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安胜男大叫起来,急忙想要推开弟弟,但她明明年长一岁,个头却没有弟弟壮,反而被胳膊扫到了旁边:“吵什么吵!”
“我不过玩一下堂妹,婴儿不就是用来玩的吗?”
安耀祖把眼睛一瞪,让安胜男本能地把手收了回去。
她张嘴欲言,可往常的每一次和弟弟的争执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让她的勇气顿时如同倾泻的流水。
得意洋洋地瞥了眼姐姐,安耀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使劲往下压着时星的腿。
“?”
睡得正香的时星感到有力度从腿上传来,定睛一看,望见了床头的两个小孩。
这是什么……人类测试幼崽强壮程度的方式吗?
她好奇地俯视着,婴儿的躯体反射性地在压力下开始挣动,眉头一皱,嘴里也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眼看着堂妹似乎要醒了,安胜男焦急地说:“松手吧,你会把她的腿压断的。”
几秒钟后,从梦境中清醒的时星也反应了过来,在没人能看到的视角里,一些黑色的丝线从安耀祖略带恶意的笑容里溢出,在空气中漂浮着。
那是嫉妒、残忍、破坏和卑劣……
对人类幼崽身上能产生的负面情绪之多感到惊讶,时星对人类的认知又丰富了一层。
“妈妈!”
那边安胜男看不过去,大着胆子叫了起来:“妈妈!快来看!耀祖在压着妹妹的腿!”
“你有毛病吧?”被她的吼声惊得一个激灵,安耀祖急忙松开手,对她大骂道,“乱告什么状?”
“谁让你把妹妹摁疼了!”
“她说话了吗?告诉你了吗?就你会乱猜,走开!”
“吵什么呢?!”
闻声赶来的安家长辈冲进屋子,看着争锋相对的姐弟俩。安耀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抬手把姐姐往地上一堆,“嗷”地哭了起来。
“爸——妈——”
“怎么了,儿子?”安国强揽住他的肩膀,“男子汉哭什么?”
“姐姐撒谎——呜呜呜——她冤枉我——”
“我没有!”被推到在地的安胜男脸颊憋得红红的,在父母叔婶注视下,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亲眼看到的,弟弟用手压着妹妹的腿!”
徐慧兰尖叫:“什么?”
她身子颤抖,扑到床边检查着时星的腿。
白嫩嫩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安胜男!”安国强脸色一黑,凶神恶煞地举起了手,蒲扇般的手掌就要扇到女儿脸上,“要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冤枉你弟是吧?臭丫头!”
安胜男缩着脖子,完全傻在了原地。
安耀祖得意地冲她一笑。
眼看着巴掌即将落下,王娟赶紧抱住了丈夫的手臂:“妇联的人刚走,你就要打孩子?”
她肤色蜡黄,容长脸,身材消瘦,个子比徐慧兰要高。
安国强不耐烦地甩开她,怒火未消:“就是这个撒谎精!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自己做的坏事也要嫁祸耀祖,从小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哎呀,算了吧,大哥。”
安国栋这时候出来做好人了。他握住侄女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拍拍她衣服上的灰:“小孩子嘛,嫉妒是常有的事。”
“我没有……”安胜男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过去的经历从眼前闪过,她急促地呼吸着,肺里火辣辣的。
为什么……大人们从来不相信她……
“下不为例!”安国强厉声道,用手指猛地戳了下她的额头,“再敢说你弟的坏话,打断你的腿!”
说完牵着安耀祖的手出去了。
王娟把目光转向女儿。
她嘴唇嚅动:“妈……”
“别说了,等会儿去把作业写了。”她面无表情地说,转身出门了。
隔了一房,安国栋对待侄女竟还有几分慈祥面孔:“没事啊,胜男,估计是你看错了。等会儿二叔上街给你买糕点吃。”
嘴上这么说,也不见去拿钱。
安胜男不是刚来这个家,自然也不相信二叔买糕点的说法。她抽噎了两下,吸吸鼻子,垂着脑袋走出了两人的卧室。
徐慧兰摸摸时星的腿,确认真的没有伤痕或者青紫后,才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管那么多呢?”外人走了,安国栋也拉下脸来,“又不是瓷器做的,哪有那么脆弱了?”
“星星可是你的女儿——”
“还星呢,这名字取得真倒霉,早知道不如听爸的,就叫招娣。”
抱怨完,安国栋再次变了副面孔:“算了,大哥他们也是先开花后结果,就当给儿子上层保险吧。你也别往心里去,二老是盼着我们家好,做父母的也有自己的苦衷。”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警察局冷静了头脑,还是见形势不利,打算换个方法曲线救国。
“你没事的话,也去拘留所看看爸妈,早点把他们接出来。只要你写了谅解书,我们以后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
“谅解书?”
