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手拉着手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沉默不语。
生透倒是想和爱人说些什么,但碍着在和其怄气,不好意思说,只能瞪圆了眼盯着生缔的背影,抬头又低头,希望对方先开口。
他明明很好哄的……
而生缔路上到底没有开口。在生透看不见的地方,他面颊上净是迟疑与答应了生透的懊恼。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需要走那么长的路,现在只是他刻意拖延的结果。
只是他再怎么拖延,却还是来到了那个地点。
生缔驻足,抬头不语地盯着那家店面:二十四小时自助许愿花灯池。他想着后面的事情,叹了口气,又回头望了生透一眼,带其进去。
如果可以,生缔希望这边放花灯是真的自助,不被人打扰,但可惜,这注定不能。
其他客人可以去自助机那边购买花灯,只有他不得不去前台刷个脸——
今天来逛灯市,除了赴约外,更是帮索琪与“他”放一盏花灯。
“呀!这不是索瑞少爷吗?我等你等了好久了呢!”前台认出了他,放下手头的活,对他笑得谄媚。
只有生透在后边听得不明所以。
索瑞?生透反复品着这个名字,总算想起自己在生缔的日记中看过这个名字——日记中写得索瑞,是索琪认回的小儿子。
但……
生透反复回忆着生缔给他看的第二篇日记中的内容,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那篇日记中,生缔微微提及了索瑞的死。
是自尽。
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也许……是那个前台叫错了人?生透如此想着,向生缔投去了视线。
只见生缔与他对视了一瞬后,淡然地望向前台,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语气稍怒道:“废话那么多干嘛?还不快把东西拿来?”
“哎?哎!好的!”
前台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后,便去拿索琪之前定制的花灯,边拿边嘀咕:“哎呀……都怪我忘记了,索瑞少爷的脾气很不好的……怎么能对少爷说那些话呢?”
他的嘀咕,无疑被生缔听了个正着。不等前台反应,生缔便眉头一挑随意拿了一件东西——
猛摔在了地上。
“哗啦!!!”那东西被摔了个四分五裂,引得路人侧目。
“索家小少爷怎么来了?”行人窃窃私语,“他不过是个假少爷,真实地位还都不如我们,怎么敢如此嚣张……”
“哎呀,别提那么多了,他们家那些个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吗?而且,他看过来了……”
生缔似笑非笑地向他们投来视线,手上那正被把玩的价值不菲的瓷瓶却对准了他们。
行人被吓得一哆嗦,顾不得未买完的花灯,直接推搡着跑出了店面。
即便他们跑出去,生缔的瓷瓶却还是要丢的。
“哐啷!!”
生缔随意地砸完了瓷瓶,斜眼睨向瑟瑟发抖的前台,冷笑了一声:“东西呢?”
前台唯唯诺诺地把一盏山茶花灯递给了生缔后,便想迅速离开,只是生缔偏偏又喊住了他。
“等等。”生缔垂首摆弄着手上花灯,幽幽道,“……再给我拿两个花灯。”
“普普通通的就好……不需要太花哨。”
那前台听后一愣,点了点头后,佝偻着身子,一来一回便拿来了两个最普通不过的花灯,那花灯里面还塞了两张写满字的字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只是,您这么做,那位大人肯定要知道的……您不怕吗?”前台没立刻把花灯给生缔,担忧道。
生缔则嗤笑了一声,眼中暗含对前台关心的感激与对那两盏花灯的柔情,但嘴上却讽刺道:“他又监视我了?”
“噗,那我更得拿了。”生缔直接抢过了前台手中花灯,又拿起属于索琪的那一盏,指尖触着山茶花灯的花瓣,朝店员淡淡地笑。
随后顶着店员惊愕的视线,直接将那盏山茶花灯撕了个粉碎。
生缔用脚碾着那掉落在地上的花灯碎屑,漫不经心道:“你告诉索琪——”
“他想要的,想祈求的,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得到!”
