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晓晩长相柔美,再配上假装狠戾的表情时,看起来像只受伤小猫对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恶狼时发出低吼声般倔强。商赫看出来她眼里的抗拒,不由得一怔,随即收回手臂和她拉出一段距离。
两人也没再说话,回到了陌生人的初始阶段,只是渔晓晩低垂着头玩手机的余光总能瞧见商赫时不时往她的脸上探去。
他的视线如同灼人的日光,落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时总惹得她后颈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像只豹子正在盯食。
渔晓晩正打算抬手挡住他投来的视线,疾驰的动车缓下了速度,像只蜗牛样缓慢前行,车厢顶部的音响发出温柔的女声。
【尊敬的旅客们,我们的终点站A市即将到站,请旅客朋友检查好随身携带物品,准备下车。】
未等她起身,商赫兀自站了起来,驾轻就地将渔晓晩的行李箱去了下来,再细心地放置在她腿旁,“刚刚不好意思。”
渔晓晩惊讶地看向他。
商赫脸色有些不自然,耳廓也泛着红,“对不起,因为我身边很少有年轻异性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接触,刚刚是我逾越了,但我本意并非如此,我……我只是……”
说到这儿,他声调变得很低,微微下垂的眼睫扑闪扑闪,富有攻击力的长相在此时有了几分无害。
渔晓晩不为所动,依旧没有说话。
商赫深吸了口气,“我……哎,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没恶意,希望你不要生气……”
吞吞吐吐还未说完,动车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哗啦——”
渔晓晩立马起身,一手攥着行李箱手杆,低着脑袋从兜里掏了掏,最终掏出一张墨绿色的纸团卡在了商赫上衣的装饰兜里,冷酷说了句‘赔偿’后,她拎着行李箱往门外走去。
这节车厢大多都是即将开学的大学生,都保持着一种拘谨的礼貌,面对站在过道中间挡路的商赫,只会一边迅速点头示意,一边说着,“麻烦让让,谢谢,谢谢。”
‘谢谢’两个字从路过的第八个大学生嘴里冒出来时,商赫僵住的身体松懈了几分,将兜里的纸团取出,大拇指与食指一搓,绿油油的纸团在他手里舒展开。
是一张50块钱的人-民币。
“姑娘,这年头谁还用现金啊?你这五十块钱我也补不过来。”
出租车司机从乱糟糟的收纳盒里翻了翻,寻找无果后对着后座的渔晓晩道:“你还是微信支付吧。”
“行吧。”
渔晓晩将钱折好放回兜里,掏出手机扫了码下车。
此时已临近下午,蜜糖似的阳光倾泻在校门口,喧嚣热闹,三五成群的大学生交谈嬉笑声混杂成一团,还有带着红色袖套的志愿者挥着旗帜指挥交通或是引导方向。
渔晓晩拒绝了志愿者的帮助,单手领着硕大的行李箱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很快找到了宿舍的位置。
打开宿舍门,一股灰尘伴着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弄得渔晓晩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宿舍内空无一人。
将行李放置在角落,渔晓晩扫视了一圈,见厕所置物柜里还剩了张干得如同树皮的抹布,取出来打湿,她沿着由上到下的顺序将四张床铺挨个打扫。
等将最后一张床铺上的灰尘打扫干净后,阖上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走廊外嘈杂的交谈声传进宿舍内。
“诶,你是新来的室友?”
一道娇蛮的声音响起。
渔晓晩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一位穿着粉色吊带黑色工装裤的长发女生正好奇的盯着她,手里拿着人均50消费的咖啡,斜挎着一只白色精致小包。
——是个有钱人。
渔晓晩内心悄悄说。
“你把宿舍居然都打扫了?”长发女生推门而进,环视宿舍一圈后惊讶地看着渔晓晩。
她身后还跟着两位带着口罩手拿扫帚抹布的中年阿姨。
渔晓晩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抹布,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渔晓晩。”
长发女生捂嘴一笑,“我叫朝华。”说着,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对身后的中年阿姨吩咐:“去把宿舍从里到外再打扫一遍。”
两位阿姨点点头,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手里的工作。
“诶晓晩,你别打扫了,咱们先出去。”朝华对着渔晓晩招了招手,“咱们去喝咖啡休息休息。”
渔晓晩一愣,“这……不太好吧,不需要等等其他室友吗?”
“等什么等?”
朝华性格火辣直爽,见渔晓晩不动,径直走到她跟前,抓起渔晓晩的手腕就往外走去,“这宿舍就咱俩人,我比你先到,看这鬼宿舍脏得跟个棺材似的就去外面找了清洁工,刚拉着俩清洁工一进宿舍就见房间被你擦了一遍。”
她一边拖着渔晓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笑道,“要是我再不来,估计你都要把宿舍打扫干净了。”
渔晓晩的思维还停留在‘宿舍就咱俩人’身上,呆呆地问:“这不是四人间吗?怎么就俩人。”
“其余俩人没来呗。”朝华满不在乎地说,“你以为只有老老实实住宿舍才能读书吗?要不是和我爸吵架,我才不愿意住这破宿舍楼,跟个乞丐棚似的。”
说完她迟钝了一秒,“没有骂你的意思,别误会。”
渔晓晩笑了笑,“我知道。”
“诶哟,你脾气真好。”
朝华拉着她进到一间装潢精致的咖啡店,把渔晓晩强制按到座位上后,她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一旁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递到朝华面前,朝华摆了摆手,“菜单给她,我要一杯清咖就行。”
渔晓晩接过菜单,认真扫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后,对着服务员道:“我要喝黑糖啵啵,五分糖少冰,谢谢。”
服务员点头,接过菜单后往吧台走去。
渔晓晩好奇地将咖啡店观察了一圈后,将目光收回,就见朝华两手托腮,倚在餐桌上,两眼泛金光盯着她,大红色的嘴唇向上扬起。
很像饿了一周的黄鼠狼见到奄奄一息的死鸡的表情。
接着,饥饿黄鼠狼不怀好意地将她脸凝视了一圈后,满意点头,“小妞,你很合我胃口,有对象吗?”
