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小的心波流，莫名其妙地通了。

那位自称是“爷”的新生猫，说自己叫“麻辣香锅”，就是之前联络上凌小小，让他去城阳楼的校服女生。

香锅对于自己这一生成了一只猫，非常地不开心，大吼着——那万一猫不能吃麻辣香锅了怎么办？！

小白狗也是迪普系人，他声音低沉，给自己取的名字却叫“风韵犹存”，凌小小一瞬间觉得自己错乱了，觉得这些人是不是不知道人类的名字，和微信名，是两回事。

他甚至有点想拉开这小白狗的后腿看看到底是公是母。

风韵对于麻辣香锅的愤慨非常不满，说自己是花费了很大精力才找到了一只小猫，让她不要太过挑剔，她要是实在不开心，麻烦直接去死。

香锅开始了攻击——你就是看你是个畜生，所以才让爷也成了畜生！坏人！坏狗！又丑又坏的大丑狗！

风韵看起来要气晕了，破口大骂：“你才丑，你全家都……”

“哎……”凌小小眼看这两人越骂越幼稚，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这，这有没有那位爷能够告诉我，我怎么就会心波流了？”

小猫和小狗，都同时看了他一眼。

凌小小这时才发现，原来人和动物的眼神，也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眼神，过去在爸妈身上看见了很多次，凌小小几乎能听见爸妈的下一句话——

“你这孩子吧，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你吧，确实是有点特殊。”麻辣香锅和风韵犹存几乎同时开了口。

果然……凌小小摸着额角，认命地继续听下去。

“你的繁殖卵，也就是舍利子，被更改过，所以你很多东西都与众不同。”

风韵补充了句：“你突然会了心波流，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迪普系人的诞生，那颗被更改过的舍利子，因为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所以发生了改变；也有可能，是改变你的人，早早就设定下了你恢复的时间。”

“舍利子，”凌小小瞪大了眼，“还能更改？！”

一猫一狗居然同时笑了出来：“在遇见你之前，我们也不知道。”

“但是宇宙很大，时间漫长，一切的可能，都会出现的。”

凌小小心想这一猫一狗还真挺有智慧，这难道就是拥有迪普系人世世代代的记忆好处吗？

可是他也没有智慧。

“那刚刚，在火车站，我摔了一跤，然后听见了你的声音，”凌小小看向小猫咪，“这是为什么？”

“你的心，就像是蒙层的明珠。只有强烈的刺激，才会让那层灰，悄悄落下来点，露出那原本明亮的一颗心。”

凌小小还是不明白，“那既然你早就在这，”他说的是小白狗，“为什么还需要等到我，才能让你重生？”

一猫一狗又同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迪普系人的舍利子，只能指定一个人启动重生啊！”

此时的夏于，正困在了这一点上，他不停地盘着那颗舍利子，却始终找不到让舍利子恢复生机的办法。

小黄在隔壁的办公室，眼睛熬得通红，但还是试图在全市如茫茫海多的监控视频中，找到凌小小的踪迹。

而凌小小，正在一个不需要身份证就能入住的小宾馆里，和一猫一狗一起，更新着自己的世界观。

一猫一狗同样也在刷新着自己的认知边界——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迪普系人天生就会的呀！”

“什么？！你还有爸妈！”

接近一个小时的三三震惊后，凌小小不得不承认，迪普系的世界还是太复杂了些，他理解不了，还是人类社会更适合他——

只要买个房，就能结婚；只要结婚，就能幸福到永远。

你看，多简单的规则，只有这么简单的规则，才适合一辈子只想做个闲鱼的凌小小。

但是，人生遗憾、求而不得是常态，麻辣香锅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啃着一个对于她的嘴来说、体积实在有点大的小鱼干，她说得非常认真——

“那是不可能了。你的舍利子被改造过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外星人圈子，而且连猎人头子都知道了，现在你是他们逮捕名单的第一名，可抢手了。”

“啊？”凌小小可不想得这个第一名，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找妈，“我妈，还有我爸，你们知道这么多，难道真的就一直没见过他们吗？”

“都说啦，”风韵犹存拖长了调子，“迪普系人哪来的爸妈。你刚刚说的那名字也太难听了，我要是见过肯定记得。”

凌小小心想，就您这名还好意思说我爸妈的名字难听？

“我名字难听？！”

糟糕，忘记自己现在已经是会心波流的人了！心里说话他们也能听见！

凌小小讪笑一声，“嘿嘿，”他迫切地转移话题，“那你们，也是因为我的舍利子被改造过，所以找上我的吗？”

“对。”

“那你们能先找到我的舍利子吗?”

