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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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很快就上了。
小良子留在枫黎身边,跟从前一样在自家司公身边伺候。
枫黎抬眼瞥了一下:“小良子,你下去吧。”
小良子一愣:“司公?”
以前午膳,都是他在一旁的啊。
枫黎不习惯有人伺候,再说,还想借着午膳,多跟陈司公讨教一番呢。
她略挑了下眉头:“还需要咱家再重复一遍么?”
小良子立刻低头,默默退了下去。
心中颇为委屈,伺候司公几年的情谊,都不如刚认识没多久的贴心人儿……
他可真是可怜啊!
而陈焕在一边看着,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这小宫女狐假虎威的样子……
倒是每看一次都觉得怪有趣的。
学他学的还挺快。
这么看,也没那么笨。
那还当着他的面说出那种话来?
哼。
枫黎眼珠一转,偷偷瞄了瞄他的神色。
见他不像是生气了,才松了口气。
“司公,我们……用膳吧?”
陈焕轻轻应了一声。
饭菜没有特别丰盛,但比起下等宫女的吃食,还是好了不知多少倍的。
屋中也没有外人,她便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吃的毫不客气。
这吃相……属实不怎么样。
陈焕嗤笑,说出的话依然带刺:“你这吃相还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
枫黎刚刚吃了一道小菜,很是合她的口味。
于是一连拿着筷子夹了好几次。
被人说了,她不太在乎,只是含含糊糊的回应道:“从前饿怕了,活了十六年,头一次吃这么好的饭菜,可不能浪费了呀。”
陈焕挑了挑眉,他现在所在的这小身板,瘦弱的哪儿像是十六岁的模样。
不过,这身子倒是附和枫黎嘴里说的,没吃过什么好的。
见了桌上的饭菜,肚子里咕噜咕噜的直响。
“再说司公这身子骨弱了些,今天这半天我就胃疼了两次。这些日子就当我替司公调理调理好了,以后若是换回来司公也好觉得通透些。”
这话说的既是枫黎的心里话,也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她自知之前惹恼了陈焕,想做些什么弥补一下。
可她也知道不能因为道歉而重提那事,提一次就是给他往伤口上撒一次盐,所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的相处才是最好的选择。
用完了午膳,枫黎就开始头疼下午的事情了。
上午贵妃吩咐陈焕做的事情,现在当然是由她去做。
陈焕就算看她不顺眼,也不得不把她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给她捋了出来。
怎么吩咐小良子,从慎刑司带多少人走,带着人去哪几个宫,查出问题了怎么办,把人带回慎刑司之后怎么做等等,细细地说给枫黎听。
枫黎见识不算多,但记性不错。
听陈焕说了一遍就把流程记得七七八八。
不多时,就重新提心吊胆地出了慎刑司,走在宫道上。
身后是一众慎刑司的人手,浩浩荡荡一条长长的队伍倒是……
有那么几分霸气。
可这个场景在其他宫人眼里就不是霸气而是煞气了。
看到以陈焕为首的众人,没有一个宫人不把心提到嗓子眼儿——
慎刑司司公亲自带人办事,不知这回会是哪个宫的哪些人要被洗涮一回了!
要是说今儿一大早去浣衣局把陈焕带回慎刑司时,一路上接收到宫人们恐惧又隐隐有些厌恶的注视,枫黎还在当时不知所措的慌张之下隐隐觉得新奇和神气,可如今再看到所有人见了她都立刻带着惊恐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她开始有点……难受。
所有人对这位慎刑司司公的恭敬都是因为恐惧。
所有人连与他对视都不敢,更别提交谈了。
每天陈司公看到的都是见了瘟神一样的眼神,遇到的都是恨不得能躲他多远躲多远的宫人。
现在接受这些注目礼的人成了她枫黎。
一路上的宫人太多,她真是做不到忽略别人。
众人的目光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怪不得陈焕跟她说自己话少,这就是有话也没处说啊。
枫黎在心里默默腹诽两句。
她这个下午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但其实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
在她看来,她顶着陈司公的皮囊就只有一个震慑功能。
基本是她去了一处,小良子就命人搜宫,似乎对这种工作已经熟悉到手到擒来的地步。
那些被搜了宫的嫔妃宫女们则明显紧张的很,位分稍低一些或是不受宠的尤甚,生怕从自己宫里搜出来什么能要了他们命的东西来。
慎刑司如此兴师动众,没有人敢不重视。
枫黎再是对宫里嫔妃们的争斗知之甚少,在看到从王贵人宫中搜出了一只装着人偶的小木盒时,也懂得了为何陈焕说这宫里要有人受“血光之灾”了。
宫中最忌讳淫邪之事,巫蛊之术更是使不得。
搜宫搜出了这背后刻着贵妃娘娘生辰八字、被扎着无数银针的人偶,皇上震怒,当即下旨,凡是与这人偶沾了边的宫人全都被哀嚎着押进了慎刑司,多半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枫黎只是见识少,却并不真的傻。
在看到人偶后,她心里就跟明镜儿一样想通了前因后果。
那一瞬间,她冷汗连连。
不是因为这巫蛊之术使皇上震怒,也不是因为大量宫人被关进了慎刑司。
而是因为她忽然想起了贵妃的那句“陈司公今日有些不一样”。
不管是贵妃自身的病痛还是这从其他宫中搜出来的人偶,大抵都是贵妃的手笔,为的就是铲除对自己有威胁的嫔妃,可见其心思深沉且手段狠辣。