“……”
怎么回事?
躲避了男的又来女的?!
渔晓晩心里咆哮,但面上不显,埋着头任由肩后的发丝洒落在她脸颊挡住她面容,谨慎问:“你……你什么意思?”
朝华哈哈一笑,直起身子往靠背上懒洋洋倚着,解释:“首先,我不是同-性恋。”
渔晓晩心里舒了一口气。
“其次,我觉得你很符合我表哥的择偶需求。”朝华玩弄着胸前的长发,“你知道咱们新生开学要进行军事化管理军训不?”
渔晓晩老实地摇头。
朝华继续解释:“军事化管理就是不把咱们这些娇弱美少女当人看,而是把咱们当成潮湿的木头天天站在太阳底下暴晒,还是来回翻面这种……”
渔晓晩内心毫无波澜。
“但是!”
朝华说到这儿,将头一个前倾,凑近渔晓晩的脸,“我表哥刚好是带咱们这届的教官,而且我哥刚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美女,只要你把他搞-到手,那咱们军训的日子就好过很多了。”
见渔晓晩依旧低着头不言语,她继续耐心解释。
“我表哥今年21岁,至今还没谈过恋爱,老处-男一枚,长得帅还有钱,除了脾气有点怪,就没其他缺点了。”
“怎么样?妞,心动吗?”
人类面对诱惑时会怎么做?会疑惑?会畏惧?还是会脑门发热直接答应?
而渔晓晩面对诱惑,她会思考。
朝华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渔晓晩抽丝剥茧听出了她的深层含义,那就是。
——她想利用她来逃脱军训。
为了断绝朝华投机倒把的念头,渔晓晩在她再次准备张嘴时打断,“我有男朋友了。”
“啊?是吗?”朝华撇撇嘴,“那怪可惜的,本来还想让你当我嫂子呢。”
渔晓晩不理解朝华为何有这种想法,但她也不打算问,恰好这时服务员举着托盘将咖啡和奶茶放在了两人面前打断了这个话题。
朝华用吸管喝着咖啡,时不时用门牙咬两下吸管头和渔晓晩闲聊家常,或许是她家境优越,所以性格十分开朗善谈,仅仅过了一个小时,渔晓晩就将她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的消息全都套了出来。
也知道了她表哥的名字——朝舸,正是原身在军训时爱上的那名男教官。
渔晓晩暗暗舒了口气,钦佩自己敏锐的直觉。
此时太阳已西沉,余晖洒在校园各个角落里,透过玻璃窗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披上了一层橙红色的薄巾,脸上五官也模糊在灰色阴翳里。
朝华的手机在此时响起。
她对着渔晓晩指了指手机后,站起身走出了门,隔着一道落地窗的距离她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和她关系很好,渔晓晩余光也能瞥见她上扬的眉头和眼里的笑意。
仅过了五分钟,她将电话挂断回到了座位上。
“你今晚有事吗?”朝华问,“你是第一次来a市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
渔晓晩摇了摇头,拒绝道:“坐了一下午的车,行李还没收拾,我想一会儿回宿舍收拾好了早点睡觉。”
“那行。”
朝华了然地点头,“被套这些我已经让保洁都换好了,全是新的,还有宿舍里摆放的日用品你随便用,缺啥跟我说,别客气。”
说完,她拎起椅背上的挎包站起身,对着渔晓晩笑眯眯告别,“我估计晚上回宿舍有点晚,麻烦帮我留个门哦,宝贝。”
渔晓晩无奈点头,“好,那你到时候给我发信息,我下楼来接你。”
“真乖。”朝华走到渔晓晩身前,揉了揉她头顶的碎发,慢慢悠悠往外走去,出门前还不忘买单。
夕阳打在她姣好的脸上,渔晓晩注视着她的身影,等她渐渐远去变成模糊的小点消失在视线里后,她拿出了手机。
【被套钱和奶茶钱多少?我a你】
发完后她感觉文字太过冷硬,又补发了个爱心。
等收到朝华信息时,她已经回到宿舍将行李的衣物用品全都收纳整齐,躺在暄软喷香的床铺上了。
朝华只是简单回复了几个字。
【不用,就当我第一次见舍友送的见面礼。】
渔晓晩看了眼手机,已接近晚上十点,她打字询问。
【你还有多久回宿舍呢?我有点困了。】
再次补发一个困困捂脸的表情。
朝华这次回得很快,【你先睡,我一会儿去酒店睡。】
渔晓晩这才满意地将手机放下,打了个哈欠后进入梦乡。
夜晚万籁俱寂,只有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在泼墨似的空中,宿舍内的喧嚣声也按下了停止键,只等着明日朝阳升起时再播放,蝉鸣声混杂着蛙叫,似有似无传进正在熟睡的人耳朵里。
【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嗷嗷嗷嗷……】
正在睡梦中的渔晓晩眉头一皱。
怎么青蛙还会唱歌了,难不成也是外星人变的?
她疲倦又疑惑地慢慢睁开眼,发现并不是青蛙声,而是放在床头的手机高昂地唱着歌,顺着声音将手机拿到面前,眯着眼睫打开微信后,看见朝华打来的微信电话。
她不是说不回宿舍吗?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渔晓晩选择按兵不动先接通电话,看看对方先说什么。
“喂,请问你是朝华室友吗?”
一道男声从听筒内传来。
点击弹出菜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