：“好奇了解一下，太宰先生还打算推进原本的计划吗？”

尾崎红叶的眸子闪了闪，依旧没有作声。

太宰治没料到她会多这一句嘴，眼敛不自觉颤动了两下。

尽管他迅速用笑容遮掩了过去，但在场另外两人都将那一秒的不自然看在了眼里。

她毫不掩饰看好戏的心态，露出灿烂得过分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想说如果你要自杀，死后能不能把灵魂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送你一场永恒的美梦。”

“如此不值一提的东西，也值得小瑶收藏吗？”

“没什么值不值，只是我想要。”

她想要，她得到.jpg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笑笑，“抱歉，唯独这一点我无法答应。”

“为什么？”

路瑶眼中的疑惑如此真切，让尾崎红叶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真无法理解，还是从始至终都没把太宰治放在眼里。

不过不管是哪种，身为效忠者，她都无法继续坐视不管。

暂且放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尾崎红叶定定神，用生硬的语气插入两人的话题：“对于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死亡便是解脱，继续留下来只会徒增痛苦。”

“可是死亡并不是终点，你们没有见过不代表地狱不存在。”

路瑶纠正她。

“灵魂远比你们想象的珍贵，人死亡之后，灵魂会投入新的轮回，而不是消散在世间。如果另有机缘，回忆起上一世的记忆，或是直接带着记忆重生都有可能。”

比如某位终极大BOSS。

拥有「书」的太宰治应该最了解。

尾崎红叶呼吸一乱，下意识想要追问什么。

但眼角余光扫过面色阴沉的首领，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脱力般倚靠到椅子上，她单手撑住额头，神情恍惚地放任自己被过往淹没。

如果灵魂不朽，他……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吗？

面对如此具有冲击力的情报，太宰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外人。

他嗫嚅了一下嘴唇，脸色一阵黑一阵青，最终变得无比惨白，映衬得脖颈间的红色围巾如血一般鲜艳。

他确实了解费奥多尔.D.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能力情报，但他只以为这是魔人的特殊性，而非全人类共有的特性。

毕竟如果存在灵魂，那生者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过呢？

似乎是受到了情绪的牵引，干瘪的胃袋突然开始痉挛，他捂住嘴巴，不受控制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首领，你没事吧？”

尾崎红叶从座位上起身，伸出的手还没碰到人，便被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吓了一跳。

“砰！”

结实的合金大门被人用力甩到墙上，紧接着，一阵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怒吼在房间内响起：“混蛋BOSS！费尽心思把我支开，又火烧屁股一样叫我回来，你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咳咳咳！”

太宰治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抬起头，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这么多年了，中也还不知道要遵守礼仪吗？还有，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哈？！”

中原中也越发怒火中烧，却不得不忍耐下来。

“抱歉，首领，是我冒犯了。”

脱下礼帽，他阴沉着脸欠身行礼，结果刚弯下腰，就听斜前方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姐姐，他长得跟我们好像。”

“因为他也是中也啊。”

“另一个哥哥？”

“算是。”

“另一个中也”？“哥哥”？

这都什么和什么。

游击队长那小子怎么什么人都往首领办公室放？

中原中也气势汹汹地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宽大的高背椅后面，探出一大两小三个脑袋。那位女士他不认识，但另外两个小屁孩的脸他熟得不能再熟。

他一下子傻在了原地。

“姐姐，他怎么了？”

“跟我一样被可爱到了，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路瑶笑眯眯安抚略感不安的小橘子，一边掏出手机对准大橘子来了个十连拍。

拍完单人的她尤觉不过瘾，又凑到中原中也身边，姿态亲昵地问道：“可以和中也合照吗？”

“啊？好……不对！”

被她这一打岔，中原中也终于从“我是谁我在哪里”的哲学思考中回过神。

他看看路瑶，又看看小尾巴一样黏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孩儿，同款钴蓝色眸子中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你是谁？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中也忘了吗？”

似乎被他冷漠的态度刺伤，路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悲苦起来。

……什么？

中原中也咽了咽口水，开始拼命搜寻回忆。

“那是8年前的一个下午——”

8年前？

没记错的话他那时还是羊的成员，每天除了打击入侵者就是搜寻物资，连处理自己私事的时间都很少有，印象中没有见过……

“我们春风一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给我停一下！8年前我才14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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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