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接完电话，没再回来，跟黄梓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让其他人议论起来。
“徐晨现在做什么呀？看着好忙的样子。”
“好像在做媒体，电竞那块。”
“电竞媒体？他不是理科生嘛！怎么去搞那个了。”
“不知道……”
从礼堂出来，黄梓组织老同学们聚餐。闻丛清和白棠都去凑了热闹。
虽说今天来的人不多，关系大多生疏得很，但几杯酒下肚，自然而然话都多了。
突然有人找闻丛清搭话，“你现在在AFT俱乐部工作啊？”
闻丛清点头，“对啊。”
“LOL比赛我基本一场不落！我CT铁粉，有全华班滤镜！你之前在CT待过吧？能帮我问Kiki要一件签名队服吗？”
老同学提起Kiki，闻丛清并不觉得他是故意，笑着说道，“我可以试试。”
这个回答跟同意没区别，老同学喜形于色，忽然高声对其他人吹嘘道，“我跟你们说，闻丛清厉害啊！网上微博上都是她的新闻，去年被还电竞体育报评为年度最佳经理，手底下带过好几个明星选手，不服都不行！”
“兄弟，夸张了。”闻丛清想去拉他，没成想激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哈？闻丛清也做电竞？”
“那岂不是跟徐晨‘再续前缘’？……哈哈哈，开个玩笑～”
“你们别说，现在电竞行业大火啊，赚得也多。”
“闻经理给我签个名吧！我要留作纪念！”
连黄梓都好奇地问，“做的电竞哪块？Dota？英雄联盟？现在无畏契约好像挺火的。”
闻丛清头都大了，不想成为话题中心，便言简意赅地带过，“我一个打工的，什么都做。”
聚餐结束后，有人提议去唱K。白棠爱玩，举双手同意，闻丛清却对这种活动不太感兴趣，借故告辞了。
从高中出来，马路两边欣欣向荣的梧桐大道。
隔离道护栏两边，恰好有两名穿着校服的男女生经过。一个推着自行车走在护栏外边，另一个走在人行道的另一侧，走得都很慢，仿佛知道彼此的存在，又不愿打破这种微妙的默契。
闻丛清忽然心生感慨。
她很久没有触动过了，现实生活早就把她的心打磨成了一颗顽石，冷冰冰的，毫无情趣，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虚情假意的态度。
大抵是，早已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
……
“都十月份的还这么热，香港的天气有没有把徐晨那家伙煮熟？”
“对了他那偏科的家伙选了什么专业？媒体？就他那样的，能做到公平公正的报道嘛！”
“你们学校食堂这么难吃啊？不知道传大的怎么样？最好徐晨天天拉肚子！”
“今天我加徐晨那货微信，他居然同意了！你说他还记不记得藏我卷子害我罚站的事？”
走着走着，闻丛清忽然就想起了远在美国出差的徐莺然。
高中时期，徐莺然一直很“讨厌”徐晨，所以作为好友的她，也是这般那般的看徐晨不爽，处处给他使绊子。
徐晨也是个插科打诨的主，天天找她的麻烦。最过分的一次，徐晨偷拿了她笔记本里夹的一页，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读了她抄下来的情诗。
那之后，他们结下了梁子。
直到某天放学，她发现徐莺然和徐晨就这么隔着人形防护栏，慢悠悠走在两边。他们没说话，但徐莺然默默递出矿泉水，他接到了手里。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解了好友的“讨厌”，开始有意的保持距离。
可偏偏流言愈演愈烈，班级里都是他们的风言风语，闹到最后，连白棠也开始打趣他们……
很多往事，她不愿回首，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徐晨，的确是她青春年华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嗡嗡嗡——
忽然，震动的手机扰乱了闻丛清的思绪。
她接起来，发现是老板的电话。
“晚丛啊，没在基地？”老板的语气十分和蔼。
她特意看了眼手机日历，才回道，“正要回去，有事吗老板？”
“李夏安的事，你辛苦了。”老板说道，“听滢冰说，那孩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打比赛了？”
“嗯，现在的小打野表现不错，我想再观察观察。”
“哎呀，别误会~我没打算插手赛训组的安排，我就是吧，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最怕老板突然的关心，闻丛清顿了一下，小心措辞道，“挺好的吧？”
“如果压力大，一定要注意休息。”老板却叮嘱道，“工作再重要，也不及自己的身体。”
