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淇转过头看见深蓝色薄牛仔外套和黑色运动裤,还有清爽的头发,干净的脸。
她为刚才的小人想法感到愧疚,倏地笑了,摇摇头:“没关系,我也迟到了,比你早到5分钟而已。”
他笑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你好诚实。”
温淇把伞还给他:“昨晚谢谢你的伞。”
他接过伞,问:“吃饭了吗?”
“还没。”早午饭都没吃。
“我也没吃,一起吃吧!”
“我请你,不然我昨晚就要感冒了。”又问:“你想吃什么?”
他望了一圈四周的餐厅小食店,反问她:“你想吃什么?”
“都行。”
她的回答很没营养,跟“随便”没两样,男生最怕女生说“随便”。
他倒不觉得,想了想,对她说:“跟我来。”
温淇毫不迟疑地跟上他,像与小伙伴出发探险,难得对未知的食物感到好奇期盼。
温淇对食物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很奇怪,他们才认识不到不到一天。
两人并肩走在阴影处,阳光落在他外侧的肩膀上,温淇问:“你从家里过来的?”
他摇摇头:“我们剧组在附近拍戏。”
这句话一下子得到很多信息,他不住香港,只是到这拍戏,他是演员。
温淇惊讶又意外,“你是明星?”说完她赶忙张望四周,生怕会被狗仔拍到上热搜。
他被她的举动逗笑:“放心,没人会拍。”
温淇不太关注娱乐圈,闲暇也很少看国产剧,所以对内地娱乐圈所知甚少。当时她以为他是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况且他没戴帽子口罩,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是内地年轻男演员里最炙手可热的,刚凭借数十亿电影票房拿下上海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成为历史上该奖项最年轻的得奖者。
她凭心里的莫名其妙产生的预感对他说:“我要是看过你演的电视,就算不记得主角,也一定会记得你。”
他微微点头:“我的荣幸。”又侧脸问:“因为我的长相?”
“一半一半。”没人喜欢纯靠脸吧?
他倒无所谓:“那也挺高兴的,起码能让人留下印象。”
等一辆巴士开过去后,两人穿过马路。
温淇问:“拍戏累吗?”
“身体累,精神不累,挺有意思的。”他神情愉悦,眼里隐隐有光,像小孩子提起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温淇不由想到小时候:“要不是我妈妈,我小时候说不定会是童星。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在路上碰见星探,他要我拍广告,说了好久,可惜我妈妈不同意,她觉得娱乐圈太复杂。”
其实温母原话还要更刻薄,她认为童星跟戏子没两样,明码标价,进去没一个能干净出来。
他略微歪头,眼底露出几分遗憾:“如果那样,我会在电视上早早认识你,或许我们可以有机会搭戏。”
说得好像她一定会红似的。
“演什么?姐弟?”
“兄妹。”
“你比我小诶!”
他一本正经:“哪有?话说你有···二十?”
这种烂大街的话要是换做其他人这么说,温淇会感到油腻乏味,可是放在他身上,温淇不觉得,她佯装生气板下脸:“我十八。”
他懊恼地碰碰上唇:“抱歉,眼神不太好。”
温淇扭头莞尔。
正说着,一拐弯,他们吃饭的地方到了。
一间很小的店面,位置偏僻,若不是他带路,温淇一眼都不会多看,可是经过昨晚的叉烧,她开始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帮忙拉开椅子,对她说:“我吃过这里的清汤牛腩面,很不错,你试试看。”
温淇随之坐下。
点餐前,他问:“有什么忌口吗?”
“青椒,四季豆和葱。”
“我讨厌吃香菜,不能吃太辣,其他都可以。”
温淇单手撑着额边看向他,轻声问:“不觉得我麻烦多事吗?”
他挑眉觉得奇怪:“麻烦什么?不喜欢就不吃,为什么要勉强?”
