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黎默对这位迟先生有过想象，但真正见到本人，还是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过于贫瘠了。
这位迟先生，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他好像自带滤镜，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站在这昏暗狭窄的过道里，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和自己像是处于两个次元。
黎默被他身上耀眼的光芒闪到了眼睛，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迟先生并没有消失，还站在他的面前，眼神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是真的人类。
黎默垂下眼睛，不再直视对方，也学着对方那样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黎默。”
他拿着手机，切到付款界面，想赶紧把房租交了。
迟昱抬起头，视线越过黎默，看向阴冷压抑的地下室，皱了皱眉。
他的玩家就住这种地方？
“那个，迟先生，房租……”黎默支支吾吾的，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他也知道让房东站在门口说话不礼貌，可是里面也没什么能坐的地方。黎默很难想象迟昱这样的人会坐在那张破破烂烂，能看得见棉花的沙发上，和自己说话。
迟昱往前走了一步，黎默立刻缩回屋里，左手紧攥着门把手，把敞开的房门又关上了一点，阻隔迟昱的靠近。
两人被一扇门阻挡，屋内的冷光只有一半能照在迟昱的脸上，另外一半都隐在了黑暗之中，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迟昱将手插进口袋里，垂眸看着面前的青年，谎话信手拈来：“其实这栋楼是我们老板买下来的，他打算以这边的居民区为原型做个游戏。我也是打工人，替我们老板办事。”
打工人？黎默又把门稍微打开了一点，抬眸看向迟昱，眼神半信半疑。
“我看过你的合同，租约还剩两个月就到期了。我们老板想给地下室重新装修，所以这段时间可不可以请你先暂时住楼上？”
“住楼上？”
“嗯。之后就不用交房租了，毕竟是我们麻烦你重新搬家了。”
黎默脑海闪过数个想法，楼上的房间当然比地下室好，至少有扇可以透气的窗户，可是……他的楼上就只有迟先生一户，他们要住一起吗？
迟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问：“需要帮你搬家吗？”
黎默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行李，能搬到楼上，还不用交房租，显然是自己捡便宜了，虽然是和迟先生合住，但可能一楼也是他们老板给他安排的房子，迟先生只是打工人，也没得选的。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黎默又觉得和迟先生的距离拉近了一点点。
“没事，我就一件行李。只是……你不介意和我住一起就好。”
迟昱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本意是想让黎默去楼上随便选一间空房，但没想到黎默理解的却是正楼上。
迟昱反应过来后，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说：“好，那你慢点来，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黎默探出脑袋，目送迟先生回到楼上。
他的背影轻快，楼上的感应灯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像翩翩的白色蝴蝶，一闪而过，他便消失在黎默的视线里。
黎默收回视线，心脏后知后觉地剧烈跳动起来，内心被一种陌生的情感充盈着，但他不知道这种情感叫做什么，只觉得心脏闷闷的，很难受。
很快，楼上又传来了走动，搬动椅子的声响。
黎默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控制不住想象迟昱在楼上的活动。
迟先生会欢迎自己的到来吗？这样积极地收拾房间，应该是欢迎的吧。
黎默和别人合租的经历并不愉快，他宁愿住地下室，也不想和别人合租，不知道这位迟先生是否好相处……
如果不好相处的话，他忍忍就是了，毕竟这位迟先生每次给他送外卖，都会给他打赏，而且还请他喝奶茶了，对素不相识的人尚且如此，对室友应该也挺好的吧？
黎默带着忐忑的心情，把行李都装进蛇皮袋里，丝毫不留念这个破旧的地下室，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往楼上走去。
如果可以选，谁要吃苦？
黎默走到一楼，房门向外敞开，暖色的灯光从里面照到门前的地毯，似乎在等待着另外一位主人回家。
迟昱快步走到门口，从玄关鞋柜拆了一双新的拖鞋，摆到黎默的面前，“进来吧。”
这双拖鞋不同于迟昱脚下那双深蓝色的普通家居拖鞋，它是一双带着软毛的白色绵绵拖鞋，鞋面上一左一右地长了天使翅膀，特别可爱。
黎默怀疑迟先生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这么可爱的拖鞋，和自己一点也不搭。
但他一抬头，又对上迟昱那双琥珀色眼眸。对方眼神真诚干净，嘴角还带着温暖的笑意，足以熨平黎默所有的忐忑不安。
