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充当隐形人的场面,闻丛清记不清有多少次了。
大概是,见徐子诚几次,就当了几次。
究其缘由,就是她妈妈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男人,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以那个男人为中心。
简单来说,鲁诗就是个现实版“娇妻”
更小的时候,闻丛清还会吃醋争宠,偷偷抹泪思念给过她温暖的简疯安哥哥,希望世上有神,能让爸爸醒过来,把那个男人轰出门去,一家团聚。
但她早已长大,早已抛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有自己,自成港湾,枕戈披甲。
最后,徐子诚还是把闻丛清送回了基地。
下车前,徐子诚和蔼地对她说,“等你哪天不忙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天。”
“啊对,就去子诚叔叔家,他手艺很好,不比大厨差。”鲁诗含沙射影地应和。
闻丛清懒得听这些虚与委蛇的话,敷衍了一声,便反手关上了门。
“这孩子。”鲁诗气的,横眉竖目,“脾气这么犟,也不知道随了谁。”话是这么说,但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心不下,“子诚,你把车往那边开一开,我倒想看看那个送包的男人长什么样!”
……
闻丛清下了车,刚走到基地门岗,便听到路边按响了一声车喇叭。
很洪亮的声音,在禁止鸣笛的市区十分引人注目。
闻丛清转过头,才发现路边林荫道上停着一辆黑色suv。紧接着车门被推开,陈晗白迈了下来。
高大挺拔的男人,今天一身宽松的毛衣休闲裤,气质温雅斐然。但右脚穿着厚重的跟腱靴,右手同样固定曲起,走起路来慢吞吞的,有种身残志坚的诙谐感。
看到陈晗白,闻丛清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男人诧异反问,“不是你让我来的?”
“……”
差点忘了,闻丛清轻拍了下脑门,诚实地解释道,“哦,我刚才跟我妈在一起,她又想让我去相亲,但我实在不想浪费时间,正好在跟你聊天,就利用了下你。”她目光澄澈,“我以为你听出来了。”
“是听出了不对。”男人停顿了一下。
听得出陈晗白话说一半,却没有追问。
他只是问,“那走吗?”
她没理解,“去哪?”
“吃饭啊。”男人眉眼微扬,言语含笑,那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有一丝狡黠的熠熠神采。
他似乎有很多种方式达成目的,但选择了最朴实的问法,“你不饿吗?”
闻丛清看了眼手机,“那走吧,带你去附近吃。”然后又看了看他,“你能走吗?”
“我是扭伤,不是断腿。”
这种对话就正常很多了。
闻丛清伸手,搀住了男人的胳膊。
“你干嘛?”——却获得了陈晗白僵硬又惊悚的表情。
“怕你走着走着就断腿了。”闻丛清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皱眉道,“你害羞个什么劲?”
她突然发现,陈晗白脸红了。不仅脸庞泛着红晕,连耳根都红透了。
整一个像……煮熟的断腿龙虾。
“谁害羞了?”龙虾瞪眼,气势很足,恶声恶气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上手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切,也不知道谁更像小姑娘。”
“……”
“碰一下就脸红,比小姑娘还不如。何况我就是好心搀扶残障人士而已。”
“……”
“怪就怪你自己,不在家待着往外乱跑。”
“……好好好,一首《都是我的错》送给我自己。”
冒出新芽的林荫马路,一男一女慢缓缓地往前走着。一缕久违的阳光穿过阴云,透过稀疏的枝桠,落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洒下斜长的影子。
影子无知觉的交错在一起,融成亲昵的姿态,斗着嘴的二人毫无所觉。
不远处的宾利车里,两道目光始终注视着那两个近乎依偎离开的身影。
徐子诚笑着说道,“小清的这个男朋友可以啊,很帅,气质也不错。”
“长得帅没用,外表是男人最不值钱的东西。”鲁诗拧了下眉,喃喃道,“不过,我怎么觉得,这男的这么眼熟呢……”
……
街角的苏式汤面馆,陈晗白看着闷头吃面,似乎没什么交流**的女生,忍不住打探道,“这次相亲的人,你认识?”
闻丛清诧异地抬头,“为什么这么问?”
“以你的性格,只是要你去相亲不会这么大反应,除非对方你认识,还有可能……”男人忽然支起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老相好?”
闻丛清瞥了他一眼,凉凉道,“如果是老相好,我就去了。”
她这个不咸不淡的反应,使得陈晗白更好奇了,“为啥?前任不该老死不相往来?”