“……”一猫一狗，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

凌小小确实问出了一个好问题，因为迪普系人之间其实是相互透明的，然而他俩就是看瞎了眼，也始终看不到他身上的舍利子。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舍利子被更改了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不是一猫一狗有心隐瞒，而是二人确实不知道。迪普系人在地球的各个角落上流浪着，像麻辣香锅、风韵犹存、还有逍遥半仙三人，这样结伴同行的少之又少，他们习惯了独居、也只会孤独地在地球上飘零着。

凌小小的舍利子被更改过，就是一个偶然遇见的迪普系人告诉麻辣香锅的。

他们也是好奇心驱使，想要看看被更改后的舍利子是何模样，在尝试用心波流联系凌小小无果后，他们才爬山涉水来到了北方。哪里知道还没有到达高阳，在临江的渡口，就被隔壁城市的特别事务处理中心执行小队盯上了。

那一次的追踪中，三个人都被逼得化了形，但他们运气很好，正好在江边，正好有一对小情侣跳了江，生死交换之际，香锅和半仙附在了小情侣的身上，落单的风韵犹存，无奈之下附到了一只小狗身上，这才知道原来迪普系人不仅仅只能附在人类身上。

但是一朝从人变狗的风韵犹存有些难过，独自蔫了几天，另外两人去找凌小小。

迪普系人之间靠气味相吸引，高阳市区并不大，很快就让他们找到了凌小小。

也很快就让他们发现了凌小小的周边似乎有猎人的痕迹。

这才有了今晚这一出。

一猫一狗对视了一眼，“这几天我们先去把半仙的舍利子救出来，然后立刻去西域，去找智者，他一定能够解决你的问题。”

半仙是谁？智者又是谁？又是一句凌小小无法理解的话。

但是凌小小已经不想问了，他困得要死，在意识到困了那一刻，他立刻倒头砸到了床上，吐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温和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慢慢地撒在他的身上。

床上的一猫一狗都惊呆了，他们跳了起来，几乎同时开口——

“这人真是咱们的人吗？”

“可别找了个人类的卧底呀！”

因为迪普系人，也根本无需睡眠。

.

杨雪是在父母的唠叨中吃下去早饭的，最近这几天由于凌小小失踪，夏于、她、还有小黄，几乎通宵达旦地待在监控室里，所以回家的时间少了很多；不仅他们，外面还有一个支队的人，在全城寻找凌小小的踪迹。

今天是好不容易能在家休息。

正好让父母逮住了她念叨。

先是看不惯她的作息——“哪有小姑娘天天熬夜到三四点呀，你皮肤不要了呀！”

也看不惯她的工作，“一天天的这么忙，工资还这么低。”

最看不惯她对于相亲的态度，“你一定要趁30岁之前嫁出去，否则你就是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话，杨雪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她毫无反应地继续喝粥吃菜，直到父亲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她本来也是嫁不出去的，就她那名声，哪个男的会娶她。”

杨雪在家里家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性格。

在外，她大方爽朗、泼辣能干，局里几乎所有人都尊称她一声姐；然而在家里，她却沉默寡言，万事习惯了逆来顺受。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般女孩子和她正好是相反的。

父亲已经好几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杨雪拿着筷子的手还是微微顿了一下，她愣了一秒才继续把那根白菜塞进嘴里。

“张伟楠今天过来送我去上班。”她放低了声音，告诉父母。

张伟楠是父母最近介绍的相亲对象，父母对他非常满意，他对杨雪也非常满意，至于杨雪自己满意与否，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父母果然瞬间就笑开了花，“好，挺好。”

“伟楠啥时候来呀，你给他留个包子。”

“哎呦这个不行，牛肉馅的，你弟弟爱吃，你拿那个菜陷的吧……”

杨雪始终微低着头，沉默地把父母指定的早餐装完。

张伟楠自从从大城市回来后，父母就一直在张罗地给他相亲，他自嘲自己几乎365天全年无休，比生产队的牛还要勤快，几乎每天都会加上不同女生的微信，每个礼拜都要跟不同的女生见面。

他家条件不错，车房具备，他自己长相一般有点小肚腩，但个子好歹算挺高，所以在高阳的相亲市场上，他几乎是大杀四方的存在。

但是他始终遇不到中意的女孩。

每逢七夕、情人节这样的节目，他多少还有些伤春悲秋——哎，要不别继续坚持下去，找个差不多点的得了。

又因为意识到这种悲伤，察觉到自身的独特性，反而有些得意起来——看，哥是如此地与众不同。

直到父母朋友的朋友为他介绍了杨雪。初见杨雪的第一眼，魂也丢了，魄也没了，连心肝尖都颤动了一下，做个独特的男人的想法瞬间被他抛之脑后。

他想，他要做舔狗。

杨雪对他并没有多么来电，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也阻止不了自己那颗做绝世大舔狗的心。

每天嘘寒问暖，见面端茶倒水，不见面时时想念，殷勤地接送上下班都是小意思，只要杨雪坐在他车上，他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你知道我过去名声不好吧？”或许是早上父亲又提到了很久不提的往事，一直沉默着的杨雪，忽然在车开到一半的时侯，缓缓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