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答应了吗？”
云涧山庄的书房里，方为文抬头看了眼刚走过六点的落地大钟，问夏立轩。
夏立轩的手机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是顾一天的回信：我答应你。
“方先生，稍等，我出去打个电话。”
夏立轩欠身走出书房，来到一套没人的客房，拨通了顾一天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顾一天依旧少话，都是夏立轩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话都传达过去了吗？”
顾一天：“嗯。”
“他们什么反应？”
“他们说可以谈，但得先清楚对方公司的底细。”
“那你怎么说？”
“我按照你地图后面的便签说的。”
“这已经挺详细的了，他们还需要什么底细？”
“他们想先跟对方视频对话。”
“什么时候？”
“你们定。”
“啧，真是麻烦……行吧，我来安排。”
挂断了电话，夏立轩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方立文。方立文不由得奇怪：“他们接触投资人都是这么谨慎的吗？”
“毕竟，现在是她的卖方市场。”
方为文一皱眉，朝他摆摆手：“算了，你随便找个机灵一点的主播，糊弄过去就好了。”
随后，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太对，说：“还是别，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我觉得由你直接来办比较合适。”
“我？我露面的话恐怕会被认出来。”
“不用担心，现在不是有AI吗？你稍微换张脸就好了。”
在夏立轩看来，这比主播还要更加不靠谱。毕竟，主播是靠脸吃饭的，名声很重要，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总不能跟自己鱼死网破，但技术人员可就不一定了。
问题是，老年的方为文越来越固执，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就连他的妻儿都办不到。
夏立轩只好领了任务，联系了个本土的AI换脸团队，一场线上会面便开始了。
视频的另一边，甘宁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美女，看着他隐约滑动的喉结，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这张脸是不是太违和了些？面部肌肉的运动轮廓也有些奇怪，不符合人体结构和基本生理规律。
不过，她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基本的社交素养，问她：“听说夏女士想要收购我的公司，价格还不低，但这个估价是否有些离谱？”
“怎么？甘总是觉得少了？”
这位夏小姐的声音很是甜美，就是……甘宁说不出哪里奇怪，也许是因为对方的一切都过于完美了。
“我自然没有嫌钱多的道理，”她抿了抿嘴，说，“不过可否了解一下，您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突然想起要做服装？而且还是香云纱？”
“我们本来是做鞋帽包包的，”夏立轩根据便签中给顾一天捏造的身份，继续胡编下去，说，“确实，鞋帽包包和服装之间是有技术壁垒的，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们集团现在也在考虑转型，所以就有意向往同行业的其他品类扩张，刚好就碰见了你。结果一查，嘿，原来是我们小天工作的单位。没想到这么巧，更没想到甘总这么年轻漂亮。”
“谢谢夏小姐赏识。但为什么一上来就是六千万？”
“是这样的，我听说……有人开价开到了五千六百万。我也很坦诚，懒得拉拉扯扯，干脆就把底牌亮给你。我也知道你现在被收购的顾虑，所以我可以给你开更好的条件，包括接收你们全体员工。”
这个条件，确实让甘宁有些心动。
不仅解决了她的心头隐忧，而且拿着六千万，把该结的账目结清后，她基本就实现财富自由，可以原地退休了。
夏立轩趁热打铁，佯装看了眼手表，说：“我等下还要赶飞机，不然就来不及过去南州了。这样吧，要是甘总觉得可以谈，那我们明天见面之后详细商谈，怎么样？”
屏幕的另一头，甘宁思考了数秒，终于答应了。
见面的地点就在郊区的一栋别墅里，为了迁就“夏小姐”在分公司的会议安排，时间定在下午五点。
一切料理妥当，夏立轩终于可以跟方立文交差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久久看着已经黑掉了的视频屏幕，有一瞬间的恍惚。
出来社会这么多年，他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距离退休还有四五年，再熬熬吧。
同样是看着黑掉了的视频屏幕，甘宁也在发呆。
卜思凡走过来塞给她一片菠萝：“怎么了，在那发呆？”
甘宁：“我觉得刚刚跟我聊天的是一个……唉，我也说不清是哪里奇怪。”
郭嘉宝在旁边听了，将视频会议的录像拿出来回放：“说不定是直男装的。”
“谁啊，这么恶趣味？”刘宇飞难得过来一趟，看着眼前的画面陷入了沉思，“别说，开黑的时候还真遇到过。”
