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电梯的空档,青禾没再搭着高瑾祁,靠墙随意站着,高瑾祁站在两步之遥,背对青禾。
刚刚意外的触碰让高瑾祁感到无措。
因为他后知后觉发现,那一瞬间除了被吓到以外并没有想要躲开,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贪恋。
密密麻麻的灼热感爬满后背,他能感受到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浑身跟火烧一般,不敢回头。
电梯正从十几楼下来,电梯间不太通风,心底的烦闷让他觉得空气都变得粘稠。
大概这一切的不正常都只能归于青禾喝醉了。
“二米,你抽烟吗?”青禾懒懒问。
高瑾祁下意识回头,又生生止住,面对电梯门回说:“不抽,怎么了?”
青禾点了下头,慢慢说道:“我也不抽,但…”
数字跳到1,“叮”地一声响,紧接着是青禾的声音,“现在想试试,你先上去,我去买包烟。”
“?”
青禾朝楼外走。高瑾祁看过去,不太亮堂的过道灯显得背影有点孤单,他心底忽然空落落的,似乎不伸手抓住就会漏掉些什么。
“哥,你等着。”
青禾垂眸瞥见落在地板上的拐杖脚,就算心里的火快要按捺不住,也舍不得折腾他,舔了舔唇,脚尖转个弯,“算了,上楼吧。”
青禾是真的有点醉了,席间的酒有些的确推脱不了,但更多的是他想借酒壮胆,最终引得满身燥热,有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他冰冷的性子还是承载不了这样轰轰烈烈的感情。
小时候的青禾话少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毕竟有高瑾祁,还有一个语出惊人的妈。然而曾经散发出来的所有善意一文不值,甚至连高瑾祁都保护不了。
那时候大概还是幼儿,刚到上学的年纪。两个小男孩儿长得俊秀,又是住在老式的家属院里,里里外外都熟。
高瑾祁从小就讨喜,两人出街喜欢口袋里装满糖,遇到熟人就给几颗,俘获老老少少的芳心,见到就夸。
在小区外的商业街街尾有一家游戏厅,摆着几台电玩机子,几台电脑。游戏厅老板是个年轻人,姓方,外地的,来这儿没多久,和谁也搭不上话。
小男孩儿爱玩,得空就往这儿钻,递去的糖都能装满一个大糖罐,小方也就和他们兄弟俩熟悉了。
青禾记得那天天气不好,也没下雨,就是闷热,浑身不得劲。
那会儿小方不在,去帮住3单元6楼的王奶奶送水,让兄弟俩帮他守店,走了没多久,店里来了个男人说是来等小方的。
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斯斯文文的,和整条街都格格不入。
隔壁摊位的婶儿对这男人好奇便多问了几句,聊了会儿开始问起他有没有女朋友,说着就要开始介绍她家什么侄女表妹。
男人抬了下眼说:“方浩是我爱人。”
当时青禾年纪也小,很多记忆有些模糊了,不知道小方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忘记那些人说了什么,到现在回忆起来,只留下粗鄙的印象。
小方和他们吵了起来,最后甚至动了手。
那个男人……被小方护在身后,而站在角落的青禾紧紧攥着高瑾祁的手。
高瑾祁就是个炮仗,还不带脑子,以为是在玩儿,冲进人群。
有个女人大概是骂红了眼,看见高瑾祁连着一起说,“你们兄弟俩!该拉回去好好教育教育!跟这种人渣鬼混,谁知道教了些什么!?你们黏黏糊糊成天在一起,别又是一对搞基的。”
拉扯时,巴掌扇到高瑾祁脸上。
哇哇大哭的声音总算止住这场荒谬的打斗。
小方和那个男人也消失在大家生活中,没留下一点痕迹,而青禾再也没有跟着高瑾祁去街上胡转。
“搞基”两个字就像扎在心口的玻璃碎片,随着年龄增长,从知道意思到深刻体会,碎片越扎越深。
电梯里,青禾盯着他的后脑勺,眼前蒙蒙有片雾气,他真的没办法忍受别人因为这个遭受谩骂。
没有他,或许高二米过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活。
“二米,家里有糖吗?”
