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如约而至。
孟阮赶在聚会前去买了零食和饮料,顺便更换家里的鲜花。
快到家门口时,遇到从店里忙完回来的沈夺。
沈夺看到那捧鲜花,问:“之前不是买了?”
“已经凋谢了啊。”孟阮表情有些惋惜,“漂亮的花,花期都有些短。要是能一直开着就好了。”
沈夺又看了眼那捧花,手机在这时响起。
孟阮见状,用口型说了一句“一会儿见”,而沈夺直接把家里钥匙给了她,才去一旁接通电话。
***
夕阳西下,染红了结束一天繁忙的夕江。
BBQ地点定在沈夺家的院子里。
高轩和杨光第一拨到,带着食材和烤架。
“这是我妈腌的鸡翅,味道不错。”杨光笑着说,“孟姐姐一定要尝尝。”
光闻味道,孟阮都觉得沉睡已久的馋虫要复活了,再看看保鲜盒里串好的鱼丸、土豆、木鱼、青椒,赞叹:“这些都是芬姨弄的?太厉害了!”
在旁边支架的高轩说:“阿光弄的。他在发嫂的店里帮厨,冬天店里卖烧烤。哦,就是那天你送钥匙的餐厅。”
孟阮了然。
这镇上的人还真都是沾亲带故,稍问问说不准就有什么渊源在。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
话没说完,“大咖”来了。
“哎呦,卧槽诶!”朱晋东抱着碳火,挤得他肚子难受,“怎么那么沉呢?瘦猴儿,你有没有人性?还不过来帮忙!天天就等着吃,大小姐啊?”
高轩看了眼孟阮,跑过去帮衬,小声说:“来了就别瞎说。”
嘁!
朱晋东心想:谁有功夫瞎说?他就是为了监督这个觊觎他夺哥的女人,再作证他夺哥清白的!
孟阮看高轩和朱晋东两人在说话,便过去帮杨光。
虽然上次只是短暂地吃了顿饭,但是她对杨光还有芬姨的印象特别好,他们都很善良朴实。
“你们每年夏天都这样烧烤吗?”孟阮随口问。
杨光说:“东哥喜欢吃烧烤,每年夏天我们肯定是要吃的。但都是去烧烤店,像这次自己弄……”
是头一次。
至于原因,夺哥没说,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没过多久,沈夺回来了。
他刚才又回店里处理些事情,并且从杨光家带来两瓶饮料。
“这是萄醉。”杨光介绍,“是我妈酿的葡萄汁,还加了苹果汁,酸甜口味的,很爽口。”
萄醉?
这名字还挺有意思,孟阮想。
“得嘞。”高轩拍拍手,“人都到齐,关门开吃。”
上学那会儿,孟阮时不时会拉着苏妙言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偷吃烧烤。
孟家家教很严,傅岚的管教更甚。
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更不能做出咬串串这种举动,太不淑女。
孟阮从小就被明令禁止吃这些,一旦被发现就得写检查。
像今天这样又能吃、又能亲自烤的BBQ,孟阮是第一次参加。
“阿光,芬姨这秘制酱料是不是又升级了?”朱晋东撩起背心,露出他滚圆的肚皮,“太香了!我还能再撸一百串!”
孟阮见人家吃得这么有滋有味,看着自己还没熟的那串,心里着急。
正要伸手去翻翻个儿,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她身侧伸过。
“烫到你。”
低沉清冷的声音钻进孟阮的耳蜗,好似北方春天飘着的柳絮,弄得人耳根痒痒。
孟阮稍稍侧头瞄过去。
男人站在她的身边,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操控着夹子去翻转食物,专注的侧颜比多少只鸡翅都诱人。
“孟姐姐,你要不要尝尝萄醉?”
孟阮回过神,顿时脸颊绯红,幸好有篝火帮忙打掩护。
她接过杨光递来的纸杯,抿了一小口。
味道确实很让人陶醉啊!
“好喝吧?”朱晋东当即干了一杯,“我还以为大城市来的大小姐什么好吃好喝没试过呢?来,阿光,再给我满一杯。”
孟阮不在意朱晋东的阴阳怪气,真诚道:“好好喝!我没喝过这样的葡萄汁,一点儿也不涩,酸甜适中,入口爽快。”
朱晋东嘴角一歪,过去拿起一串烤青椒,递给孟阮,“你再试试吃一口青椒,然后就一口萄醉。嘶……不要太爽哩!”
孟阮接过青椒,下意识地看向沈夺,见他表情默许才试着咬了一口。
之后,再喝萄醉。
“……”
那感觉,像是酸甜辣三种味道撞击在一起的爆炸!
“怎么样?”朱晋东立刻问。
孟阮捂着嘴巴,慢慢咽下,然后说:“爽。”
“我就说吧!”朱晋东抖起肩膀,连带着肚子也跟着一起抖,“这夕江哪个人能有我会吃?我就是夕江靳东!”