“是不喜欢这双拖鞋吗？抱歉，我再给你找找有没有其他拖鞋……”迟昱打开另外一边鞋柜。
“不、不用麻烦了。这双拖鞋就很好了。”黎默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给自己找拖鞋，说到底他只是暂住这里，不用自己交房租已经很好了，没资格挑三拣四。
迟昱像是松了一口气，对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搭在柜门上，利落地合上了左边的鞋柜。
黎默换鞋的时候，他把自己那双磨破了的运动鞋放进鞋柜最低层的角落，和迟昱的鞋子隔了三层空鞋架。
迟昱的视线在他动作时顿了顿，又像是没看见一样，转过身，往里走，带黎默去看新房间。
黎默跟着迟先生走进屋内，踩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脚步停了下来，低头看见木地板上自己的倒影，下意识攥住蛇皮袋的背带，又继续往前走。
客厅沙发靠墙，茶几上摆放着一套茶具，飘来淡淡的茶香。
黎默提起衣服领子，轻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希望不要污染了别人的地方。
沙发旁边放着一台投影仪，对面的墙面垂下一片幕布。另外一边是开放式厨房，桌上摆着一台半合上的笔记本电脑，看起来像是工作到一半，主人临时有事先离开了。
“这是你的房间，我住你对面。”迟昱推开一道房门，示意黎默进来。
黎默走到迟昱的身旁，看向房间里面。
床上铺着柔软的格纹棉被，右手边是一扇拉着窗帘的窗户，进门是木制的推拉式衣柜，和黎默以前的衣柜一样。
“卫生间和浴室在这边。客厅推门出去是个小阳台，不过被我用来放洗衣机和烘干机了，如果你有衣服要洗的话就丢进去。”迟昱带着黎默转了一圈，回身撞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猜到他的想法，笑着说，“不用管水电费，老板会给我们报销的。”
黎默张了张唇，把刚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大公司真好啊，员工的水电费都会给报销。
这间屋子不大，没有黎默以前的家大，却很温馨，所有家具一应俱全，到处都是亮堂堂的，和黎默住的地下室仿佛是一个天一个地。
黎默没有实感，穿着这双软绵绵的拖鞋，感觉像是踩在云端上，一脚踏空，梦就醒了。
迟昱站在门口，对黎默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录入指纹。
“我把门关上，你从外面试一下指纹能不能开门。”迟昱轻轻推了一下黎默的肩膀，黎默走出屋外，站在门口。
房门关上后，暖意被隔绝，楼道的白光也变得冷冰冰的，黎默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的暖意不是错觉。
他真的要住在这里了吗？他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黎默做了个深呼吸，伸出食指，放在感应面板上。
感应面板的光圈从绿色转变为“开锁成功”的蓝色，门锁“咔哒”一声自动弹开。
门开了。
黎默迟疑了一下，他握着门把手，缓慢打开房门，迎面对上站在门口的迟先生。
“欢迎小黎回家！”迟昱站在他的面前，弯了弯眼睛，笑容明媚，仿佛黎默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对着他鼓掌。
黎默的耳朵染上薄红，回忆起以前自己回家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站在门口迎接他。
很久没有这种“回家”的感觉了，尽管这里并不算“家”。
“我可以……再试一次指纹锁吗？”黎默低着脑袋，小声地问。
迟昱眸光闪烁，他抬起手，很想摸一摸黎默的脑袋。
他的玩家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可以啊，多试几次，以免它失灵。”迟昱收回手，搭在旁边的墙上。他也清楚，玩家对陌生人相当警惕，要是他越界了，玩家一定有多远就跑多远。
黎默又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他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等它没那么烫了，黎默再次把手指按在指纹锁的感应面板上。
原以为迟先生应该回去做他的工作了，但黎默一开门，又对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睛。
“欢迎回来。”不同于刚才那种哄小孩的夸张语气，这回迟先生的语气虽然平淡了一些，却更让人觉得温暖，就像已经这样欢迎过他很多次了一样。
黎默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眶有一瞬间的发热，但他忍住了这股泪意，低着脑袋往房间走。
“不玩了吗？”迟昱关上门，望向黎默的背影，语气像是期待他再多来两遍似的。
那边传来黎默闷闷的回应声：“嗯。”
迟昱靠在门板上，抿着唇笑，目送黎默回房。
真好，终于也能在现实里欢迎他回来了。
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是尽量更，写完就发！[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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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