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鑫受惊地跑下楼,心脏剧烈跳动,不确定刚刚有没有被孟晋发现是他。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这个孟总年纪轻轻,眼神却吓人得很,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他血都凉了。
他呼哧喘气地跑到楼下,假装散步,见一直没人追上来,才放下心,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程茉莉这个贱人,在他面前装贞洁烈女,连手都不让碰一下,结果新老板才来几天两人就搅和到一块了,顺从地被人家搂着亲,一点都不反抗,看新孟总帅气多金就这么上赶子。
发散联想起孟晋第一天来的场景,他更加笃定。怪不得孟总一直盯着后面看不说话,恐怕第一眼就上心了!
淫者见淫的张建鑫当然不会知道,他眼中的这对“奸夫*淫*妇”,实际是完全合法的夫妻关系。
程茉莉往脸上扑了一把水,镜子里的女人腮颊绯红,嘴唇微肿,谁都能猜到她在孟晋的办公室里干了什么。
一股羞燥迟迟地翻涌上来,她捂住脸,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回忆起刚刚的事。
她越想越觉得,孟晋真是一个很,嗯,很不同的男人。
程茉莉很早就被家里催着相亲。金巧荣和程振德虽然在大城市打拼多年,但观念依然很旧式。
从二十四岁起,到认识孟晋为止,她累计相亲不下三十次。一个又一个的男嘉宾流水线一样坐到她面前,治好了她校园时期遗留下来的那点对异性的憧憬。
抛却寥寥几位尚算正常礼貌的,许多男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大男子主义。
但孟晋不一样。
例如刚刚,他前脚还面若冰霜,后脚就能干脆利落地向她道歉,好像低头认错这件事并没有多么困难、多么伤男人的自尊。
她哪里知道,她老公根本就不是人类,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价值观?
对赛涅斯来说,他的首要目的是维护这段关系。
从妻子的眼泪里,他意识到人类的婚姻绝没有看上去的简单,蕴含着许多复杂而矛盾的潜规则。
它要求双方坦诚彼此的秘密,不管是伪装身份的家庭情况还是他第二天要来公司的消息,都要事无巨细地告知妻子。
他的妻子生理和心理又是这样柔弱,只是说两句话就要流泪。
程茉莉从休息室走出来,孟晋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着,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
看她出来,又站起身。
程茉莉情绪平复,这会儿再见到他的脸,就有些尴尬。
她错开他的视线,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真的只是觉得大家知道了之后相处就不自然了,怕公司里传闲话,没有什么别的人。”
孟晋“嗯”了一声,他说:“我很抱歉之前向你隐瞒了我的身世。以后我会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
见他这么郑重其事,程茉莉心头残存的不悦也烟消云散。
她认为既然说开了,这件事就此翻过篇了。
可孟晋却没有立刻放她走。
她的手腕一凉,男人轻轻地拽过她:“所以,茉莉,你也会这样做,对吗?”
我想毫无遗漏地清楚你的每一件事,可以吗?会过分吗?
明明是很缓和的语气,可男人的脸贴得很近,隆起的眉弓落下一片暗影,笼罩在其间的瞳孔黑得不透光。
他握着她的手臂,凉丝丝的。孟晋的体温总是很低,程茉莉蓦地想起他纹的那条蛇。
她从毫无根据的想象中挣脱出来,发觉自己的脸居然有点僵。
怎么回事?莫名生出怯意的程茉莉咽了咽口水,胡乱点点头:“当然。”
她直觉不太对,可老公虎视眈眈地盯视着她,实在很难不答应。
于是,她就这样将自己的底线无限制地敞开,成功侵入其中的孟晋笑了,他说:“谢谢。”
程茉莉还没搞懂他在谢什么,孟晋弯弯的唇压过来,亲昵地贴在她柔软的侧脸。
他像是全然没注意到,在他自以为是的安抚下,妻子的身体反而越来越僵硬。不过就算发现了,赛涅斯也不会放过她,只会故意抱得更紧。
说到底,软弱的、害怕的茉莉能怎么样呢?只能乖乖地被老公抱了又抱、亲了又亲,才被准许离开。
程茉莉鬼鬼祟祟地绕道,坐回工位。她刻意忽略了孟晋有些不寻常的表现,为自己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隐患而高兴。
因为这种松弛的心态,她都没有去在乎下午汇报工作时张建鑫的视线。那视线除了令人不适,还夹杂着一股轻蔑。
他犯什么病?