“哦?你有经验?”闻丛清突然反问。
“我……”
陈晗白差点就上套了,还好反应快,把后面的字吞了回去,没陷入她的话题陷阱。
“那是什么人?”他迅速拉回话题。
“算是我朋友的……前暧昧对象?”闻丛清思索了一下,自己也不太确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一起过,但关系挺尴尬的……你干嘛?”忽然对上陈晗白激动的近乎泪眼汪汪的眼神,闻丛清惊了一下,筷子差点没拿稳。
“清啊!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回答我了。”陈晗白一脸欣慰,言语间充满欣喜,“你果然拿我当朋友!”
闻丛清黑了脸,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被他有意无意的一闹,相亲的话题也就戛然而止。
吃完饭,原路返回。
三百米的脚程,走了十分钟。
回到车边,陈晗白突然有点纳闷,“我们为什么没开车过去?”
闻丛清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车,听到这话,当即把责任推给他,“因为你没提啊。”
陈晗白看着她,“哦”了一声,“那我走了?”
“走好。”闻丛清冲他挥了下手,转身就走了。
只是,走到门岗,她有所感觉地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陈晗白还站在车门边,远远的朝这边望着。
斑驳光影落在他的肩侧,那人对上目光,似乎勾了勾唇角,笑意转瞬即逝,这个距离不太清晰,有些看花眼。
恍惚间,闻丛清好像再次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她略微怔了一下,却是马上抛开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转头离开了。
……
“我望着她,望了又望……”
“……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爱的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
慢条斯理的,带着一丝恶作剧的清朗嗓音随着嘈杂的笑闹声,传入了教室的后侧。
正在出板报的女生,握着粉笔的手突然一顿,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两个男生就站在她的桌边,其中一个指间捻着一页纸,长长的睫毛低垂,嘴角衔着笑,一字一字,随风拂面。
“……当日的如花妖女,现在只剩下枯叶回乡。但我爱她……”
“徐晨!”
女生突然丢掉粉笔,怒气冲冲地跑过去,就要去抢对方手里的纸头。
然而,男生很高,把手一抬,就避开了她的抢夺。然后昂着头,笑嘻嘻地继续念道,“……她可以褪色,可以萎谢,怎样都可以。但我只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啊!”
突然一声惨叫。
女生气的,猛地一拳捶向了他的肚腹,然后还不解恼,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拧。
只听“噶”的一声,伴随骨折声的,是男生如杀猪般惨烈的叫声——
“闻丛清!你要杀人啊啊啊啊!!!!”
画面忽然一转。
“那,那个,手臂是我不小心摔的,不是闻丛清弄的。”
办公室里,徐晨手上打着石膏,一脸郁闷地对班主任解释道。
“我问你这个了么?有人看到你们在班级里打闹,还读情诗,我想知道怎么回事。”班主任严厉地扫视着罚站的二人。
“哦,情诗确实是她写的,不知道写给谁。”徐晨不假思索地指着旁边的女生,不仅出卖得彻底,还不忘撇清关系,“我就是读出来而已。”
“那不是情诗,是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中的一个桥段!”闻丛清瞪他。
谁料,男生听了,马上举手道,“老师,我举报闻丛清看不健康的小说!罚她写检讨吧!”
班主任看着势如水火,站都隔得八丈远的两名学生,怎么看都不像有早恋的苗头,无奈地暗自摇头。
画面再次一转。
学农的联欢晚会上,全年级的学生在篝火旁围成圈,一起欣赏歌舞。到互动环节,主持人激情地邀请学生上台表演节目。
“晨哥,刚才弹吉他的是你们班的徐莺然吧?她跟闻丛清是不是闺蜜?”
“你问这个干嘛?”
“我一个兄弟,觉得闻丛清好看~你懂的。”
“闻丛清啊,长得是挺好看。”徐晨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刚拆掉石膏的手臂,又补了句,“可惜人太傲,让人喜欢不起来。”
刚说完这话,两个男生同时觉得——后背怎么凉飕飕的。
徐晨心里咯噔一下,缓慢转头,果然发现闻丛清就站在身后。
背后说人坏话的后果是,女生猛地推了他一把,嘴里高声喊着,“老师,徐晨想表演节目!”然后自己迅速遁走。
留下被迫一脚踩上台的男生懵了两秒,露出了想吃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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