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四十……最后一盏灯。”点灯人数着数量，这是整座小镇最后一盏灯，然后他就可以趁着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时候交还点灯的工具，接着回家睡个好觉。

不过今天稍稍有些意外，有人趁着清晨那昏暗的光芒，提前打开店铺的大门。点灯人有些意外，但还是向这位店主脱帽示意。

“早。”他说。

“哦，早上好，您要下班了吗。”店主是一位年轻的女性，暗红色的头发披在身后，店铺内并没有亮灯——天快亮了——能从模糊的影子看到货物架。

或许是杂物架？点灯人一边在心里想，一边快速离开。

他成了第一个见证书店开门的人，却成了最后一个领到优惠券的那个。

查普林的清晨，在赫士列特街上新开了一家书店，有人看热闹，有人去嘲笑。

——这种贫民遍地的位置谁会停下脚步去看书？

不过店长还是很认真的送上了开业优惠券，看在优惠的面子上，感谢霞光之神德洛丽丝，店长小姐是个好人。

查普林小镇不大，这边新开的书店在下午就已经传遍整个镇子，不令人意外的是，正式的顾客很少，大多都是为了免费的茶水和书籍。

就算那些茶水味道淡的跟刷锅水一样，但谁叫她选择免费呢。酒馆中有人这么讽刺，不过那也是在酒后的醉话，清醒的人可不会这样讽刺有学识的人——能开书店的大多数非富即贵。

以上的这些都不在洛尼亚斯的考虑范围内，对于他来说，书籍的吸引力不如他和父亲的下一顿饭。当然，洛尼亚斯的父亲并不这么认为。

身为一个曾经有点小钱，现在沦落到此的前打字员，亚伯·芬迪米可太清楚知识的重要性了。

但他们没钱，所有积蓄都为了洛尼亚斯的身体而消耗，即使儿子可能这辈子都要拖着那副残破的身体活下去，亚伯也没想过放弃他。

这样的人在查普林并不少见，到处都是为了生计而低头的人，知识很重要，但远比不上一顿饱饭，人在饿着肚子的时候可没空想精神是否充实。

洛尼亚斯也明白父亲的想法，但现实太过残忍，所有医生都跟他说他活不过十七岁，如今他已经七岁。

“小罗尼，又来领药了？”医院的学徒将药包交给他，同样是七岁的学徒很同情这个没有未来的小伙伴，但也仅仅是同情。

洛尼亚斯点点头，医生对他来说更像是传说中死神的判官，他年幼的灵魂比纯洁的箭矢轻盈，所以他还活在人间，等十七岁那年，他或许就会比那箭矢沉重，然后等待死神的箭穿过他的心脏，勾走他的灵魂。

这样的传说洛尼亚斯从小听到大，但他从未放弃，他的父母是这样爱他，就算他活不过明天，那他的今天也是充满爱的。

书店在医院和他家的毕竟之路上，暗红色头发的店长给路过的每个人都送了优惠券，即使那些人看起来没有任何会买书籍的可能。洛尼亚斯想不出店长意欲何为，不过同样的，这不影响他领下优惠。

赫士列特街，书店。

姬年坐在书店内，看着路上的行人逐渐减少，等待着那位她早上见过的点灯人出现，他是镇子上唯一没有领过优惠的人。

店长当然知道这样小的城镇出不了几个有资质的人，但她还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位有可能的人。没人比她更了解在“那扇门”外徘徊的感受了，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看着一个又一个寻路人进入，而自己被留在门外。

那感受在她离开某位好友的领域后就再也不愿感受了。

“晚上好，先生，这是我书店的优惠券。”卡着点灯人双脚刚刚落地，姬年送上自己的优惠券。

“什么，书店？哦，我是说，你开的不是什么杂货店吗？”点灯人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样的小镇永远不会出现书店这种充满文学气息的东西了。

“随时欢迎您的光顾。”姬年在确认对方没有资质后，果断到显得有些无情的关闭了店铺。

她还有其他要招待的客人。

洛尼亚斯的父亲很高兴小镇开了一家书店，这代表着洛尼亚斯可以自学，可以有其他的道路做选择。如果可以，亚伯希望自己的孩子拥有健康的身体，能够拥有足够的学识。

他在书店买了几本书。

那只是一本普通的启蒙书籍，洛尼亚斯已经比那些能上学的孩子晚了很多，所以他要求洛尼亚斯在三周内学完这些东西。亚伯并不是不知道七岁的孩子正是快乐的年龄，但他既无法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富裕的童年，也无法让洛尼亚斯自由的选择生活。