温淇发现和他在一块短短十几个小时,她笑的次数明显变多。
曾时谙总说她挑嘴,让她尝试适应,没人会迁就她,不吃就只能饿着。
温母也让她迁就曾时谙,还要附和他的口味。
从没人说让她听从自己的意愿,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别人不是她,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
他点完单,告诉老板其中一碗不要放葱。
一米宽的餐桌,两人面对面坐着,墙上贴着港星签名和老板的合影照,温淇一张张认真地看过去,有认识也有不认识的。
她指着其中一张:“她以前是不是演过一部宫廷剧?很有名的。”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嗯,当时凭那部剧拿下了视后。”
温淇隐约还记得一些剧情,这都拜梁诗所赐——她这位闺蜜无事就爱刷剧,港剧内地剧韩剧···不忌荤素。
引得她多少也听一耳朵。
“你有见过这些明星的真人吗?”
他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最中间一张:“潭孟杉老师,合作过一部戏。”
温淇不由脱口而出:“《潇潇秋雨》。”一部民国剧,讲述大家族在乱世中由兴盛走向衰落,世家少爷身付山河的故事。
他眉眼舒展,嘴角上扬:“对,最早期的一部剧,没有那么广为人知。”
这时,两碗清汤牛腩面上桌,他把没放葱的那碗移至她面前。
温淇小声道谢,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尤其是那场老宅火海的戏,给我印象最深,当时我想长大嫁给他来着,虽然我当时还在上小学。”
听见这话,他轻声笑起来。
若是放在往常,她会好好欣赏那抹笑,可是现在不行,她的注意力被面前这碗清汤牛腩面吸引走了。
温淇的饿意被惊醒,忍不住想要尝尝。
面吃进嘴里,她眼睛不由一亮,不住地点头。
面很筋道,牛腩块大鲜美酥烂入味。
他看见和昨晚叉烧店镜子里如出一辙的表情,很取悦人。
手下的面这才开动。
一碗面还没吃完,温淇知道了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他是杭州人,现住北京,就读中戏,温淇感到凑巧又惊喜,回道:我也在北京,在自家工作室做服装设计,工作室不大,生意马马虎虎,当混口饭吃。
他把面汤喝下肚,神色认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管多小,都是开心值得骄傲的。”
一碗面,温淇吃得连汤都不剩。
面吃完,两人起身准备离开,温淇突然发觉,等出了这家面店,两人就再没交集了。
她感到失落不舍,从小到大除了梁诗,他是第一个让她感到熨帖的朋友,很难得。
温淇正要掏出钱包付账,可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
他接过零钱,“我迟到了,下次让你请。”
原来还有“下次”,温淇问:“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他想了想:“大概一周后。”
温淇拿出手机提议:“加个微信吧,到北京跟我说一声,我请你吃大餐。”
他咧嘴笑:“那我赚了。”
手机叮铃一响,好友互加成功。
温淇看着首页最上方的最新好友头像,是只黑白相间的猫。
这时,那头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
只是三两句,温淇听出剧组在催他回去。
等挂了电话,她说:“快回去吧!我也要回酒店了。”
“怎么回去?”
“坐电车,很方便。”
“我送你去电车站。”
“你不急吗?”
“还有时间,来得及。”
两人走出面店,越过马路,朝电车站去,周围是嘈杂流动的行人车辆。
快到时,他忽然出声问道:“想吃冰激凌吗?”
温淇一愣,缓缓点头。
“等着。”说完,他跑向对面路段停着的一辆白色车身,蓝色车顶红色车头写着“Mobile Softee“的雪糕车。
排了一会儿队,几分钟后,他拿着一支冒尖的雪糕甜筒跑回来。
“给。”
温淇接过冰激凌,手心凉凉,一下子好像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低头吃了一口。
他问:“味道怎么样?”
“好吃。”
“那就好。”
她又吃了一口,“这种雪糕车是不是不好碰到?”
“嗯,今天运气好。”
这时,电车开来,她要走了。
等车的人陆续上车,温淇拿着冰激凌跟在最后,就在她即将上车的时候,身后响起他的声音:“沈嘉樾。”
她回头,想起自己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温淇。”
他挥手笑:“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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