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君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十一说这句话时,是一个微微侧过身的姿势,抬眼看着沈澜君。玉色的肤光好似夜晚发亮的云母白,青年宛如一只美丽而温顺的白鹿,沉静地端详着靠近自己的猎人,沈澜君的身影似乎映在了他墨色的眼眸之中,又被过于清泠的眸光所稀薄,进而破碎成形态不一的斑影。
山雨清丽的气息自酒香与室内熏香的间隙里渗出,穿透人体表面薄薄的皮肤,通过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舒张的肋骨隧道,渗入到肺腑之间,浸润每一根纤细交错的血管,仿佛在身体里长出一片烟雨迷蒙的森林,在青翠欲滴的叶尖跌落轻盈如露珠的柔软情愫。
那心脏跳空的间隙里,那无名的情愫在心口织出一片细密如烟缕的绸缪雨雾,网罗住沈澜君的一切神思,令他不自觉地靠近白卿云,眼睫微垂,遮住眼中逐渐暗沉的神色,呼吸变得沉重而绵长。
日光昼短,霞光如水,自多格的窗棱蔓延入室内,稀释了天光,使时间仿佛被凝固在此刻。白卿云看着沈澜君,那倾斜的霞光正好映在沈澜君俊美的面容上,使他的右脸嵌入阴影之中,含笑的神色染上危险的意味。
沈澜君搭在白卿云肩上的手抬起,指尖若有若无地沿着他侧脸的轮廓划过,似乎与往日的亲昵举止没有任何区别。
沈澜君轻轻地“嗯”了一声,声线略有一丝沙哑的滞涩:
“然后呢?怎么不说下去?十一。”
凝视着十一的面容,沈澜君开始真的觉得自己幻想成真了……十一其实并没有那么呆木,或许也是可以……
想着想着,沈澜君心中不自觉地带上一点希冀。
白卿云看见沈澜君流露出期待的眼神,竟觉得成年后精于世故城府极深的沈澜君竟然也有这般天真与直率的时候,恶作剧的心思蠢蠢欲动。此时暧昧的氛围酝酿正好,只差一点就可以模糊情与爱的临界点,不做些什么实在可惜。
于是白卿云抬手,覆上沈澜君正抚摸他侧脸的右手手背,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笑意,微微偏过头,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白鹿,主动引诱心怀不轨的人类抚摸自己闪烁着绸缎般细腻光泽的雪白皮毛,那种低眉间无害而柔软的情态几乎是瞬间融化了沈澜君的心防。
心中痴念翻覆,理智在情|欲的边缘摇摇欲坠,一瞬间绷紧的小臂肌肉剖析出精悍的线条,沈澜君凝视着那几乎快吻到他手心的唇,喉咙干渴得厉害,像被烈火烧灼寸寸崩裂,沁着令人焦躁难耐的凶猛热潮。
可就在下一秒,就在沈澜君以为十一会亲吻他的手心时,令他的欲|念增长至巅峰的时候,十一握着他的手移开了自己的脸,旋即松开手背上温度的消退瞬间令沈澜君清醒,他惊异于十一为何会突然放开,更是羞恼于自己心中翻涌的欲|望。
此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神色暗沉得可怕,像是一只困在人皮里的兽,嗓音更是爬上了铁锈般的粗粝:
“十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卿云眉目一如之前那般沉静,近乎于毫无波澜,似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困于眼前之人躯体里,那针对他的令人触目心惊的欲|望。仅是在沈澜君开口后时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伸手用手背试探沈澜君额上的温度,道:
“您手上温度太烫了,可能是染了风寒。”
闻言,沈澜君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腹,疑心自己手心的温度是否真的这么烫?他看着白卿云那认真比量温度的专注神色,一时间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经这一打岔,还真是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亏他还以为十一开了窍,真是想多了。
沈澜君头脑渐渐冷静,额上也降了温,心中好笑的部分便占了多数,他舍不得怪十一,便极有耐心地等着白卿云为他量完体温,才笑道:
“十一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手哪里有那么烫?”
却不想白卿云侧过脸来,淡定地指了指方才沈澜君摸过的地方,然后转过去,平静陈述:
“红了。”
公事公办地就像是在读一本文书。
沈澜君定睛一看,就有些心虚地发现那块被他触摸的皮肤果真红了,白卿云体温本就略低一点,微凉的皮肤被沈澜君掌心里的热度侵染,烫出鲜妍的粉色,印在玉白的皮肤上,红梅零落,倒像是在雪地里留下了什么罪证。
沈澜君抬手摸了摸自己脸,好像是有一些烫,脑中却想着十一方才指着自己脸的样子,那样简直就像是告诉他亲这里一样,哪怕这样较真的态度也让沈澜君被可爱得心尖发颤,软得像是流了心的蜜柿子。
他看着十一似是想要起身,忙拉住十一的衣摆,笑得有些无赖,用那种开玩笑的轻浮语气道:
“好像确实有点红,过来让我仔细看看,说不定亲一下就不红了。”
“亲?”白卿云回过头,神色浮现一丝惊讶。
沈澜君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但他神色不变,按着白卿云的肩膀,将人固定在榻上,笑容恣意,故意道:
“不是说凡是受伤了什么,只要亲一下就会好吗?怎么?两个大男人还亲不得?”