穷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痛苦。

“罗尼，记住那些文字，我教你的东西你一定会用上的，你的身体会从这里找到治愈的方法。”疲惫的父亲不断欺骗自己，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向霞之神祈祷，向云之神祈祷，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健康，得到未来，可最终或许只有梦之神回应了这份祈祷。

“爸爸，我不怕药苦，你不用放太多调料。”洛尼亚斯并不信仰某一位神明，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向谁致敬过什么，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安慰，劝父亲不要放过多的调料做饭才是正经事。

洛尼亚斯今年七岁，再有三个月他就要八岁了，吃过两次糖，喝过一次红茶，父亲打工的餐厅老板好心的送过一次晚餐。这样的生活不会很久，他会一直努力活到命运的终结，然后给父亲带去未来和自由。

没事的，很快就好。亚伯叹息着，揉了揉洛尼亚斯的头发，趁着点灯人点燃自己家不远处的路灯时出门。他还有另一份在夜间的工作，那份工作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份早餐，做饭的人知道他家的情况，可以稍微的多半块面包。

洛尼亚斯知道自己应该去睡了，但新书精致的封皮吸引着他，他还有另一张优惠券，不知道这些书在看完后可不可以卖回书店。为了保持书的干净，他选择跑去路灯不远处看书，至少看完第一页。

亚伯教过他文字，在各种闲暇的时间，洛尼亚斯被文字包围着，以前还有母亲的陪伴，但自从她被死亡之神的箭矢刺中心脏，那挂钩带走她的灵魂后，洛尼亚斯唯一的娱乐就是文字。不过如果有的选择，他宁愿自己从未出生。

一阵风吹过，洛尼亚斯紧了紧自己的外套，那是他父亲穿不了的旧衬衣，母亲在上边缝了两个口袋，里面是一些应急药品和一小瓶水，现在还能裹住那本不厚的书。这会儿并不是起风的季节，洛尼亚斯有种莫名的感觉，催着他抬头看去。

几个路灯外，有个带着帽子的女人正缓步走来，她手中拿着一根手杖，红色的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明亮不少。发觉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洛尼亚斯后退了几步，时刻准备着向家里跑去。

“小鬼，你们这儿是不是新开了家书店？”女人发现了洛尼亚斯的警惕和抵触，站在了另个路灯下向他发问。

洛尼亚斯没因为距离而放下戒备，但还是回答了女人的问题：“是的，女士。它就在赫士列特街，您顺着这条路往前两个路口就是，在医院前一个路口。”

他希望对方赶紧离开，不要把任何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多谢。”女人点点头，绕开洛尼亚斯的位置，走向路的另一边，以一个安全距离消失在他视线中。

洛尼亚斯回到了家中，他今晚都不会出门了。

女人停在了书店门口，她并非真的不知道书店的位置，实际上她随时可以直接传送到店长的面前。路灯昏暗的光芒不足以照亮书店内部，姬年只在柜台放了一盏煤油灯。

“林塞，你迟到了。”

来人随手将手杖扔到柜台边上，从柜台内部拿了一块面包，“哎呀，这不是看看你打了标记的人吗，新目标？”

姬年看了一眼自己的存货，没问对方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位置，她们之间没有什么能称得上真正的秘密，不过她又不是什么野兽，喜欢狩猎。

“我不是你，我只是……看不下去那些有天资的人不能进入那道门。”

一个人是否能修炼灵质跟资质有很大关系，有些人天生便比其他人敏感，能够感知世间的力量。不过有些人自诩入门，实际在门外徘徊，有些人却在不知不觉间深入其中。

当然，世间总有意外，比如像姬年这样的，没有资质，却依然在门里的人。她作为书店的店长，姬年自有门路，比如很久前她为了深入研究，她甚至参与了一些学院派的实验。

只可惜人体实验并不能让人获得资格，姬年在确信这种方法不能让人拥有资质后，就退出了学院。

林塞当然知道姬年有多执着，别说做人体实验，她连那张实验床都躺过。

有些人淋过雨，就会为别人撑伞。不过姬年可不会管别人需不需要雨伞，也不会管天下不下雨。

“那我可就要下手了哦。”

不过没事，林塞会帮忙下一场雨，姬年都把伞送出去了，天下不下雨可就不是命运说的算了。

“……只要他们能踏上那条路。”

存，等存稿够了就开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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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新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