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苏醒

“姐姐,你是正妻,有贤王殿下的敬重,娘家显赫,现在还有了小郡主,这些都比我强多了。”

喉头涌上涩意,陆婉君轻声宽慰。

她不想和叶风荷谈论这个话题,因为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炫耀她的前半生有多么幸福。

更像是此刻剧变的人生,无声地践踏着她的尊严。

叶风荷抬眼瞥她:“日子是自己过的,好不好,外人看不出来吗?”

“婉君,姐姐和你说句真心话,我真的好累,恨不得哪一天扮成丫鬟离开这里,去过我觉得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我知道,只要一脚踏出贤王府,我就成了无权无势的底层弱女子,无权亦无钱,美貌于一个平凡的姑娘来说,更像是毒药。”

凉亭内,因叶风荷一席话沉默得可怕。

陆婉君唇边有着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悲伤的喟叹:“姐姐,在其位谋其职。这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事。”

“是了,这么多年不见,本该是我好好款待你的,倒叫你听了我的伤心事。”叶风荷轻拍她手背,笑道:“宴席快要结束了,咱们回去吧。”

叶风荷转了话题,陆婉君识趣地接话:“说起来,姐姐怎的到这小院子来了?”

“承欢太粘人了,只有我抱着她才肯好好睡下。说来也奇怪,我素日里抱她在府内走,她照哭不误。唯独这个院子,只要一进来她就不哭了。”

叶风荷没有多想,随口答道。

小郡主刚入睡,叶风荷便没带上她,她喊了丫鬟,很快那些等待着的乳娘便守在小郡主身边。

小姑娘睡得香甜,陆婉君想起小侄女团团,便又凑过去看了一会,冷不防被人拉住手指,“……阿婉。”

季衍怎么又跑出来了?

陆婉君忍住回头的**,慢慢退到人群外。季衍勾她指尖,带她转了个向:“阿婉。”

陆婉君:“?”

假山后,一道湿透的幽魂披头散发,她攥着山石边缘,朝陆婉君的方向伸长了脖子。

微风吹过,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陆婉君:“!”

她吓得险些摔倒,所幸季衍就在身边,托住她瘫软的腰身。

贤王府怎么也有冤魂!?陆婉君脑袋一片空白。

“婉君?”叶风荷叫她,陆婉君猛然回神,提着裙角跟上叶风荷步伐。

贤王妃出行扈从众多,陆婉君因与她关系亲近,得以走在她身侧。她小心地观察着叶风荷神色,思索半天找不出话头,悻悻放弃。

满腹心思缠着陆婉君,她忘了将季衍收回去,一路忧心忡忡地跟着叶风荷。越看越觉得,后者端庄大气的面庞多了几分晦暗难明的色彩。

远远地,视野里出现了正厅向上弯起的檐角。

陆婉君听到了嘈杂的人声,还有贤王李炘强压怒火的声音:“莫天师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我这贤王府有什么冤屈,成了不干不净的冤魂汇聚之地?”

陆婉君心头一紧,赶紧将装有扳指的荷包塞进袖中。

“臣不敢。但殿下方才已亲眼见到灵盘所指,若是不除去凶煞,臣怕贤王府的人都会受到波及。”

莫天师的话一如既往中气十足,本就因他先前举动而骚乱的宴会厅,此时更是乱作一团。人人惊疑不定地望着正殿中央的莫天师,慑于贤王本人在场,只能压低了议论的声音。

“难道莫天师刚刚所说都是真的?”

“这可是白日都能出来作怪的凶煞,这得多高深的道行啊?”

“你小点声,没看到贤王殿下脸都黑了吗。”

叶风荷显然感受到了厅内气氛的不正常,她抬抬下巴,自有机灵的小丫鬟离开队伍。很快带回了一个守卫:“属下见过王妃。”

“怎么回事?”

“回王妃的话,那位莫天师奉陛下的命令为小郡主祈福祝祷。方才,殿下得知小郡主尚未醒来,打算让莫天师暂候,莫天师便声称自己能够隔空祝祷,不必请来小郡主。”

“殿下便同意他现场起法,他做了一场法,原本用来祈福的灵盘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开,黑气盘旋。按莫天师的说法,是、是……”

头顶目光骤然严厉,守卫头压得更低:“他说府内已有凶煞盘踞,筹谋害人性命,若是不做法驱除,只怕要有血光之灾。”

“荒唐!”叶风荷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身为贤王府的女主人,她当仁不让地挺身而出。她沉下脸,问:“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属下不知。”

“罢了。”

叶风荷不为难战战兢兢的守卫,衣袍一甩,敛下神色里的疲倦,“婉君,你随阿芸从偏厅回去。我去会会那位莫天师。”

