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郭守燕真的纳闷了,他问道:“你……你不想留下?”
韩祈月笑了:“等我们解除婚约后,我再待在这儿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你要去哪儿?你还有别处可去?”郭守燕有些焦急。
韩祈月被问住了,这天大地大,确实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了。她只有这条命,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杭州找到惠卿,能杀则杀,若事情败露,左右也不过一条薄命,连累不到任何人。
郭守燕见她不答话,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心上人来着?”
韩祈月微微一愣,失笑:“郭公子,我说了,没有。”
“我不信。”这回郭守燕倒是机敏得很,“那你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韩祈月抬头望着天,喃喃自语:“不知道,可能是……杭州吧。”
郭守燕沉默半晌,又问了一遍:“你是……真的想退婚吗?”
听这话韩祈月就不解了:“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我都约定了呀。”
郭守燕不说话了,此前他一直以为韩祈月是作为小姑娘的矜持娇羞才碍于面子答应他退婚的,可如今看来,她好像是铁了心了要离开。
郭守燕不高兴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不希望她离开的。自己怎么就不希望她离开了呢?怎么回事呢?
韩祈月见他不说话,探究地看着他:“郭公子?”
“我去睡了。”郭守燕二话不说,起身就离开了韩祈月的院子。
韩祈月纳闷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无措又有些奇怪。她细细琢磨了一番郭守燕的话语和反应,忽然意识到莫非他并不想自己离开,甚至……并不想退婚?
这个念头把韩祈月吓了一跳,她本以为自己来去自由孑然一身,难道当真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她仔细回想,发现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难道又或是自己想多了?郭守燕只是心地善良,怜悯自己的艰苦罢了。
她以往的十八年,从来没有因为男女情事烦恼过,今日头一遭,当真是让她想不透猜不透,手足无措。
唉,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韩祈月开解完自己,正要起身回屋,忽然看见院子里站这个白衣人,吓了她一跳。
郭守燕也不知道回来多久了,也不出声,就抿着唇看着韩祈月,他看韩祈月看过来,下定决心似地走上前去,嗫嚅着嘴唇,好半晌才说话:“你……不要一个人去杭州。杭州虽说是都城,但是小姑娘一个人去当真危险,我们家能照顾你,你别走了。”
韩祈月叹了口气:“没那么早,总得先把婚退了,给郭伯父母一个交代……”
“不退婚了!”郭守燕目光灼灼地看着韩祈月,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们不退婚了吧。”
这下倒是让韩祈月又气又笑:“郭公子,这事情是我们一起商量,一起决定的。如今你不想退就不退?哪有那么霸道的人?”
韩祈月庆幸是自己与他对峙,若换做是真的秦媛媛,指不定怎么被郭守燕戏弄呢。
郭守燕急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天天逛青楼。我,我真的没有像柳之源他们那样……我只是去喝喝酒的。而且群玉院的娘子们大都是我铺子的主顾,我去认识她们也是为着生意考量……”
“那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去那里吗?”韩祈月仰着头看郭守燕,“那边的小娘子们又会说又会笑,唱歌跳舞弹琴样样精通,长得又好看,你当真不喜欢?”
郭守燕哑然,怎么可能不喜欢呢?看着美人们衣着精致,踏歌而舞,陪酒作乐,他当然是开心的。有美人爱慕他,送他礼物以表心意,他不开心吗?怎么可能,什么汗巾罗帕香囊玉簪他收了可不止一丁一点儿,每当看见世家富商子弟们艳羡的神情时,他自然是身心愉悦的。虽说那些娘子们送的人也不仅仅就他一个,可是风月场上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郭守燕从小就是个风流少年郎,长得好看身家地位也高,还比寻常纨绔们多一分勤恳钻研,乐意去经营自己的事业,这样的男子,怎么可能不受人青睐呢?
可曾经的愉悦,从韩祈月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他的煎熬。
他无法否认,他是喜欢的,他是喜欢那种感觉的。
韩祈月并不是想拷问他,郭守燕守身如玉与否,于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她只是想试试他的心思,也想,试试自己的心思。
郭守燕沉默半晌,垂着头,目光慢慢移到了韩祈月的脸上。他比韩祈月高出一个头,仰着头的韩祈月恰好在他的胸前,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抱满怀。
郭守燕咽了咽口水,忍住了。
“郭公子,”韩祈月出声,“你不过只是怜悯我的身世可怜罢了。”
此话一出,郭守燕心里突然像是缺了一块。
“早些睡了吧。”韩祈月也不等他回复,转身进了屋。
郭守燕怔怔,立在月光下,望着满地飘零的紫藤萝。他忽然回神,想抓住韩祈月的手,一抬头,人早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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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祈月觉得事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她打算赵慈安的生辰过了半月,自己便先去同她讲明一切。
可最近郭守燕却老是缠着她,随时随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比如她清早起床刚在院子里伸懒腰,郭守燕就让下人们端着早饭放到了院子里,说是要一起吃;再比如,韩祈月要出门,他就让小厮带上书包,非得要一起走。韩祈月有些受不了,索性就不出房门了,待在屋子里看书。郭守燕虽然风流,但好歹是官宦子弟,孤男寡女即使是未婚夫妇共处一室也是不得体的,他总不会还要闯进来吧?