说罢,朝店员丢下了一张纸条,手拉着生透,怀揣着花灯,马不停蹄地就离开了店面。
而店员,就那么呆呆地接过纸条,看着店内满地狼藉,哭笑不得地去看那纸条上写的内容:
今日之事,劳烦您多担待了。店铺损失的问题,您尽管放心记在索琪的账上——
不,用,留,情!
店员看完后,悲凉又感慨地看了圈其他的店铺,想到琅月街一条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规定:
自索瑞少爷意外身亡后,索琪大人总会命生缔扮演索瑞少爷来给琅月街制造各种意外——这是索瑞少爷生前最爱做的事情,只要这件事一直发生下去,索琪大人就会觉得少爷还在。
可……按照少爷的脾性,少爷是断断不会留下这张纸条善后的,更不会什么大事都没闹出来就离开……
前台叹了口气,攥紧了手中纸条,忧心忡忡地远望了一会生缔那早已看不见的背影后,无奈地开始打扫店铺。
希望生缔,亦如往常那般,不被索琪责罚吧。
——另一边,生缔带着透奔跑在灯火通明琅月街上,直至彻底离开琅月街,甚至远离了灯市,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见又带着河流的地方,生缔才放慢脚步,牵着生透慢慢走。
跑了那么久,生透有几次想掉头回到琅月斋,可刚冒出这个想法,他就因贪念生缔炙热的手掌而不忍心离开。
只是,他不得不去的,不得不回到琅月斋去找乔衮。
根据那人的提示,乔衮最可能出现在那边。
随着生缔脚步变慢,他也终于肯狠下心甩开生缔的手,与其对峙。
“刚刚那一出是怎么回事?”生透疑问道,脑子里全是生缔那仿佛变了个人的举止,“索瑞不是死了吗?还有——”
“为什么他们会叫你索瑞?那并不是你的名字啊?”
“……是。”生缔淡淡地看了眼自己被甩开的手,那边还有些发抖。他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抬起这只手,抱牢胸前的花灯。
他再怎么想躲,这一天,也终究是来了。
“他死在新历七年七月十五日凌晨——被认回的第二天。”生缔垂眸摆弄着怀中的花灯,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颤抖,像是不在说自己的事情。
“那天,我刚跟他见面……在索家宅子的花园里。”
“我们什么都没说,不过是恰巧撞到了……他面色不是很好,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凭着我的样貌,认出了我的身份,让下人给了我一朵翠蝶花……再留给了我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就此离去。”
“那是我见在他生前见他的最后一面……再见就是后来葬礼的画像上了。”
“至于我为什么叫索瑞……”生缔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几下,耷拉着眉复杂地看着生透,“我给你留的第一篇日记……你看了吧?”
“那一夜我没有怎么多想……只以为是索琪想要为他的小公子索瑞配置玩具,好应付皇室……可我没有想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索琪让乔衮带着我去,除了他们本身有利益纠葛外……更多的是想利用利用我,刺激一下索瑞……毕竟他们俩……”生缔颇为厌恶地撇了自己身上的山茶花图案,却又在一瞬收敛神色,避免生透误会。
“但……谁都没有料到,索瑞少爷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少爷死后,索琪最初是没什么感觉的,也拼命地想把我送回去……我自然是乐意至极,可谁料……时间过得越久,索琪心里那股疼就越厉害,越明显……再加上……”
“然后,他就接受了我。而我,再也回不去了。”生缔说到这一顿,也不玩花灯了,抬头望着生透,惨笑了下再偏开头,捏紧了衣角,“后续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了。”
生透听完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不自觉就说出了让生缔面色一紧的话:“那红痕……”
“……”
这话一出,两人同时身体一僵,生透更是直接撇开视线随时想走。许久后,生缔才不是滋味地打破了寂静。
“你……嫌弃我了?”生缔抱紧了怀里的花灯,白着张脸默默低下头,不敢再看他,踉跄着身体,一步步后退。
“不是……”生透慌张否认,连忙向其近了两步。
他从来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是刚刚,他只不过是在想难怪生缔不那么喜欢亲密接触,难怪后来总不让他继续触碰身体,难怪对方对索琪态度那么……
一想到生缔心里那么折磨与痛苦,他就心疼无比,更想去弄死那个索琪……这样他的生缔就能自由。
他将这些一一告诉生缔,可生缔却不信,仍然自顾自地远离他。
眼看着生缔越退越远就要退到河里,透再也顾不及别的,快步上前想拉着他,但却被大力挥开。
“噗通!!!”