而她,又因为身上最被忌讳的怪事而让贵妃娘娘看出了端倪。
这件事,她上午为了不让陈焕嘲讽而没有讲给他听。
这怎么可能让她不心慌。
枫黎浑浑噩噩的带人回了慎刑司,吩咐小良子将人都关进了牢房。
进了屋,见了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陈焕,紧绷的精神才舒缓了那么一点点。
和慎刑司司公灵魂互换了这种怪事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她不敢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之前相识几年的浣衣局的朋友也不行——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脆弱倾诉而牵连任何人,更不能让这个怪事有任何传出的机会而给陈焕和自己带来祸事。
所以她只有陈焕了。
有什么话她只能和陈焕说。
“司公……”
枫黎的语调带着点颤抖。
她头一次主动去抓住了陈焕的手腕。
陈焕本来就只是假寐,被一触碰便用眼角瞥了枫黎一眼。
毫不客气地将手腕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你既是厌恶咱家这不干净的身子,还是别拿手碰你自个儿这皮囊了吧,这要是碰脏了……以后换回来时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扎在他自己心中的那根刺。
枫黎被堵了一下。
她咬唇,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才让这人这般反应。
让陈焕有了这样的印象,要想改变绝不是简单的事。
她便只能干巴巴的说:“司公明鉴,我真的从未厌恶过你……”
她从前在浣衣局心直口快惯了,说话时是真的没能反应过来。
但凡多想想,她绝对会会说出那种撕扯别人伤口的事啊。
听了这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解释,陈焕的嘴角极快的挑了一下。
他扭过了头,并不看枫黎,只是凉凉的开口。
“得了,厌恶咱家的人多得是,不缺你一个,咱家也压根儿就不在意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你既不喜便不要碰咱家,若是担心日后你我二人回复原样后咱家会对你不利,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别把听到的看到的,这些不该说的东西胡乱传出去,咱家便不会伤你性命。”
他在慎刑司这么多年,早就不是有恻隐之心的人了。
对于这个未来必定会借着他的身子知道更多宫中秘事的小宫女,他自然是知道一旦恢复就应该去派人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的。
反正只是个下等宫女,命如草芥。
可供她选择的死法都多得是。
但他刚刚假寐时……
枫黎进屋刚一凑到他的身边儿,他便已经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子算不上好闻的味道了。
今日走路多些,她心里又担惊受怕,比往日更严重些,味道也更重一些——
往日身上涂些香料还能遮住气味,可今日连香料都遮不住那味道了。
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更是难闻。
别说是她一个姑娘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担惊受怕又要替他出面处理宫中事务、和贵人们周旋,还要一直忍受他这恶心的身子恶心的气味,受着其他人的白眼,真是无妄之灾啊。
他现在是在宫里头游刃有余,但他好歹是花了十来年的时间一点点的往上爬的。
枫黎从最低等的宫女一下子变得要日日与主子们接触,心中压力可想而知。
他都觉得这小宫女实在是可怜了。
受了这么多苦,要是刚一换回去就让他派人处理掉,连命都活不成……
呵,真可怜。
陈焕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
饶她一命吧,只要到时她老老实实的。
而枫黎,现在哪有心思去想两人换回去之后如何。
要是真的引起了贵妃娘娘的注意,他们两人怕是都活不到换回去!
她到底只是个普通宫女,恐怕稍稍施一点刑罚……
就能让她哭爹喊娘的把她与陈焕之间发生的怪事给说出去。
“司公,贵妃娘娘今早似是看出我有所异样了,万一以后接触再多几次,我怕是真的会露馅!司公你说,这可怎么办?”
她忍不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越想越觉得紧张,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悲剧大戏。
陈焕听了枫黎讲了上午的事情,神色只是凝重了一小下,继而眉头很快就舒展开了。
他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不打紧,贵妃娘娘应是很快就能听到传闻……”
停顿片刻,他端起茶杯浅浅押了口茶。
“到时候,便不会怀疑了。”
“传闻?”
陈焕没有解释。
是啊,传闻。
他找了个对食的传闻,很快就会传遍吧。
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因为有了贴心人儿才会少了几分戾气。
所以,你在知道宫里的人都以为你和最凶神恶煞的太监成了一对儿之后……
会露出什么样的厌恶的表情呢?
陈焕稍稍抬了眼,略带讽意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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