郭守燕也确实没有擅闯,他就叫人在外头的院子里摆好吃食,带来课本,边看书边吃。韩祈月本也是想着开门能够通通风,可他一来,自己坐在屋里就有些局促尴尬,起身去关门又像给他吃闭门羹。
她忍了好一会儿,有些忍不了了,放下手上的书走过去,长叹一声问道:“你还想这样到什么时候?”
郭守燕给她挪了个位子,示意她坐下:“我就是想来找你。”
韩祈月仍旧站着:“郭公子,退婚之事你不必如此过意不去的。郭伯父伯母那边我会去说明……”
“你为什么一定要退婚?”郭守燕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她,“你……我……”他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你先前说我是怜悯你,我……我不是怜悯你。”
韩祈月失笑:“那是我失言错怪你了。”
“我不是来向你讨说法的,我不是这个意思!”郭守燕急了,他微微涨红了脸,却见韩祈月镇定自若,淡淡地看着他,“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退婚?你退婚了,你有何依凭?你又要去哪里?可有什么认识的人?”他总觉得韩祈月说没有心上人是在骗他。
韩祈月长叹一口气,刚想答话,一小厮就从院门那儿拐过来,喊道:“二爷,老爷叫您去前院接客呢。”
“我不去!”郭守燕开始任性。
小厮有些为难:“是位贵客,老爷说您一定要去的!”
郭守燕正气着,腮帮子鼓鼓,看样子短时间内也哄不好。韩祈月推了推他:“你先去,我在这里等你。”
郭守燕抬头:“今晚我们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
韩祈月一愣,失笑,今晚?照郭守燕这个架势,三天三夜估计都讲不清楚,可眼前的事情更为重要,还是摆平现在的郭守燕再说吧:“你先去吧,若还有话同我讲,我就在这里等你。”
郭守燕的大少爷脾气稍稍缓和,他起身随小厮去了前厅。韩祈月如释重负,叹气坐上了椅子,拣起石案上的花生边剥边想怎么对付等会儿要回来的郭守燕。
可是等了很久,郭守燕都没有回来。韩祈月奇怪,走到院子外找了个丫鬟问道:“你们二爷怎么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
丫鬟朝前厅看了看,想起什么:“听说是贵客,老爷留了吃饭,现在估计还在聊事吧。”
贵客,能是什么贵客?
韩祈月忽然一个激灵,莫非是惠卿派来的人来了?
她紧紧地攥着衣袖,脚步却是不听使唤地走了出去:她就是看一眼,不干别的什么事,绝对不能给郭家添麻烦。
她强忍着回去拿武器的心思,悄悄往前厅走。
枝丫掩映,透出厅堂明亮的烛光,韩祈月隐在树木之后,屏息凝神倾听里头的动静。里面的人在交谈什么,但是她听不清。
韩祈月暗暗咬牙,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快贴到墙跟了。
“此事不易啊。”
“就是因为如此,才要麻烦郭知府。”
嗯?听这声音和内容,好像不是惠卿的人,谈的事,也令人捉摸不透。
韩祈月又趴了会儿墙角,实在是没得到什么有效的消息,长叹了口气,转身要回院子。
今日月圆,清辉洒了一地,如同夜明珠一般照亮了整个庭院。韩祈月漫无目的地低着头踩着石板上晃动的树影,无聊地一步一步跳向自己的院子。
刚一拐角,突然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韩祈月连连退了几步,她抬头一看,吓得立即转身就跑。那人却不让她得逞,几步大跨着抓住了她的手腕,半分不让她再动。
韩祈月反手一拧,另一只手化为手刀朝那人脖颈袭去,可谁知那人一点都没有躲开的意思,就抓着她的手腕,笔直地站在那儿盯着她,似是要将她盯穿一般。
韩祈月本就只是想吓吓他,见他没有松手也没有反击,无奈地化开力道,任由他抓着。
庭院里微风徐徐,还带着几声微不可闻的蝈叫。月亮从薄云里露出来,白光照进回廊,将那人的面庞映照得清清楚楚。
是他,韩祈月冷着脸,瞥开目光。
来人垂眸望着韩祈月,握在手腕上的力道渐渐变小,渐而变成轻轻地摩挲,他叹了口气,像是心疼:“你瘦了,阿皎。”
男二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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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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