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见到的生缔,总是纵容着、照顾着生透,甚至深爱着他的。说话也很温柔,从不对他说什么重话,更不会用低声下气的语气求他。
生透睁开了眼,望向生缔的眉间,那边又皱成了小山样,山下黑眸中有害怕更有伤心。生透不禁伸手去碰其眉间,恍惚间想起了晨间刚与生缔重逢时,对方的眉还没蹙得这么厉害。
是因为他吗?他未醒时,生缔还不曾如此,可他一醒,生缔的日子似乎就没有好过。
“生缔……你好难过。”生透哑着嗓子,缓缓吐出了这句话,随后垂下了眼眸。
看到生缔难过的他,也好难过。
“生缔……你会哭吗?”生透突然作声道。
“……”这次换生缔闭口不答,还移开了视线。
生缔躲避视线躲得很快,但生透还是看到了他面上的难为情以及一丝无措。这样的生缔,反倒让生透轻松了很多。
他这才发现,原来生缔也是个小孩子,也会难过,被关心也会害羞。而且……如果生缔会哭的话,一切都好办了许多。
他平日里的哭泣,也并不全是装的,更多的是顺势而为。有时候释放比憋着会好受很多,他深知这一点,因而从来不抑制自己的言行。
“生缔。”生透轻唤其名字,音调甜腻。这甜没有平时刻意憋出来的感觉,更多的是心疼与怜爱。
生缔听到呼唤,迟疑了一会后,还是移回视线,与生透对视。生透也趁机勾上了他的脖子,学着生缔往日对他的举动,将生缔的头按进了自己的胸口。
“哭吧!”
生透的声音里带着雀跃,还带着生缔所眷念的那一丝温柔。他感受着生透目前还不算宽广的胸膛,深吸了一口气。
生缔当初为什么要不惜一切带走生透呢?或许有当年目睹褒秋与乔欣被拆卸时他没有阻止的愧疚,或许也有在乔衮回来时明明准备好等死却被生透关进柜中的难以置信。
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举动。
如果换他是生透的处境,他会如何呢?他也许只会静静等待着救助自己的人走向死亡,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做,接着目睹那人死亡后,继续活在愧疚之中。
他很擅长等待苦难的降临,也很擅长在昏天黑日的小房间内忏悔。
“生缔?”生透许久都没有感觉到胸口的湿润,有些疑惑。他哭的时候可是瞬间就把生缔衣服哭湿了老大一块,怎么到生缔就那么费劲了?难道他穿得太多了?
生透悄咪咪地瞥了眼自己的衣襟,数了数衣服数量,似乎确实有些多。他偷偷抬起手,默默扯散些衣服。
衣服被慢慢扯散,却也带动了生缔的脑袋。生透吓了一跳,赶忙收回了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可不想让生缔发现自己在搞这些小动作,万一生缔比不过他的泪量自卑了怎么办?到时候还得他哄。
生透思绪飘飘然,不禁想得更多,可刚刚才开始想,就来了另一道声音。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声音低沉又含了一丝怒意。
生透想也不想就知道这人是乔衮。生缔也猜到了是乔衮,在其刚开口时便理好生透的衣襟离开了生透,起身行礼。
“乔衮大人日安。”生缔恭敬道,“生缔也并未干什么,只是他的衣襟乱了……帮他理一下。”
乔衮闻言瞟了眼生透的衣襟,见其穿戴整齐,才松了语气:“好,很好。”
随后话语又尖锐起来:“你怎么回来了?索琪不是与你有约吗?”
“索琪大人特允我今夜至他那过夜……让我回来带些衣物。”生缔陈述道,面色平静,好像要过夜的不是他一样。
乔衮听罢倒是笑了,打量了眼生缔,嘲讽道:“你不是一直都不肯的吗?出生没满一年时,用玩具不满一年不能做那些事情为借口。满了一年后,也用各种理由推脱,甚至可以甩索琪脸色。”
“怎么?现在不甩了?”
“……情难自禁罢了。”生缔面不改色。
“希望这感情真是别让索琪错付了。”乔衮熟练地脱下手套揣进兜里,扫了眼还在地上坐着的生透,意有所指。接着,他直勾勾冲生透走来,向生透伸出了手。
生透望着乔衮那双带着疤痕的手,无言地盯着乔衮,又看了眼生缔的面色。生缔面色好到让他看不出异常。
不得不说,生缔在控制情绪方面,比他强了太多。如果不是这样,生透也不会误会生缔不喜欢他。
生透犹豫了许久后,最终把手放到了乔衮手上,努力装着很喜欢的样子,只是他到底不擅长伪装,一眼就被乔衮看破。
“怎么?不喜欢就松开啊。”乔衮说得轻飘飘,手却把生透握得死死的,甚至把手汗都捏了出来。
“我不喜欢。”生透没有给乔衮脸,观察着乔衮的神情,发现其神情微变后,满意地补充了下一句,“但我也不会松开。”
他并不善于掩藏,那就干脆别掩藏。这是乔衮给他指明的方向,也是他选择的方向。
生透说完后毫不掩饰地望向生缔,那最后一句话无疑是对生缔说的。
生缔的神情微动,眉依旧蹙着,有越蹙越紧的趋势,但那回看生透的眼睛,却包含了许多情绪。生透无法领悟其中全部的情绪,可他知道能让生缔情绪变动的只有他一人。
“那生透我带走了。”乔衮自然看不惯他们俩眉来眼去,举起与生透十指相握的手,向生缔炫耀,“你可别让索琪等久了,良辰美景——”
“不可辜负啊。”乔衮不等生缔反应,便拉走了生透。只是走的并不是大路,而是乔衮偷偷摸摸开辟的小路。
生缔望着乔衮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乔衮当然不敢走大路,毕竟走大路,会被玩具跟上。
而这时,生透扭过头,朝生缔看来,神情中还有些不舍。
生缔的冷笑瞬间化成温柔又无奈的笑,嘴唇微动:
明天见。
生透愣了一下,自己也跟着动了动嘴才反应过来生缔说了什么,欣喜地也动了动嘴:
不准再推迟!