白卿云缓缓摇头,用一种像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沈澜君,神色略有一丝苦恼,像是成年人犹豫是否应该把童话的真相告诉给小孩子一样,然后白卿云认真地看着沈澜君,道:
“属下没受伤。”
他停了停,然后语气略带一丝严肃道:
“亲是不可能消痛治伤的,主上还是应当常备药酒消毒与金疮药。”
白卿云想了一下,补充一句:
“还有解毒药。”
沈澜君:“……”
他被白卿云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给气得半死,差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天可怜见,他沈澜君自誉为聪明绝世,也算得上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怎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绝顶大木头!他原先还觉得十三脑子有点问题,十一只是不开窍而已但人还是聪明的,现在看看这哪里是不开窍?!
这分明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丝关窍!
沈澜君气得头疼,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他按了按额角,抿唇看着十一,索性也不掩饰了,直接将人抓住,语气略带强硬道:
“陪我喝酒。”
他强调了一句:
“这是命令。”
见脱身去玩系统的计划失败,白卿云遗憾系统这下是真的逃过一劫,但他也在心底扬了扬眉,似乎沈澜君很想让他喝酒?
为了灌醉他?
灌醉他之后是想干什么?总不会天真地哄他说心里话,像一名含羞的闺阁少女问喜不喜欢他?
这样也未免太小看小侯爷的行动力了。
见十一乖乖留下,沈澜君心中竟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地深深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计划。
这都是他的错,都怪他要搞什么你情我愿,想着要让十一心甘情愿,都是他的错,让这种木头主动开窍哪怕他脱光了这家伙都会目不斜视地给他披一件衣服,甚至还会教训他让他注意受寒,要让一个不喜欢男人的男性主动喜欢上男人实在是不可能,更别提是这种迟钝得神经仿佛和石头一样的家伙。
都是他的错,他就不该对十一抱有任何期望的。
一边喝酒,沈澜君一边重新在心底构思了所有计划。他觉得十一不像这般愚钝的人,明明十一之前对他过度的接触都有反应的,亏他觉得今日氛围正好,也许能突破一些界限,却直接被十一拦了回来。
莫非十一是故意的?
沈澜君怀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可能,十一那般正经的人,不可能会干这种事。
殊不知这已经是他距离真相最近的一刻了。
沈澜君思来想去,觉得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与十一从小长大,且十一比他年长三岁,又事事迁就他,估计在十一心中自己是虽然是应当侍奉的主上,同时也是依旧是原先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故而一直把他当孩子看待,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当成玩笑或者恶作剧。
不,这其中该也许有他这些年多次戏弄十一的缘故,十一有这样的反应理所当然。
如果不做些什么事,十一也许永远不会当真。
白卿云盯着沈澜君把酒似流水般往嘴里送,也不说话,一个人想着事喝闷酒,一盏接着一盏,酒气渐渐浓郁,开始逐渐上脸,沈澜君的脸庞变得有些红,被酒精熏染的大脑使得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白卿云一边心不在焉地盯着,一边在心中估算着沈澜君大概多久能够喝醉,想着该在什么时候去通知人送醒酒汤来,去让人到侯府送来干净的衣物,以及监视城门的十二十三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突然一只胳膊勾着他的脖子,蛮横地将他圈进了一个满是酒气的滚烫怀抱里。
白卿云回神,却见坐在一旁独自喝闷酒的沈澜君不知何时黏了过来,满脸酒醉酡红,他亲昵地勾着白卿云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黏在白卿云身上,见白卿云回过头来,沈澜君脸上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笑,口齿略有些含糊道:
“十一,怎么不喝?”
白卿云潜心分辨沈澜君是真醉还是假醉,道:
“属下不会喝酒。”
“不会?”沈澜君嗤笑一声,语气轻蔑,面露不屑,压根就不信。他盯着白卿云,桃花眼微眯,然后倏然绽开了一个笑,语气黏糊:
“来,让本侯爷教教你,十一,以后遇到这事儿,就算真不会喝酒也得说自己会喝酒,记住没?要不然你就会遇到我这种人……”
沈澜君含笑就着这个姿势捏了捏白卿云的脸,眼尾微扬,语气轻佻道:
“遇见本侯爷这种越是听见你不会喝,便越是想逼你喝酒的恶人。”
白卿云:“……”
审核老师,我是大大的良民,米西米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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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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