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华坊的教坊司是由官府设置的，不同于后世的怡红院、锦香院这些风尘场所，她们以禁宫内侍为掌使，主要负责宫廷乐舞，应酬宫中岁时宴享，和百官一样拿朝廷俸禄。

因是一口青春饭，到了年纪就要放出去，教坊司的乐娘、舞娘这些人也要为嫁人发愁，考虑自己的终身问题。

西楼司舞处的舞娘月柔年方二九，生得冰肌玉骨，雪肤花容，十分美貌。最勾人的是那一段纤细婀娜不盈一握的柳腰，柔软到极致，美妙到极致。

月柔经常出入皇宫表演歌舞，若非当今天子年迈虚弱，身体不好，见到这么年轻貌美、身段姣好的姑娘必是要宠幸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月柔和很多教坊司的姑娘一样，也愿意进宫伺候皇帝。

奈何生不逢时，眼见的进宫无望，月柔转而将目光放到韩国公府的大公子薛子义身上。

薛子义年过而立，已有妻室，月柔若想跟着他，只能嫁给他做小。

不过教坊司出去的姑娘是不可能给人家做正室的，只能做小，京城谁不知道教坊司很乱？正经簪缨世家的子弟都不愿意娶她们。

她们不是妓l女，和妓l女也没什么两样。

像月柔，就曾被沈二老爷养在外面长达半年之久，何千岁的儿子何庸更是四处对外宣扬说教坊司的姑娘都是他睡过的。

只因她们不是妓l女，花钱也不一定睡到，京城的达官显贵、高门子弟都以睡到她们为荣。

再加她们不是皇帝的女人，天子只关心谁的歌唱得好、谁的舞跳得好，不管其他事，更弄得教坊司乌烟瘴气，比真正的妓院还乱。

月柔跟了薛大公子一段时间了，她的身段妖娆，翩然起舞的样子宛如月中嫦娥，十分美丽，薛大公子非常喜欢，常常过来看她跳舞。

残月如钩，华灯初上。

没有外面风月场所的喧嚣吵闹，教坊司里祥和宁谧，阵阵优美的丝乐从亮着灯的房间里传出来，被轻轻的晚风吹着飘远了。

甜香的房间里，年轻的女子衣衫轻薄，随着明快的琵琶音乐熟练地扭动自己曼妙的身体，忽而像一朵飞落的花，忽而像一抹徜徉的云，看得正中席上的男子不住地拍手叫好。

他便是薛大公子薛子义，起舞的是月柔和她教坊司的姐妹，弹琵琶的叫依依，今年才十四岁。

月柔的房间在二楼的最东面，她以前跟着沈二老爷，沈二老爷没少关照她，分给她的房间又大又宽敞。

两大间的房子中间没有隔断，只用一道珠帘分开来，薛大公子坐在珠帘外面，月柔和几个姐妹在珠帘里面。

时已入秋，外面虽有几分凉意，房间里却很温暖。

薛大公子一面吃酒，一面欣赏佳人的曼妙舞姿，说不出的畅快。

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响起：“有酒有美人，神仙也不过如此了，薛兄真好兴致。”

薛大公子朝门口望过去。

灯影幢幢，一抹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影出现在门口，修长的手指白净如玉，拢着身上雪青色的鹤纹刺绣披风，腰间佩着一把长长的宝剑。眉如墨，目似星，嘴角勾着一抹懒懒淡淡的浅笑，英俊的脸比世间最美的花都好看。

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禁军总指挥使领侍卫内大臣沈隽则。

后面跟着两个劲装男子，都是他的护卫。

薛大公子吃了一大惊，他和沈隽则平日并无来往，沈隽则夤夜找他，还找到教坊司这里，简直让他想不到好事。

急忙站起来，将沈隽则往里迎。

“外面风大，沈大人快请进。”

沈隽则第一次过来教坊司，锐利的黑眸随意地扫了眼房里的摆设，不慌不忙地走进去。

房里的音乐已经停了，众姑娘听说沈隽则过来，都睁大了一双含羞带怯的黑眼睛，伸着细长的颈子往珠帘外望。

月柔更是直接掀帘子走出来。

她经常出入皇宫，知道天子有心栽培沈隽则，将来他极可能做皇帝。

她是教坊司里最出色的舞娘，才貌俱全，往常像她这样的姑娘，都是要被天子选中留在宫里伺候皇帝的。

只因当今天子身体不好，无心男女之事，她像蒙尘的宝珠无人赏识，只能混迹在京城的达官显贵之中求一立足之地。

沈隽则年轻、英俊、有权势，月柔心想她能跟着沈隽则就好了。如果她有幸跟了沈隽则，等沈隽则将来做了皇帝，她就可以和其他进宫做妃嫔的教坊司姑娘一样，一朝显贵，飞上枝头当凤凰。

月柔的两只眼睛像会说话，含情脉脉地望着沈隽则。

沈隽则扫视的目光并未在她泛红的脸庞上过多停留就移开了，俊脸含笑，漫不经心的声音道：“怎么都停下了，继续啊。”

薛大公子一听这话，忙跟着催促道：“对啊，继续，继续。”

请沈隽则在上首坐了。

悦耳的琵琶声重新响起来，月柔跳得更加卖力了。

酒过三巡，薛大公子借着酒意，笑着问沈隽则：“不知沈大人夤夜到此，有何贵干？”

沈隽则笑，带着邪气的那种，有点坏坏的味道，“都到了这里，还能干什么？”

教坊司就是个淫窝，来这里的没有一个干净的。

薛大公子以为沈隽则也是来找乐子的，吊着的心放下来不少，他真怕沈隽则是来找他麻烦的。

教坊司到底是朝廷所设，不是妓院，他淫了里面的舞娘，朝廷若安心想治他的罪，他也躲不过。

“沈大人今儿来得正巧，这里有一位姑娘，当真是花容月貌、天下少有的一个妙人儿，正堪配沈大人。”

“噢？”

沈隽则不怎么相信，他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就是云苏，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没见过比她更美丽的姑娘。

薛大公子叫：“依依。”

清脆的琵琶声停住，珠帘微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怀抱琵琶从里面出来。

杏仁眼，柳叶眉，圆圆的脸庞乖巧可亲。

云苏？

沈隽则俊脸震惊，放在桌子上的手当即就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