高轩“呸”了一声,“爽得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吧?猪进洞!”
朱晋东肚子一挺,扑过去发动小拳拳。
孟阮举着串串笑得不行,小鹿眼弯成一条缝。
沈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女孩长长的头发绑成麻花斜放在肩头,暖暖的篝火晕染了她白皙的肌肤,粉红的一团,可爱迷人。
孟阮并不知道有人在注视着她。
只是在这样欢愉的时刻,她的意识里像是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牵引她,让她转过头去寻一个人。
一眼一瞬。
男人来不及收回眼里满溢的温柔,也来不及收敛嘴角的浅笑。
一个温暖真实的他,落入她眼中。
孟阮心跳漏了一拍,张口要说什么,杨光忽然一激灵,“是不是什么糊了?”
大家都是愣了愣,很快发现沈夺负责烤的那一排鸡翅,无一幸免地全部烧焦。
“我就说得多刷油、多刷油!”朱晋东心疼死这些肉了,“油少肯定得糊啊!少油那还吃什么烧……”
高轩踩了他一脚,朱晋东猛地收声。
几天前,夺哥说了。
——少油少盐,回头请大家另吃。
孟阮看着黑黢黢的鸡翅们,忍不住小声打趣:“还以为你多专心呢。”
沈夺耳根发烫。
***
结束BBQ时,将近九点。
几个男人自然是不愿意收拾残局,沈夺也没指望他们收拾,哪怕是杨光说他来,沈夺也让他赶紧回家。
而孟阮就住隔壁,不着急回去。
况且白吃白喝白玩一晚上,再不管收拾卫生,太不厚道。
孟阮负责往厨房运碗筷。
看到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在厨房里认真刷碗,这样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还挺……好看。
“我来吧。”孟阮说。
沈夺摇头,“时间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孟阮没动。
沈夺扭头看去,女孩乖巧地站在厨房门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家的屋顶是不是能上去啊?”她笑了笑,眼含期待,“我刚来就注意到了。”
孟阮爬上梯子,上了沈夺家的房顶。
沈夺从下面给她递上来小板凳、零食,以及剩下的小半瓶萄醉,最后自己上去,和她并肩而坐。
“哇~”
孟阮来夕江那么久,说好是要在这片世外桃源下思考人生,可一来就不太平。
直到今天。
她感觉自己真的到了夕江。
璀璨星空下,一片连着一片的万家灯火串联起这座古镇的脉络,贯穿全镇的月江,像是古镇的守护者,陪着这里的人细数岁月,迎来送往。
孟阮喝了口萄醉,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表情沉静如水。
“沈夺,你回来这里多久了?”孟阮问。
沈夺垂下眼眸,回答:“高考之后就回来了。”
孟阮心里咯噔一下。
她笨死了,干什么问这个啊!
能让一个学习成绩那么优异的人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好前途,回到小小的故乡安于一隅,不可能会有什么让人欢欣鼓舞的理由。
孟阮咬着唇,想了想,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沈夺摇头。
“我啊,”孟阮一顿,“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学的专业,艺术管理系。这个专业将来可以干什么呢?搞搞拍卖,办办艺术展,又或者弄个什么沙龙。”
沈夺知道这个专业。
但没想到她会学这个,他还以为……
孟阮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杯,指甲围着杯口画圈,喃喃道:“马上就是大四开学,我们已经没课了。老师说该实习的实习,不想实习的就去旅游采风,随意就好。”
沈夺蹙眉,“专业没有随意一说。”
孟阮指尖微抖,心底被这话撞了一下。
压抑太久的情绪像是要冲破禁锢迸发出来,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出口。
没人愿意听负能量。
更没人愿意听她这种已经幸运到羡慕都来不及的人去抱怨生活不顺,大家听了,只会觉得她很作,没事闲得难受。
更何况,沈夺还放弃了高考,失去上大学的机会。
“萄醉这名字是杨光起的吧?”孟阮又喝了一口,“虽然挺恰当的,但是吧,略微俗气了一点。别告诉杨光啊。”
沈夺身形一僵,“我起的。”
“咳咳!咳咳!”孟阮呛到。
沈夺帮她抚背,可房顶上没有抽纸,他起身下去拿。
孟阮拉住他,“没、没事。咳咳!我拿手擦擦就好。”
说着,还怕他不信,当即抹干净嘴。
沈夺坐回去,撕开一包零食递过去。
孟阮抱着袋子没吃,又说:“不好意思啊,我瞎说的。这个名字很好,上口又到位。你起名字很……”
“没关系。”
沈夺说这三个字时,神情淡然,淡到像是已经习惯对一切说“没关系”。
孟阮愣住。
——没关系。
这三个字仿佛就是孟阮对沈夺最初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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