程茉莉暗自嘀咕,孟晋成了新老板之后,张建鑫规矩了很多,成天安安分分地缩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怕触到这位年轻上司的霉头。
偏偏今天旧态复萌。她也没多想,浑身恶寒地逃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说开之后,孟晋没再强求她一起坐车回家。
程茉莉刚系上围裙,门锁就被孟晋打开了。
以前他在恒骏工作的时候,下班回来,程茉莉差不多都做完饭了。
她余光一扫,加快手头的速度,说道:“你回来啦?要不先去洗澡吧,我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
“需要帮忙吗?”
本该空荡荡的左侧忽地响起他的声音,正在打鸡蛋的程茉莉手下一哆嗦,差点把蛋壳掉进碗里。
一偏头,孟晋静悄悄地站在旁边。
还好她逐步习惯偶尔走路像潜在影子里的老公,短暂的惊吓过后,程茉莉迟疑地说:“……要是可以的话,你把那个茄子切一下吧?切块儿就行。”
孟晋没说会不会,简短地说:“好。”
虽然程茉莉并不对孟晋的刀工抱有多大期待,却也没想到她炒个鸡蛋的功夫,回头瞧了一眼,就眼睁睁地目睹到他切到了手指。
刀刃破开指腹,鲜血霎时漫溢而出,淌到手下,孟晋却好似不疼不痒,他抬起染血的刀刃,继续切菜。
程茉莉被这诡异的一幕刺激得呆了两秒,很快她反应过来,声线都在发抖:“别动了别动了,把刀放下,你切到手了!”
她扑过去,把他硬拉到水龙头下冲洗伤口。
赛涅斯低下头,见她的手覆上来,快速地按压在手指根部的两侧,另一只手急慌慌地把头上的发绳扯了下来。
他观察得很仔细。用人类的话说,赛涅斯认为妻子是很娇气的。果然,因为动作太粗暴,她扯疼了头皮,轻嘶了一声。
但她完全顾不上,而是把发绳小心地在他指根处绕了几圈。
赛涅斯的目光挪到她难掩担忧的脸上。他漫无目的地想,只是一个小伤口——在他们的观念里,这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伤。
索诺瓦族并非自然演化的种族,他们最初是一种被创造出的生物武器,专司战争。
他们的造物主早已灭绝在历史的长河中,而索诺瓦族却顽强地存续了下来,他们从未停下过征伐与掠夺的步伐,掀起的战火遍布星系。
好战刻在他们基因里,而受伤在所难免。赛涅斯作为其中最狂热的个体之一,曾经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
有次他被一种星球防卫装置轰去小半身体,但他依然在被杀死之前率先割下了他们的脑袋。
即使如此,赛涅斯也不会死。他在巢穴独自疗伤,旺盛的生命力使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恢复战斗力。
这一次失误,也只是因为人类手指远不如他本体灵敏,赛涅斯也极少会用到如此原始的刀具,双重原因下导致的后果。
可她显然不这么觉得。
妻子的温度暖烫了她接触的那片皮肤。止住血,她捧着他的手,撅起嘴唇,朝那道不值一提的小伤口吹了吹。
她微微蹙起眉:“你怎么都没反应,疼不疼啊?”
