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了谢府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今晨的时候宋殊眠还只以为谢琼婴说得晚上回来打叶子牌是玩笑话,未想那谢琼霖和明氏已经寻来,此刻在春澄堂里头等着了。
那边牌桌已经支好了,宋殊眠向二人见礼的功夫那谢琼婴已经在位子上坐下了。
往日里头都是席月跟着一齐打的,明氏见宋殊眠在便问道:“弟妹可会打叶子牌?跟着一起来罢。”
宋殊眠幼时在泉州每回逢年过节,抑或者是母亲父亲得闲的时候,便会凑在桌上玩这些,但那时候她年纪小哪里看得懂这些,后来去了徐府,徐家规矩森严,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跟在徐彦舟的身边,便是见也未见过这些东西,遑论会玩了。
她笑着对明氏摇了摇头,“不曾玩过这些,二嫂二哥们玩得开心,我先去里头了。”
明氏见她这么说却不肯,起身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可简单了这东西,你坐这,让琼婴教教你就会了,他玩这个可厉害了,每日里头能赢得我们两手空空出了这春澄堂。”
那谢琼婴也说道:“嫂嫂都这样邀了,你就坐下吧。”
宋殊眠见此也无法,只能赶驴上磨子,往谢琼婴对面的那空位坐了下去。
那边谢琼霖耐心跟她说着这叶子牌的规则,宋殊眠听得认真仔细,生怕一会笨手笨脚地惹人厌烦。
几人一边打牌一边闲话,宋殊眠方才学会了这玩样,只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上的牌,脑子都已经快要转不动了。好在她也算是聪慧,先前几把顺不上手来,接下来便也算是入了门。
打了好一会的牌,外头竟传来了小孩的哭声。顺着哭声望去,却见是一丫鬟抱着一三四岁大的小公子往这处赶来,那丫鬟抱着孩子到了明氏的身边说着,“二奶奶,品哥儿方醒来哭个不成,非要寻你。”
这被丫鬟抱着哭个不停地小公子是明氏同谢琼霖之子,生得粉雕玉琢,这会正朝明氏不停地伸着那小短手,恰好这把牌局结束,明氏接过了从丫鬟手里接过了品哥儿起身去哄,这宋殊眠还是第一回见了这小娃娃,不由得生了意趣,也跟着一齐下了牌桌。
宋殊眠打小就喜欢小孩,尤其品哥儿生得颇为可爱,小脸圆不楞登就跟个白面团一样。那边宋殊眠正用手指逗弄着品哥儿,明氏见她喜欢得紧,问道:“要不你来抱抱?”
宋殊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成吗?会哭不?”
明氏笑着说道:“哭了再哄哄就是了,况你生得这样好看,这臭小子开心还来不及呢。”
宋殊眠伸手接过了这个小胖孩,知子莫若母,品哥儿到了宋殊眠的手上果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稚嫩地童声在屋子里十分嘹亮清楚,宋殊眠叫这声音听得心都化了,用自己的脸去贴品哥儿的白胖脸,好不开心快活。
谢琼霖见此打趣道:“你看看,品哥儿都欢喜你的媳妇,往日里头你一抱他可就哭个不停的。”
谢琼婴也在一旁看着宋殊眠逗着品哥儿,这好像还是她嫁到谢家第一回笑得这样开心。
宋殊眠喜欢小孩?
明氏对她说道:“你既这样喜欢往后我多带品哥儿来寻你,原怕你是也是个孩子,不喜欢这等小泼皮,今个儿才放在屋里了。”
谢府里头大房的那位海氏心思忒多,明氏不喜欢,三房的那两位爷又尚未娶妻。她不过也才二十一的年纪,但看着宋殊眠却总觉得是在看自己家中的小妹妹一样,只喜得不行。
宋殊眠笑道:“嫂嫂说得哪里话,品哥儿长得可讨喜了,我怎会不喜欢?那往后我也去嫂嫂那里寻品哥儿玩,嫂嫂可千万别嫌我烦。”
品哥儿像是听懂了这话一样,拍了拍自己的小手表示高兴,一时间又逗得屋内众人笑不停。
谢琼霖抬头瞧了眼外头的天,说道:“天竟一下黑成了这样,时候不早了,我得跟婉琴先回去了。”说着二人便带着品哥儿离开了此处。
一行人走后杏林院这边瞬间安静了下来,宋殊眠的脸上还有因为方才顽笑留下来的一坨红晕,在她那张未施粉黛的脸上更显得娇俏。
宋殊眠已经许久没这样笑过了,因从前徐彦舟说的女子端庄,导致她笑也不敢放肆尽兴,这会惊觉自己方才失态。她见那谢琼婴还坐在牌桌上看着她,更加觉得有些窘迫,只是岔开了话题说道:“未曾想过二哥也会玩这些,原以为他瞧着这样端正是不会这些的。”
谢琼婴翘着二郎腿靠在圈椅之中,手臂慵懒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抬眼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这话是说我不端正了?”
