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妍醒来时觉得眼皮很沉，心里头也像是被那瓶没喝完的汽水堵塞着，泛着隔夜微酸的气泡感。

手机屏幕亮着，是许书凌晨发来的消息。

书书【然后呢？你们两个不会刚对视一眼就跑了吧？真的一句话都没说？】

书书【你这波操作可真是属于暗恋的潜逃典范】

书书【睡了吗？行吧，晚安】

周妍盯着这几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终只发出一个【早】

她慢吞吞起床洗漱，刷牙时，忍不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学着昨天的样子把脸一垮后，又迅速松开。

“真傻啊”她对自己这么说。

周六上午无事可做，周妍躺在床上刷着短视频，直到眼睛开始有点干涩，才将手机摔到床上，呆愣愣看着窗户外的云。

一刻钟后，她鬼使神差的又坐上去往图书馆的那班公交车。

如果要问她理由的话，或许她自己都想不到。

如果要硬说的话，或许只是想去确认一下，但至于是确认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天气和昨天一样好，阳光甚至还更大一些。

周妍磨蹭到图书馆门口，先是透过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那个位置空着。

周妍推开门，径直走向昨天躲藏的角落，脚步很轻。坐下，摊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书中的内容。

他今天不会来了吧？她想。

毕竟，周末的图书馆人来人往，昨天的相遇大概真是老天打了个盹，算不上缘分。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多想，又重新将注意力转到摊开的书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的对面终于有人拉开椅子坐下。周妍下意识的抬眼，却愣住。

是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看上去更清爽一些。他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低着头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和笔袋，动作自然。

周妍瞬间低下头。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宋远楠左眼角下的泪痣。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为什么要坐到她对面？

周妍僵着身子，直直低着头。

大脑一片混乱。

他还记得吗？

记得学生时代他们相处？

估计早忘了吧。

记得昨天那个仓皇逃跑的她？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

如果，不记得那更好……但，好像也更糟。

她偷偷的将书立起来，借着这本书的掩护只出一双眼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此时的宋远楠，正微微皱眉看着一道题。

他似乎没注意到。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嗡嗡的震动了两声。周妍手忙脚乱的想转掉，却不小心碰掉了她来图书馆之前买的矿泉水。

“啪——”

塑料瓶倒在桌上，瓶里剩余的水迅速漫延开来，淌在桌面，滴落在地上，有几滴水不偏不倚的溅在了她的新穿的T恤上，当然，也建在了对面他的身上。

周妍倒吸一口气，整个人懵了。

宋远楠显然被这动静吵到，皱着眉抬起头。

四目在此相对。

他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被打扰的烦卷，随即又将目光看向一片狼藉的桌面和遭殃的书。

周妍整个人彻底愣在原地，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嘴里便开始道歉，“对不起……！书的价格我会赔偿的！真的很抱歉打扰到了你！”

她的声音不大，正好够两个人听清。

紧接着，她右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一包卫生纸，开始擦拭掉桌上的水渍。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周妍看见宋远楠抽了几张纸巾，也来帮忙收拾桌上的水渍。

“没……”他开口了，声音比初中时更低沉了一些，但依稀中还带有一点熟悉的影子，“没关系。”

他没关系。

周妍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顾着低头擦拭桌面，手指似乎在微微发抖。

擦干净后，她又匆匆指了一下那两本书被水沾湿的书，也包括他的那一本，“真的很抱歉！这些书的费用我都会承担，很抱歉打扰到你！”

“不用”宋远楠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比周妍平静的多，“我的书你不用赔偿，下次注意不要再嗯……你懂的吧？”

他说完后顿了顿，目光似乎在周妍泛红的耳垂那停留了一下。

片刻后，她听见宋远楠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直到脚步声渐远，她才敢抬起头来。

宋远楠。

她还是搞砸了一切。

半晌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有点湿的纸巾，似乎刚从卫生间处理过，他看了一眼被周妍擦拭过却依然狼狈的桌面，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

“给我吧。”他伸手，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没有责怪，也谈不上熟络，只是一种出于礼貌的疏远。

周妍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赶紧把练习策递给他，声音不大，“抱歉……”

“没事。”宋远楠接过书，又用纸巾简单的擦拭了一下书面，然后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笔袋。

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周妍叫住了他。

“那个……书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

他顿了一下，背包的动作没停，只是侧头看了一下她，“不用了。”他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下次小心点。”

说完，他便将目光收回，朝着周妍摆了摆手后离开。

他好像，不记得她了。

或者说，从没记得过。

她收拾好东西，拿起那本被弄脏的书，去前台说明了一下情况，表示愿意赔偿后面的损失。管理员检查了一下书本，随后表示不需要赔偿，但书要暂时收回。

走出图书馆，阳光刺的她眼眶有些发酸。

周妍【我又见到他了】

周妍【然后，我不小心将矿水瓶打翻，水也溅到了他的书上】

周妍【他跟我说下次小心点】

周妍【他好像没认出我】

消息发过去没过多久，许书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详细说说？”

周妍走到图书馆一旁的树荫下，靠着树干，又低声叙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出现了叹气声，“哎呦我的宝，你下次可得注意点。”

周妍没吭声。

“但是吧……”许书话锋一转，“这至少说明他人还是挺好的，脾气也不错。”

“他应该只是懒得和我计较吧。”周妍闷闷道。

“哎呀，起码你们还是有一点点进展的……”许书停了停，“你明天还去图书馆吗？”

周妍轻轻摇头，“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