不,不疼。甚至没有你吹的风重。
他挪开目光:“还好。”
程茉莉很放不下心,她拉着自己这段时间总是时不时受点伤的老公到沙发坐下,从医药箱里翻倒出碘伏和创口贴。
处理好了,她不许脆皮老公再乱动。好在孟晋这次估计也是真疼,盯着那根被包扎好的指头,很新奇似的。
程茉莉折返回厨房,看到砧板上残留的血迹,回想起刚刚孟晋面无表情的那一幕,她后背发凉,赶紧冲洗掉了。
可疑惑却不停上泛,为什么孟晋表现得这么平静呢?就好像、好像那不是他的手一样。
程茉莉越想越害怕,使劲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恐怖故事看多了,在这儿瞎想。
可能只是单纯不怕疼,世界上有很多体质不同寻常的人,而孟晋只是碰巧比较特殊罢了。
夜里入睡前,程茉莉刚想关上灯,突然想起孟晋的伤,凑过去问:“创可贴会不会太紧了,需要换一个吗?”
她有点迷糊了,半阖着眼睛。脸颊靠在他的肩头,挤出一点肉,气息轻柔柔地洒下来。
孟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程茉莉等了片刻,眼睛差点眯上,才等到他说话。
“不用。”
程茉莉这才安心地躺回去睡了。
赛涅斯撕开创可贴,原处只剩一道浅白的线,只用几个小时,就要完全愈合了。
索诺瓦族根本不需要如此多余的关心和包扎,哪怕裸露在外,也不会影响愈合速度。
夜色笼罩着妻子熟睡的脸,女人的长发越过了枕头的边界,勾勾缠缠,跑到他的地盘来。世界万籁俱静,耳畔只剩妻子的呼吸声。
赛涅斯重新贴了回去。
*
孟晋连着去了公司四天,礼拜五,他需要回恒骏一趟向孟宏述职。这次他提前告知了程茉莉。
早晨起床,窗外飘着稀沥沥的小雨。程茉莉眼皮跳了跳,这是上天在怜悯地提醒她今天要走霉运了。
走出小区五十米,一辆车呼啸而过,溅起的水流直往程茉莉身上呲,她躲闪不及,被浇了个正着。
可恶,跑那么快,她都没看清车牌号!
她憋着满肚子的气,回去换了一身衣服,也不坐地铁了,乘电梯到达地下车库,直接开车通勤算了。
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灵机一动。
被堵在拥挤的车流中进退两难,程茉莉欲哭无泪。
不会要迟到了吧?她焦虑地看了眼手机,只剩十五分钟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以堪比蜗牛的速度挪到路口,信号灯由绿转红,好了,又过不去了。
程茉莉刚踩住刹车,车身猛地一震。
她忙攥稳方向盘,朝车后镜慌张望去,一辆白色轿车赫然贴着她的车屁股,脑子嗡地响了一下——被追尾了!
搞什么,她难得开一次车,今天也太倒霉了吧?
下车的她还在发懵,肇事者也走了出来。
是个男人,而且是姿色十分不错的男人。
卷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约莫二十五岁上下。
看到程茉莉,他歉意地说:“抱歉,我太着急赶路了,店里有些急事。我全责,好像给你蹭掉了两处漆,实在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和精力。”
对方言辞诚恳,认错态度积极,免去了彼此扯皮的功夫,很容易叫人生出几分好感。
见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好脾气的程茉莉很体谅他:“没事的,我也理解你上班赶时间,我们尽快处理一下。”
说罢,将碰撞部位、车牌号和两车位置逐一拍好照,双方交换联系方式。
他说:“我叫沈回舟,号码是……”
程茉莉依言在备忘录中输入。
低着头的她浑然不察,这个她第一印象中谦逊温和的男人缓缓眯起眼,视线刺在她的身上。
真是不知廉耻。
她知不知道,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几乎每一寸皮肤,都沾满了那个怪物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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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侣之间不存在隐瞒。】
【因暴露风险,未在痊愈后立刻解除包扎。】
来咯[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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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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