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坐在木架上的白头莺还是老旧破烂的模样，咯吱咯吱地发着响。

“安静。”暖色的光源下，长发的精灵坐在高脚凳上，他修长的手指撑在颊边，发着珠玉似的光。

斐刻耳抬眸望向兰卡：“这位客人，请问你需要什么？”

“一些止血药剂和一些祓除元素力残留的药剂。”兰卡看着斐刻耳微微抖动的精灵耳，“…感谢您，精灵先生。”

这两个都算是常见的药剂，斐刻耳起身，从他那与屋顶齐高的置物架上拿取药剂。

倒是比利亚凑过来：“是啊，精灵开的店铺，很少见吧？”

“嗯…”

精灵同为异族，但他们高洁优雅的外表，使人类以美名称呼他们，并区别于被驱逐的兽人与黑暗生物。

——只是，异族终究是异族，人类用一种无形的壁障隔开了彼此。

一方黄布包着两支药剂被推过来。

“两百金币。”

白头莺好像捕获到了关键词上上下下点头：“金币、金币！”

“两百？”兰卡摸了摸自己的小包，面露难色，“我似乎没有这么多金币。”

他又看向比利亚：“或许你可以…”

“诶诶！”比利亚往后一样，挥手拒绝，“我可没有啊！”

斐刻耳衣服上的金环扣磕在石制桌面上，发出短促但清脆的音：“本店支持用其他事物抵押——你包中的魔导器露出一角了。”

兰卡脸色一白，急急捂住。

斐刻耳轻轻敲了敲桌子，白头莺顺从地飞至他身前，笨拙地拢起翅膀。

“比利亚。”斐刻耳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留下或者出去。”

比利亚抓着他的一头灰毛：“斐刻耳老板，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别跟我打哑谜了。”

“你不是有好奇心的人。”

“那也不是。有没有好奇心要看接下来的言论会不会损害到我的利益。”比利亚露出了狡黠的神色，“斐刻耳老板，你该不会介意给老客户一点提示吧？”

斐刻耳衣角上镌刻的十二轮法阵缓缓的散发光亮：“那这就要看，你的胆子有没有足够大了。”

兰卡安静地把那两支药剂推回去：“抱歉，我想我并不是非要不可。”

“我知道您已经看出来了。”兰卡直视着他，“中央魔法学院的导师阁下。很感谢您没有第一时间驱逐我——但是，也请不要将无辜的人扯进来。”

斐刻耳低低地笑起来。

“什么什么？”这回轮到比利亚摸不着头脑了，“你们搁这打哑谜呢？”

“打扰了。”兰卡站起身，准备拉开门离去。

“带来转机可能性的微光。”斐刻耳将那两支药剂拿起来擦净，仿佛不经意间的自语，“不抓住吗？”

“哐——！”

被拉开一条缝隙的门被猛地合上。

兰卡眉毛惊讶地扬起：“嗯？”

比利亚紧紧盯着他的脸，上下细细描摹了一遍，但不如他所愿，在这个少年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能证实他实力的可能。

“转机与新的希望…”他张开双手，不让兰卡有一丝逃跑的空间，“我很难想象这样的幸运星会被我一把抓住。”

“谁说不会呢。”

“啾！”

————

托圣女的福，给诺顿城来了一个全面清洁。

不然这里一定臭气熏天。

兰卡绕过一堆不明垃圾，又看了看周围破旧低矮的房屋，有点惊奇。

“贫民区是这样的，你没来过吧？”走在前面领路的比利亚问。

“没有。”兰卡摇头。他很少来诺顿城，更遑论这种隐藏在城市最深最脏的地方了。

“没来过是好事。”比利亚说，“活在这里的人，大部分贫苦一辈子，肮脏与疾病伴随他们一生。这样的地方，连诺顿城的城主都羞于提及。”

他又越过一个臭水坑，那里的水绿的像浮着青苔：“不过你也真的敢来。不怕我把你骗去卖了吗？”

“虽然很老套，”兰卡笑起来，“但我还是想说，你的眼神可不会骗人。”

“你渴望着什么，且只有我能来完成。”一锤定音。

“你还真是敢说啊。”比利亚带着他拐入一个隐蔽的房子里，“快到了。”

那是一个外表破烂的屋子，仅仅用着两块卷了边的铁皮当做屋顶，老旧的木门被腐蚀的摇摇欲坠。兰卡甚至不敢碰它，生怕一碰就就倒了。

“玛奇妲。”比利亚一进屋，就褪去了在外边的嬉皮笑脸，他表情温柔声音低沉，“你在哪里？”

大约喊了两声，屋内才传来罐头磕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兰卡跟着比利亚进入了内屋——其实也只是用两根木杆子、一块帘子隔起来的小地方而已。

“哥哥…？”

穿着简单衣裙的小女孩愣愣回首。她长着海蓝色的蓬蓬长发，就这么披着。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看的颜色，只是偏偏生在了一个瘦的好像小猴的女孩身上。