叶雅苓将话题拉回正轨：“明天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甘宁摇摇头：“不用，你就继续完成你的任务吧。”
隋小姚举手：“我可以，我可以请假。”
卜思凡一边吃着菠萝，一边说：“你们都不行，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唯有隋小姚在短暂的错愕过后点了点头，说：“确实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甘宁带着卜思凡准时驾车来到了约定的北郊区别墅。
那别墅建在半山腰上，从前大概是个温泉度假村，此时已经荒废了有些年头，到处杂草丛生，唯有约定的地点还算干净。
雨天里，四周阴气森森，甘宁刚把宾利停稳，便听到别墅铁闸门打开的声音。
对方仿佛有先知，隔着门铃和监控的复杂电路，对她说了声：请进。
甘宁和卜思凡走进别墅，屋内灯火通明，映着窗外的阴森山景，显得有些诡异。
屋内没有人，只有一个酒店指示牌，指引她往二楼的书房方向走去。年久失修的实木楼梯吱呀作响，她们沿着指示牌，来到了书房，迎面扑来一股潮湿的油墨味道。
书房的中央有一套会客专用的茶几和沙发，上面备好了热茶和坚果，看来是为她们而准备的。
甘宁犹豫着朝四周看了几眼，觉得眼前的一切越来越奇怪。
“有人吗？”她从二楼的走廊探头往下看去，除了亮堂的灯光，底下什么都没有。
她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终于从楼下传来声音：“甘小姐，我正在准备晚餐，可能招呼不周。麻烦您先到书房稍坐片刻，夏小姐很快就来。”
正常的对话，那声音却藏着一股特殊的电音，再次由于过于完美而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她思索片刻，行吧，反正来都来了，就先等一下吧。如果超过半小时还不见人，她就走了。
于是，她迈步走进书房里，乖乖坐到了沙发上。
卜思凡也跟着她走了进去，可比起她的乖巧，她显然更加不安分。她在一墙的书籍前流连，有时翻翻这个，有时看看那个，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么。
外面的雨将玻璃窗拍打得噼啪作响，一道惊雷闪过，伴随着一阵开山劈海的声音，别墅突然陷入了黑暗。
再往回转头，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
大概……是风？
可这里四周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甘宁旋动门把手，将房门推了推，又往回拉了拉，无论哪个方向都丝毫没有动静，唯有门锁咔咔作响。
她们被关起来了。
卜思凡试探着推动玻璃窗，也是纹丝未动。刚开始她们并未发现，就在玻璃窗的锁扣上，有红色的灯光一闪一闪，不知道是上锁的装置还是某种用来防盗的警报。
甘宁拿出手机，信号微弱，求救的信息发不出去。
她忍不住大喊：“谁干的？放我们出去！”
就在这时，书桌后的一排书架卡出响动，一道暗门自内而外地打开，有一群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男人一看就是上了年纪，脸上全是斑驳皱纹，还有一口因为长期吸烟而发黄发黑的牙齿。尽管他的衣着打扮尚算考究，但甘宁总隐隐闻到一股烟臭味。
那男人开口道：“好久不见，方家的小囡囡。”
甘宁惊讶地看着她，双眉颦蹙，眼中酝酿着复杂的情绪。
男人忽然生出一种罪恶感。同样的事情，他们在同一个女孩身上做了两次，也难怪她如此哀愁绝望。
只见甘宁略一歪头，问他：“你谁？”
男人一愣。他以为甘宁只是忘记了当年所有的在场人物，没想到竟然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也是，他们的交集本来就少，甘宁回国后都还没有和他碰过面，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可现在这种情况贸然报上自己的名号显然有些傻，夏立轩只好咳嗽一声：“你不必知道。”
“啊……”甘宁坐回沙发上，问，“夏小姐该不会就是你吧？你们说话的调调和节奏都很像。”
夏立轩的脸色红了一阵，说：“我是夏小姐的律师，今天是过来跟你谈转让合同的事情的。”
“她本人不来？”
“她的会议还没有结束，让我先和你对接细节。”
“那她大概什么时候来？”
“可能要等明天。”
“既然这样，我想我也不必再等了，给我开门吧，我要走了。”说罢，甘宁拉着卜思凡往门口走去。
身旁的那群男人依旧岿然不动，唯有夏立轩踱步到单人沙发前，在上面缓缓坐下，垂眸啜了一口热红茶。
这么热的天，他也不嫌烫，只淡淡道：“不好意思了，甘总，我的任务有两个。第一，把你关在这里，直到X小姐返回港岛。第二……”
甘宁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只眸色阴沉地看着他。
夏立轩朝她一笑，说：“以一千万的价格拿下宁莨云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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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死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