陆婉君见她声色俱厉,气势迫人,心头暗暗咂舌,乖乖跟着侍女离开。

叶风荷是典型的高门主母做派,平日里慈眉善目,动起手来雷厉风行。能把偌大的内宅治理得井井有条,连贤王的近身侍卫都要服从她调度,足以看出她的能力。

陆婉君脑子里一会是死去的冤魂,一会担心叶风荷会怎么处理莫天师,一会又恼怒季衍不肯回扳指里,心事重重地回到原位坐好。

前脚刚坐下,远处一道视线便锁定了她。

陆婉君装作饮酒,举袖挡住莫天师如鹰如隼的视线。

一只温凉的死人手搭上她纤手,握住杯盏,不让她饮酒入喉,他的手宽大有力,任何东西都会被衬得秀气无比。

眼瞳一缩,陆婉君正想着不动声色安抚季衍,青年温和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阿婉,你酒量差,少喝点。”

尾音几分狎昵撒娇,半是诱骗半是引导。

从前,季衍最喜欢这样夹着嗓子和她说话,十次有十一次能骗得陆婉君答应他的无理取闹。后来陆婉君学精了,再不上他甜言蜜语的当。

可现在连听一句这样的话都成了奢求。

眼泪冲击着眼眶,陆婉君夺回酒杯,溢出的酒液打湿了衣袖,低声骂他:“回扳指里去。”

这死鬼,没看到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吗?

“阿婉,别赶我走。”季衍十分委屈,“你真这么狠心呀?”

那是她狠心吗?

“赶紧回去!”

生怕莫天师伤到他,陆婉君顾不上计较季衍到底为何突然恢复神智,低声呵道。

不待季衍回话,叶风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拉扯:“莫天师,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你如此大放厥词,不怕父皇怪罪吗?”

“太子殿下、王爷、几位郡王,”步入正厅,叶风荷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气势汹涌压倒了莫天师努力营造的局面,“今日乃是我儿承欢满月,一桩喜事叫他搅合成这样,岂不是在打父皇的脸面?”

“太子殿下,妾身求您为承欢作主啊!”

说着,叶风荷便抽出手绢拭泪,丹凤眼中泪光莹莹,朝着场中地位最尊崇的太子李骁盈盈一拜。

李炘接到了她递来的台阶,当即转换表情,快步来到叶风荷身边搀扶她,再开口时语气更添三分薄怒:

“皇兄,此人胡言乱语,大喜的日子妄议皇家血脉,绝不能就此放过!”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恰到好处。

不论太子此前如何忌惮这个兄弟,此时的两人以退为进,将前者架到了不得不处理此事的风口浪尖上。若他拿捏不好分寸,传出去的名声便会蒙上一层兄弟不睦的阴霾。

李骁晃着酒杯,一言不发。

乌黑眼珠随着杯中酒液一点倒影来回晃动,半晌后他才笑着开口:“老三说的有道理,想来,父皇不乐意听到这些糟污事。”

“但是,父皇应该也不愿意有人污蔑贤王府的清白。他到底还是疼惜你与承欢的。”

李炘眉尾一挑,还没张口接话,便被太子轻飘飘的话语打断:

“莫天师,你先前说贤王府邸内有凶煞盘踞妄图害人,若你不能证明自己,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若不能证明此事,属下甘受任何惩罚!”

有太子声援,莫天师躬身抱拳,底气足了几分。

“放肆!承欢乃皇家血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郡主指手画脚!”贤王喝道,“我看谁敢!”

叶风荷眼眸不动声色扫过周围人群,见他们脸上惶惶之色加重,抿了抿唇,轻扯李炘衣袖,“王爷。”

在叶风荷看来,这一切纯属无稽之谈。承欢只是襁褓婴儿,拿她做文章有什么好处?

这莫天师既然想试试他的九族有多硬,叶风荷不介意推他一把。

他要是证明不了什么,明日朝堂上,自有人会替她处理莫天师。

李炘给她这个面子,微微颔首,算是默许。叶风荷抬手,一旁侍女退开。

不多时,承欢被抱到了叶风荷身边。

前脚一踏入正厅,后脚承欢便哇哇大哭起来。她费劲扭动,努力朝着厅外转向,好似想要逃离这里一般。

莫天师当即高声道:“婴儿灵气纯粹,最是容易招引心思恶毒的凶煞,小郡主如此哭闹,厅内必有凶煞盘踞!”

叶风荷心底微惊,承欢出生不过一柱香便被抱到她身边,她亲自抚养的孩子,当然能分辨此刻承欢为何啼哭。

……别真让这小子说中了吧?

叶风荷心头不安,同李炘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李炘带着叶风荷母女重新落座,居高临下俯视莫天师,“开始吧。”

“诸位请看,这是天师院院长特制的灵符,只要我点燃此物投入水中,被凶煞附身的人自会出现。”

莫天师从袖中拿出了金粉书写的符箓,介绍道。

见对方拿出了真家伙,陆婉君身体绷紧,下意识将季衍护在身后。

却不想,这磨人的家伙故意咬她耳尖,死人的凉意推着陆婉君心头扩大的不安,一点点攀上脊背:

“阿婉,别怕。”

这只不知为何苏醒的恶鬼,极轻极轻地发出了一个嘲笑的音节。

能超度他季衍的人,还没出生呢。

季小狗醒了。虽然古代没有比格,但是不妨碍我比格塑他。

季衍:呸,我混世魔王的名头是白叫的吗?

陆婉君:这就是你werwerwer大叫的理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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