还故作了个凶狠的表情。可惜不仅没让生缔被吓住,还把生缔逗得笑出了声。
这笑声自然被乔衮听到了。他头一偏,先是瞪了生缔一眼,随后又扯了生透一把。
生透一个晃神,差点摔跤。他站稳后,毫不掩饰地对乔衮表达不满,拉着乔衮的手,二话不说就跑了起来。
乔衮不是想扯吗?那他让乔衮扯个够!
乔衮是跑爽了,生透更是跑爽了。可惜,纵使他在得罪了乔衮后,对乔衮百般“安慰”,乔衮也没有放过他,还是给了他惩罚。
生透怅然地看了眼周围熟悉的书桌,熟悉的柜子,还有对面熟悉的金丝笼,撑着脑袋拿着笔,幽幽叹了口气。
他真是跟这个房间犯冲,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了。
估摸着这也是乔衮故意的,就是让他想起在这里发生的种种不好的事情,好恐吓他,让他乖乖听话。
只是乔衮也不想想自己,如果乔衮能约束一下自身行为,他至于每次都蹬鼻子上脸吗?
虽然……乔衮就算约束了,生透也会想欺负他。在被拆卸的那段日子,只有欺负乔衮,才能让他活下去,才能让他有去找生缔的可能性。
生透收回思绪,瞥了眼桌上摆放着的纸还有一旁堆成小山高的书籍,更加唉声叹气起来。
这些都是规矩类的书籍,是他最讨厌看的书,他当初宁愿偷偷摸摸看**,也不愿赏这些书一个目光。可现在,乔衮偏偏让他抄,不仅让他抄得字迹工整,更是让他后天早晨必须抄完。
乔衮没有提不抄完的后果,不过,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是不要冒犯才好。生透无聊地坐直身体提起笔,开始漫长的抄录,抄着抄着就觉得昏昏欲睡起来。他并没有刻意控制让自己别睡,反倒一头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休息了才有精神继续抄不是吗?而且……他已经很累了。
闭上双眼,浮在生透眼前的,就是今日的点点滴滴,紧接而来的,是五味杂陈的心境。
三日后就是公主宫宴,要前往帝都参加。按宫觞的话来说,如果真的他赢了江盈,他也会参加宫宴。去了宫宴,不比在琼楼,不是人人都似乔衮那样纵着他。
到时,就算他再不想收敛性情,也不得不收敛。今日,他已经看到了不收敛的后果,不仅他被易奘戏耍,就连生缔也无法逃脱。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生缔……生透吸了吸鼻子,让眼泪别流。恐怕当初刚刚上完军事课时,生缔对于易奘举止的无动于衷,也是对他的保护吧?
生透烦躁地睁开双眼,瞪了眼桌上的纸,不甘心地拿起笔继续抄写起来。他不想抄也得抄,懂了这些才能不让生缔受伤。
这般想着,生透的心慢慢平复下来,神情柔和又苦恼,有了些生缔平日里的感觉。
他自身的变化,自己怎会不知?可生透高兴,这样即使生缔不在,他也能感到生缔在他身边,他就不会那么烦了。
随着时间推移,生透抄得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知不觉就完成了大半抄写。他愣愣地看着这些在桌子另一边堆成小山的抄写纸,心下恍然。
恐怕乔衮也是知道玩具做事的速度比常人快,才敢放心让他抄这些书。如果生透足够用心,这些书籍,甚至费不了他多少时间。
只是乔衮的好心并没有让生透开心,更让他闷闷不乐。这一丝丝心境的改变,就让生透察觉自身上那股属于生缔的气质慢慢消失,让本就难过的他更加伤心。他似乎不论做什么,都留不住生缔。
心乱了,再看书籍,也看不进去。生透丢开了笔,索性不抄了,开始思念生缔。这一想,外边就传来了一阵乐声。
生透猛然坐起,震惊地望向门口。他记得这乐声,它来自于小缪,更来自于小缪珍爱的音乐盒,而音乐盒来自于生缔。
生透毫不犹豫地来到门前,门没有锁,很轻易便被他打开,入眼一片漆黑。他一怔,这才明白天已经很晚了,而乔衮并没有开灯。
他虽然在二楼呆了有一段时间,却不知二楼的全部构造,也并不常出去,特别是夜里。他和生缔就是在夜里到的秦城旅馆,而生缔更是在夜里与他长别。他对于夜晚与黑暗有着深深的恐惧。
生透停在门口,望着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呆立了许久才踏入黑暗。在他的心里,没什么比生缔更重要。
生透在二楼飞奔着寻找,一时也不知道是恐惧多一些,还是对生缔的思念多一些。当他终于找到拥有乐声的房间,看到顶着月光摸黑弹琴的人时,他心里才堪堪流露出一丝喜悦。
可看清乐声的主人时,生透的喜悦瞬间变成了失望。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药好苦啊——
小剧场:透宝贝的学习计划。
开始——生透(头绑加油带):我要努力追上我的爱人!!
过程——生透(泪流满面):呜……我到底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
结果——生透(面无表情,行动飞快):废话少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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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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