“有…吧。”高瑾祁回想着说,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攥着糖的手伸到青禾面前,缓缓打开,“瞧我变出来了。”
青禾愣住,双眸黯淡的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积压一晚的情绪犹如火星落在草原,火光连片。
咫尺的距离,青禾看着他的眼睛缓缓低头。
阴影覆过来的瞬间,高瑾祁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好像能看清他哥的睫毛,打在鼻唇间的气息烫得他发颤。
两人的唇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青禾就退开毫厘,身体却没动。
电梯门开了又合上。
青禾轻轻勾起唇角,他不用吃糖也能尝到甜味,因为他的小太阳是甜的。
高瑾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青禾回到出租屋的,直到浴室响起水声,他才回过神,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又怔愣在原处。
他才像是那个喝过酒的人,反应迟钝,不知下一步该干点什么。
家里只有一张床…他…们昨天还…emmm……
脑子像是生了锈,许久…拖着调子低沉地“啊”了声,茅塞顿开般,拎起拐杖和雨伞往外跑,将宿舍守门的大爷敲醒,赶回宿舍。
路上青禾有打电话来,想来是冲完澡出来发现人不见了,但他没敢接。
躺回宿舍的小床,将被子裹紧才给青禾发了条微信消息:我到宿舍了
聊天框顶部立刻显示正在输入,没一会儿又跳回备注名,等了有一分钟,青天大老爷的消息总算是回了过来:上下床的时候小心点
青禾丢开手机,准备接受胡子意和何平的盘问。
胡子意就蹲在高瑾祁的床尾,死命盯着他,高瑾祁看着好笑。
“给个解释,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回来折腾我们?”胡子意双手扒着床栏,满脸幽怨。
也不怪他不提室友情,着实是伤员上床爬梯/子费了好一番功夫。
受伤的脚全程悬空,靠着胡子意的托举和他自己的麒麟臂才爬到上铺。
何平站在床下边,举起手将水杯递上来,高瑾祁接过灌了一口,“谢谢平儿。”
胡子意:“你咋不谢我呢?你知不知道你的脚丫子多臭,还踩我手上,哼,洗多少遍都去不了味儿!”
何平接过空了的杯子,适时接话:“我真是受宠若惊,你见过哪家帝王向别人道谢?”
胡子意一拳打在被子上,“就他?还帝王?”
高瑾祁悠悠叹口气。
胡子意:“我不认识他,真是倒霉孩子,回来干嘛!”
何平:“是被扫地出门的吧。”
高瑾祁:“哎。”
胡子意:“明天笑笑和施玥她们几个约着去爬山了,还不让我去。”
何平:“明天我就在宿舍睡觉。”
高瑾祁动了动,床板一阵轻响,“哎。”
胡子意瞥了眼高瑾祁,“我就不待宿舍受罪了,明儿一大早我就出去晃。”
何平:“能去哪儿?”
“……”高瑾祁忍无可忍,“你们当我隐形人吗?”
胡子意换只手撑下巴,“哪儿都可以,一个人去打早球也行啊。”
何平也准备上床,边爬梯/子边说:“那我跟你一起出去吃早饭,吃了再回来补觉。”
“?”高瑾祁在两人间来回看,气得脚疼,“我叹气叹了八百次,都没人愿意理我一下吗?”
“没人,下一个。”胡子意特别顺口接话,然后不以为意地转头同何平继续聊明天的早饭。
高瑾祁“哼”一声,气鼓鼓地将整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回来路上不知所措的心情都被这俩折腾没了,现在真是好气又好笑。
被子外的声音渐渐消失,胡子意小心下床,上了个厕所将灯关掉。找到微信里青禾学长的聊天框,打字:学长,他没事,应该一会儿就睡着了。
青禾学长:谢谢。
青禾在吻下去之前,并不确定高瑾祁会有什么反应。他想过高瑾祁会厌恶,会骂他,会疑惑,甚至会吵一架然后负气离开,完全没料到他会乖乖由自己牵着手回家,转头又溜掉。
一通通电话无人接听时,心就沉了一半,还给胡子意发了微信,让他们照顾下他的情绪,不要生气。谁知二米又给他发了微信报平安。
心里跟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青禾擦完头发,将毛巾随手丢在沙发扶手上,拿着手机开始清理微信聊天框,扫到“阿尔巴尼亚”时蓦地一笑,“小傻子。”
干干净净的朋友圈本就令人生疑,共同群聊1个都没有,还能准确叫出自己名字,要么是学校外搞推销的,要么是个小号。
想到下午高瑾祁欲盖弥彰说到这个号就忍不住笑。
屏幕上的问题,青禾想了想认真打字解答,洋洋洒洒写了三百来字点下发送。
等国庆结束,确实要着手安排学生会招新了,又得忙上一阵儿,而且校会那边一直想让他或者文杰过去,不管是谁去,他都会更忙。
要不…辞了?
-
高瑾祁一晚上没睡好,做梦梦到青禾的脸,清晰得睫毛都能数清楚。
最后是被尿意给叫醒的,胡子意和何平竟然真的都走了,留他一个人在宿舍……看了看自己“粗壮”的脚丫子,有些苦恼。
他这要怎么下床上厕所?
开学前还因为学校上床下桌四人间高兴,这会儿就悲剧了。
等真实踩在地上之后,他的双臂处于报废边缘。
上完厕所瘫在懒人椅上,才想起手机在枕头边。
“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