然后老板又苦口婆心地关心了几句。
挂了电话，闻丛清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紧接着，周滢冰、其他两名教练，包括关系不错的几名同事纷纷不约而同地发来慰问，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身体怎么样。
她正觉得莫名其妙，周滢冰又发来了一张微博截图。
原来有人在昨天凌晨发了一条关于她的微博，直到今天上午刚刚发酵。
大致是，有人爆料她患精神疾病，在医院偶遇她看病，还放出了照片作为证据。
闻丛清一看那些照片，就想起来，那应该是带韩岳复查时被拍的，拍照者应该是个女生。
但与印象里的羞涩有礼不同，文字的主人斩钉截铁说她得了精神病，还说要把这件事举报到联盟，要求俱乐部解雇她。
底下的评论多是质疑的，却也不乏不嫌事大的，要求俱乐部给个说法。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即便真是去医院看病，也是她自己的**；但往大了说，她一个俱乐部经理，管着手底下那么多赛训组，天天跟选手们接触，要真是有精神方面的问题，首先受到影响的就是那些年轻的孩子们。
所以，许多人都拿这点说事。说的人多了，【晚丛精神病】的词条也就上了热搜。
对于自己时不时上热搜这事，闻丛清早就免疫了。
但看到那么多人对她的“精神状况”进行激烈审判，她又感到魔幻。
她很清楚，如果爆料的“对象”换个人，这件事可能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偏偏她尤其遭粉丝恨啊！
打从她踏入电竞行业开始，她的不近人情和功利风格，早就让许多粉丝记恨上了。
——备受期待瞩目却没打出成绩的新人，她从不给第二次机会。
——不服从赛训安排，想法太多的选手，在她这儿只能坐冷板凳。
——私下恋爱耽误训练的选手，她雪藏……
太多太多，粉丝觉得未来可期的小选手，被她无情剔除在大名单之外，只因她觉得：俱乐部的首要任务是打出成绩，是盈利，哪有那么多时间等待选手成长？电竞行业从不缺乏天才，把握不住机会的都是庸才。
闻丛清一直奉行这个想法，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所以撇开粉丝，那些俱乐部老板倒是都对她青睐有加，时不时抛来橄榄枝。
她就是这么一个遭粉丝恨又遭老板们喜爱的奇葩。
微博私信再度爆炸，闻丛清淡定的全选已读，然后想了想，回微信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充实的一天，见到了年轻有为的土豪老同学[耶]】
并晒出了刚刚在高中拍的九宫格照片，她笑得阳光，看得出心情很好。
这么一来，关心她的声音倒是消停了。
只是，闻丛清想冷处理这件事，天却不遂人愿，网上的声音越炒越热，没两天，联盟还真派人来AFT基地调查了。
刚好是午休时间，闻丛清沏了茶，在会议室接待的二人。
“闻丛清小姐，对吧？我们这次来，主要想问你几个问题。”一男一女两名联盟官方人员拿着平板和录音设备，态度很礼貌。
闻丛清也很礼貌，“你们问，我知无不言。”
于是开始了详尽的问答。
“您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跟俱乐部的同事们一起去的，联盟应该有我的体检报告。”
“您最近压力大吗？比如，有没有发生狂躁不安，失眠多梦，摔东西这种现象？”
“没有。”
“过往您和选手接触时，有没有发生过冲突？包括不限于口角，动手。”
“没有。”
……
半小时后，两名官方人员终于结束了问话，却是起身对她说，“闻小姐，鉴于现在网上对您的精神状况争议很大，过几天会有专员来给您做一个精神和心理的评估鉴定，在此之前，我们建议您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强制她这几天休假。
闻丛清不由皱了下眉。
若是放在以前，精神心理评估鉴定，做就做了，她一点不担心。
但莫名的，她想到了之前在市立医院做的那次检查。
那次的检查……
她没过。
虽然她觉得，那是机器的问题，但万一呢？精神障碍在任何领域都饱受争议，她总不能拿往后的职业生涯去赌吧？
闻丛清思忖了一下，斟酌着问，“几天太久了，我能自己去医院做评估鉴定么？”
官方人员点头道，“可以，但必须是权威三甲出具的证明。”
“行，我知道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闻丛清把官方人员送出了基地，然后站在大门口，重重叹了口气。
过了一阵，她掏出手机，主动拨出了一通语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