“玛奇妲！你怎么坐在地上？”比利亚跑过去，抱起了她。

这个脸还没有巴掌大的小女孩顺从地靠在比利亚肩上，她看向了身后的兰卡。

海蓝色的大眼睛嵌在她脸上，却不显好看，反而有种莫名的恐怖。

“哥哥…”她好像也只会说这一句话，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不眨，毫无焦点的对着虚空。

“我在，我在。”但是比利亚已经很熟悉了，他相当自然的把玛奇妲放在堆叠起来的厚纸箱上，牵着她的手去触碰自己的脸，“我在这里，玛奇妲。”

玛奇妲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来——原来她是看不见的。

她用双手捧着比利亚的脸，轻轻地描绘他的五官：“没有肿…哥哥。”

“…当然了，哪里有人天天脸是肿着的。”比利亚撇嘴。

“好…”玛奇妲低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住比利亚的额头，“不受伤。”

“我那才不是受伤！”比利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个叫男人的勋章！”

玛奇妲没有回复，仍然用毫无实质的眼光看他。

“…”比利亚伸手抓住玛奇妲的一只手，“哥哥还有事，马上就回来。”

“嗯嗯。”玛奇妲很懂事地点头，将两只手收回反握在身后。

她实在是一个可怜可爱的女孩。

我们出去聊。起身时，比利亚用唇语对兰卡说。

——

兰卡跟在他身后出来，他看着身后单薄的隔门屏障，小声地问：“需不需要走的更远一些？”

“不用了。”比利亚自己找了个小凳子坐下，也给兰卡拿了一个，“玛奇妲的耳朵只能听见一点点。像这么远，她基本听不见。”

兰卡斟酌着用词，以确保不会伤害到眼前的比利亚：“如果我没看错…她的耳朵？”

在比利亚抱起玛奇妲的时候，长发曾因为姿势原因隆起一个弧，兰卡从中看见了蓝色的…鱼鳍。

比利亚既然敢带他来，就不会藏着掖着。很痛快地承认了：“就是你想的那样，她是个兽人。”

“洗耳恭听。”

比利亚自嘲地笑：“哪里有什么故事呢？只是某一天，一个贫民区的小孩在河流里见到了漂来的漂亮女孩。”

他甚至自己给自己下定义：“老套、毫无新意。”

“…”兰卡很想问，她的父母呢，后来想想，又不问了。

没有必要。

兰卡选择了另一个问题：“她一开始就是这样吗？”目盲、耳聋、骨瘦如柴。

“不是。”比利亚看向天空，陷入了回忆，“她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好好的。跟我躲在贫民区，明明在黑夜里，眼睛却好像会发光——我那个时候经常担心会不会因为这个被发现，然后被抓走？”

兰卡大概懂了：“是狂暴的原因？”

“是啊。”比利亚将手臂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后来教会的神父开始用血祭的方法吸引兽人，玛奇妲同样被引诱了。她变得更强、更疯狂，也在仪式结束之后承受巨大的副作用。先是耳鸣，然后是眼花，最后变成这样。”

“下一次的血祭是什么时候？玛奇妲下一次会失去什么？我不知道。”这个灰发的、年轻的npc朝着天空伸出五指，满眼写着恐慌不安，“可是她叫我哥哥，你知道吗？这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没有办法，我拼命的接取任务，从斐刻耳老板的店铺里大量的购买那些昂贵的药水。”

“我没有办法了，兰卡。”

兰卡抓着自己的一络长发：“你不该带我来看的。”

不该在这个人类为主的城邦里，向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人倾诉，甚至寻求帮助。

“谁说不是呢？我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吧。”比利亚坐起身，“但是自从遇见玛奇妲开始，我就断绝了以前的一切联系，我提心吊胆地戒备着周围一切，直到我遇到了斐刻耳老板 ——当然他才不会听这些，我一般都是对着他那只傻鸟说的话。”

“然后那只傻鸟就会管我叫哥哥。”比利亚似乎想到了什么，乐不可支 ，“那只老的掉牙的木头鸟，只会复读哥哥！”

兰卡觉得不好笑。他安静地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比利亚：“那个精灵先生，你很信任他。”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能帮玛奇妲的人。”

“这份信任使你对他那一句云里雾里的话都深信不疑。”兰卡上半身微微前倾，“但是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没有那个能力。”

“…”比利亚沉默着，然后吐出了一口浊气，“我早看出了。你长得根本就不像很厉害的人，甚至看上去还很心软。——但是我总想着，万一呢？”

“万一你真的可以帮帮玛奇妲呢？”

这句轻轻地话语，与记忆中的另一句重合。

“万一我可以抚养她，让她安全长大呢？”

…

“我知道了。”兰卡站起身，朝比利亚伸出手，“去试试吧？总要试试的，反正你也朝玛奇妲报过假了吧？”

比利亚看着阳光下的兰卡，脑筋还有点转不过来：“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是那个…隐藏的高手？”

“才不是呢。但是我有一群可以信赖的——旅者朋友。”

血祭：用普通人类的血液可以使兽人进入狂暴状态

狂暴：攻击性大幅提升，攻击力提升，后遗症很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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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希望与转机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