“生缔!”
生透惊呼一声,连忙往河边赶,随便扒下两件衣服便跳下了河去捞生缔。
过了好一会,透才捞出奄奄一息的生缔。他想为生缔做人工呼吸,但其胸前抱死了那早就坏掉的花灯不撒手,急得他不得不撕了花灯丢在一旁,再做接下来的事情。
等到生缔醒了,第一举动不是安慰那又要哭的生透,而是偏着头对着那早就碎掉的花灯,还有那模糊得看不清字的纸条,落下两行清泪,自顾自说了句:“花灯碎了……”
“愿望实不现了……”
“——生透?生透?”
乔衮原本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和生透聊交易的事情,结果生透说了一半便突然没了声音,让他好生奇怪。
他拿起桌上自己做了一半的蔷薇花灯,疑惑道:“你老盯着这灯干什么?”
“想要?”
生透一愣,摇了摇头后一顿,又点点头。
他没急着往下说,而是望着窗外寂寥无人的街道,还有那条生缔落水的小河陷入沉默。
生缔在落水之后,把今天一切得行程都告诉了他,以及……他想找的乔衮在哪里。
今天乔衮休息,休息的乔衮会把所有通讯设备关掉,避免人来找,所以即便是易奘也逮不住乔衮这个人。就连在模拟系统内给他提供乔衮位置的人,也只能给个大概。
可生缔却知道乔衮的位置——生缔平日里就管着这些东西,又深知乔衮喜欢清净的性格是不会喜欢灯市那种地方的。生缔带他来到这里,除了放灯外……也是带他来找乔衮。
而他却闹出了那种事……
“生透?又发什么呆呢?”乔衮在生透面前晃了晃手。
生透乍一回神,拂开乔衮那双带着疤痕的手,望着乔衮斟酌道:“你可以帮我……做两盏花灯吗?不需要特别华丽!普普通通的就好……”
“要就要嘛,多大点事——”乔衮见其回神,重新躺回了椅子上。
过了一会,似是觉得这话说出岂不是就代表一定会帮生透,便临时改口,讥笑道:“你可真是……捏着一个还不知道结果的把柄,就死命要挟压榨我啊……”
“我看起来很闲——”
“我喜欢你。”
生透面无表情地用这句话打断乔衮,冷看乔衮那如鲠在喉又有些高兴的表情,切切实实地嘲讽道:“那个把柄确实威胁不到你……”
“但这句话能。这就足够了。”
乔衮没对他的嘲讽有什么意见,闻言后只是自言自语地把刚刚的话说完:“我确实挺闲的……”
随后话音一转,朝生透推了推那桌上的蔷薇花灯:“除了花灯,你还想让我做什么,才愿意把星网契约板块给恢复了?”
“救一个人。”生透顺着拿起花灯,思绪又有些飘,嘴上却道,“他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想要个宽敞的小房间,拥有自由游走于模拟系统,甚至是星网的权限,以及……”
“让我多去看他。”
生透说到这面露古怪。
一开始,在第一次军事课被易奘强压住时,他以为教他如何让易奘不爽,帮他解围的人是生缔,但后来上下批对抗再见到那人时,他才知道对方并不是生缔。
生缔那时早上刚跟他说了暂时离开琼楼,晚上来接他的话,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模拟系统,怎么可能帮他把系统炸了?