“对啊,难道你还真想爸妈坐牢不成?”安国栋说,“孩子又没有真的被送走,你生气几天,意思意思得了,别得寸进尺啊。”
这是得寸进尺的事吗?
徐慧兰倍感迷茫,总觉得东西堵在胸口。
安国栋拍拍她的手背:“你尽快把身子养好,我们争取年底再怀个儿子。”
徐慧兰想抽回手,又忍住了。
他们不知道,目睹了全过程的时星,正在琢磨怎么对待这户人家。
这似乎与她设想的躺平家庭不一样啊。
不知道时家那里如何了。
硕大的、犹如卡车轮胎般的眼睛睁开,蓝色的光芒穿过安家的自建楼,越过街道和行人,一路朝着妇幼保健医院的方位射去。
精准地找到了病房里的林月焕和时望飞。
他们也在收拾行李,不过并不是出院,而是转院到清源市最好的高级病房。如果不是林月焕不适合坐飞机和长时间的火车,他们本来还想直接回首都。
林月焕抱着安星,轻声唱着小曲儿,哄她睡觉。
时望飞在旁边整理背包,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露出甜蜜的笑容。
安星的小拳头紧紧攥着,搁在林月焕胸前,渐渐进入梦乡。
很和谐的样子。
再一想咬着嘴唇、泪水直打转的安胜男,嚣张跋扈、小小年纪撒谎诬陷倍儿熟的安耀祖,和时间走廊里恶霸一样的、未出世的弟弟安耀宗。
以及蛮横的安国强,麻木的王娟,奸诈的安国栋,柔弱的徐慧兰,和目前没见过的安国兴。
还有恶毒的安树陈小芳两口子。
估计安星一个人搞不定。
人类啊!
时星叹了口气。
还是在安家住着吧,毕竟她可不会吃亏。
日上三竿,熬夜网吧打游戏的安国兴才进家门。听说了父母的事后,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也没放在心上,只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要回去补觉。
安家兄弟见怪不怪,只让王娟把饭热了给他。
安胜男在客厅里写着暑假作业。
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只是在爷爷奶奶的床边打了个地铺。
和还没开学就拥有自己独立书桌和书柜的安耀祖相比,她只能把学习用具堆在墙角,白天在客厅的茶几上写作业。
时星在时间走廊里看到,安胜男因为学习成绩好,考上市里的高中,但家里不愿出钱给她念,让她辍学去外面打工。
后来打工也不让了,回家嫁给隔壁镇开修车厂的小老板,换了二十万彩礼。
然后用这二十万给安耀祖讨媳妇。
丈夫家暴,安胜男哭着跑回家求助,被关在了门外一整夜,然后被丈夫拖走。
此时,一笔一画描绘着的她,还想不到日后的生活。
残酷的社会环境,和U’的母星有些相似呢。
时星想着,以人类这样的生存风格,也不知道那个巨叽歪的文明会怎么批判他们,将来让不让他们加入高等文明议会。
……嗯?
那我们的文明是怎么加入的?
时星的思维卡壳了。
想不明白,她也不浪费时间,思绪飘出去,开始发呆。
第二天,安国栋不用工作,却不想在家看着徐慧兰和时星两张让她烦躁的面孔,吃完早饭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安国兴又去了网吧,而安国强的五金店每个月只休息两天,他早早上班,留下王娟看家。
王娟买了菜,在厨房里准备午饭。徐慧兰喂完时星,见她似乎在打盹,便去厨房给大嫂帮忙。
眼见着大人不在客厅,看电视的安耀祖眼睛一转,嘴角出现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在幼儿园臭名昭著的他几乎是所有女孩家长厌恶的对象,无论是拽女生辫子、捉虫子塞进衣服领子里、往书包上泼水,还是故意打翻别人餐盘,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刚开始有的小朋友会忍让,后来逐渐开始告诉家长,对方家长找上门后,安国强也是同一套说辞:
“肯定是你家的小孩污蔑!”
他长得人高马大,有的家长选择息事宁人,但也有的看不过去,一起联合起来告到了园长那里。
最后抗议的人实在太多,安国强才不得不警告儿子,不准在幼儿园里胡闹。
在外面不行,家里却没人管。
安耀祖捉弄和陷害姐姐已经是熟手,如今新来了个堂妹,虽然不可能嫁祸给婴儿,但欺负一下又怎么了?
怀着这样的恶毒想法,他打开了徐慧兰和安国栋卧室的门。
因为没买婴儿床,时星是直接躺在枕头边上的。
看着呼吸平静起伏的时星,他想,不知道用指甲掐几下会不会醒。
安耀祖低头研究着襁褓,忽然看到什么东西飞快地从眼前晃了过去。
一只黑色的触手闪电般地从襁褓里伸出,缠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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