至于认错……也不过是那人用了生缔的皮囊,再加上其性子确确实实有点像生缔的无心之举而已。
生透说完,本以为乔衮会比他更惊讶,却没想到其非常平静,只是拿起水杯浅尝了一下后轻笑了声:“……是他啊。”
“终于耐不住寂寞,搞出点大动作了?”
“是谁?”生透不禁问道。
生透之前拆穿了那人的身份后,试图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对方支支吾吾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
乔衮没直接回答他,轻松地放下杯子后反问道:“你见到他时,他是什么样子?”
“他……”生透想起他对那人做出的一系列亲密举动,眼神飘忽,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好在乔衮好心地给了他台阶下:“没关系。不想跟我说,也没事。”
“反正,”乔衮一手撑头,满脸玩味,“你看到他是什么样,就叫他什么名字就好。每个人看见他,都是不一样的,他也没什么名字……”
“就算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也没——”
乔衮没有说完,就收到了生透因恼羞成怒而丢给他的花灯。他品着生透的表情,笑得更大声了。
“所以条件你答不答应?”生透实在烦他,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冷眼盯着他,笑得阴森。
“答应当然答应。”乔衮被盯得久了,总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收敛了笑容,玩着手上的蔷薇戒指,“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得能动,才能修板块……若不是那次爆炸炸动了属于女神才能走的系统内部轨道,他怎么可能溜出去把契约板块给弄崩了?”
生透见他同意了,二话不说就用玫瑰手串把模拟系统调出来,示意让乔衮亲手做给他看。乔衮也没怎么反抗,任劳任怨在休息日为生透加班。
“好了。”乔衮捣鼓了一下,给生透看了眼后懒散地瘫在椅子上,“现在就等向王上报。Hi后,他就可以彻底自由了。”
“上报?”生透确认没问题后,犹疑地望向乔衮,“为什么要上报?”
“你操心那么多干嘛,他又不会有什么事——”乔衮却来劲了,趴在桌子上打量生透那紧皱的眉间,乐了,“你关心他?怕他被帝国知道,给抹除了?”
生透不答,后仰了仰与乔衮保持距离。虽说他们现在能好好在一起说话,但他的身体到底是时刻谨记着乔衮把他折磨时的疼。
乔衮的笑因他的后退僵了僵。他哪能不明白生透后退的原因?只是他未说什么,拉下了脸重新坐直了身体后,生透也跟着坐直了身体。
“看来你是真担心他啊。”乔衮瞥了眼那放在桌上因生透摔而稍稍有些变形的花灯,打算给生透添堵,掏出了一只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我喜欢你。”
“我喜欢……”
这句话一遍遍从录音笔传来,惹得生透瞬间黑脸想把笔拿走,只是乔衮比他快一步收回了笔,宝贵地揣在胸口。
“生透,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爱偷别人东西的习惯呢?”
乔衮劫后余生般做作地摸了摸胸前的笔,随后望向生透那微笑着捏着桌角想把桌子掀了的手,轻笑着安抚道:“你别激动……”
他还没说完,生透便冷着脸直接向他伸出了手,另一只空闲的手更是摁在了胸口,随时都能自残的模样。乔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交出了录音笔,嬉笑道:“给你就给你嘛,你也别太激动……只不过,生透……”
“看你现在这样,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与说出这句话的后果了吧?”
“下次,可别再轻易对不喜欢的人说出这话了哦?”
加班,啊……加班……不想熬夜……乔先生救我……(吐血)
新年快乐。或许不要一两个月就能恢复日更了?具体啥时候我也不知道,看我的内心有多坚强咯?
还有,靠虚幻的演习来炸了整个系统,这看起来很扯,但是嘛,具体怎么样,以后才知道呢(笑)
小剧场:绝不加班的乔衮。
乔衮(眼神恍惚):啊……但要是生透的话,我可以陪他玩到天亮……
生透(死鱼眼):您自个玩吧,我只想找我的宝贵生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心愿(2)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