宋殊眠见谢琼婴又想找茬只是嘟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琼婴笑了一下,只不过这个笑叫宋殊眠有些看不懂,“我的牌还是他教的呢,不只牌,赛马斗鸡都是他带着我入门的呢。”
宋殊眠未曾想到这谢琼霖除了打牌竟还会这些,但这莫不是也太溺爱了谢琼婴吧,只顾着教他纵情玩乐寻快活了。
谢琼婴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殊眠并未多想,只是转身进了里屋洗漱。
*
时光轮转,宋殊眠就这样在谢府过了二十日有余。
除了听听长宁的训斥,席月时不时地来给自己使绊子以外,宋殊眠平日里头也就算算账,管管春澄堂里头的事,过得也还算无风无雨。而那谢琼婴该浑耍的还是在外面浑耍,也并未因为成了婚而有所收敛,只不过现在醉酒回来都会去了洗了澡才沾床,倒是比先前好了一些。
然而叫宋殊眠奇怪的是,无论如何这谢琼婴都不会碰自己,莫不是她见那物胀过,都以为这谢琼婴是个不举之身。
一回两回倒还好,时间久了她也觉得奇怪,甚至都怀疑起难道真是自己太叫他瞧不上眼了?
她是乐得谢琼婴不碰她,然那长宁公主怎会放过这个话头。那天长宁虽然撞见宋殊眠被扒光了衣服,然那洞房里头的白帕子上却丝毫没有处子血,徐家人倒不至于弄个不干净的身子过来,后问了才知道,原来二人之间根本就没有行房事。
宋殊眠如同往常一般去了荣德堂那处晨昏定省,明氏和她一同等在明间,过了许久长宁才从里屋出来。
两个儿媳恭谨地向长宁行了礼。
长宁冷冷地瞧着宋殊眠,问道:“国公爷那日怎么同你说的可还记得?”
这长宁公主是先皇唯一的女儿,自幼便是受尽了千恩万宠,后嫁给了谢国公这地位只是更高。若她看谁不顺眼,那真是倒了大霉,偏偏她还是宋殊眠的婆婆,纵使躲也躲不开。
宋殊眠极力回忆谢国公说的话,想了许久才想到应当是敬茶那日说的规劝谢琼婴一事,她回道:“父亲让我规劝三公子。”
长宁用力拍了桌子,厉声说道:“既让你规劝郎君,为何婴哥儿日日流连花楼赌坊你却不曾管?你们夫妻二人至今还未同房,他宁愿去碰青楼里的女子却也不曾碰你,你身为妻子岂有颜面坐在这里同婆母说话?!”
又非是宋殊眠不愿意,明明是谢琼婴自个儿不愿碰她,她能怎么办,强逼着谢琼婴同她行房事吗?说起这事宋殊眠低头扣弄着帕子,“三公子他不碰我,我也没法子啊。”
长宁冷哼一声,“你当为什么不愿碰你呢?既他不愿碰你,那便纳妾。”
她虽不喜欢谢琼婴,他往后纳不纳妾的也无所谓,只这新妇进门才一月未足婆母就要纳妾,无疑是将宋殊眠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明氏出声说道:“母亲,这婴哥儿的媳妇才入门不久,往后自是来日方长,哪里急于一时,到时候他玩累了,总会晓得家里才是好的。 ”
明氏为人端庄,门第也不错,自从嫁进来之后府上的事情打理得也是有条不紊,况膝下还有个唯一的男丁。
她哪哪都好,就可惜不是自己亲儿子的媳妇。
世子之位本在嫡长子及冠之时既可以传承,然现如今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尚且未定,只因这关系实在是复杂。
这谢琼霖名义上自然是嫡长子,但他如今已经二六,却也未曾获封世子爵位。长宁公主自然会将世子的位子给谢琼婴守着,但谢琼婴这人又不着调,若是真让他当了世子,谢琼霖且不说了,那国公爷也要叫气个半死。
到了十二月谢琼婴二十生辰之时,若世子之位未曾在行冠礼上传给他的话,多半便是与其无缘了。
想到谢琼霖还要和自己的儿子抢爵位,那长宁又怎会对明氏有好脸色,只是对宋殊眠说道:“我可不管往后的事情,你若不能叫琼婴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头呆上几日,我定同你算账。”
这长宁也是知道谢琼婴若再这样混下去,世子之位必然不保,但自己又狠不下心肠去管,只将这块烫手山芋扔给了宋殊眠,总归办不好了再唯她是问。
宋殊眠从荣德堂里出来的时候脸都愁成了一团,她怎么去管这个祖宗啊?但若是不管,长宁公主那一头又不会要她好过。
她觉得这一家人都是蛮不讲理的苦主。
明氏同她一起出了明德堂,她看出宋殊眠犯了难,问道:“若不如我让郎君去劝他几句?”
宋殊眠只摇了摇头,谢琼霖劝也只能劝上一回,劝得多了也猜得到是宋殊眠在背后多嘴,到时候弄不好了还惹得两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明氏同宋殊眠走在外头的回廊上,只是叹了叹气说道:“这琼婴先前也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
明氏见宋殊眠疑惑,便娓娓道来,“我嫁到谢家算起来也有了四五年的时间,那时候琼婴估摸只有十四五的模样。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那时候的琼婴可端正可聪慧了。”
宋殊眠有些不敢想象,谢琼婴,他端正?他聪慧?
“嫂嫂莫不是在说笑话吧?”
“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哄骗你,若非我亲眼所见当年的他,见他如今这样也断不敢相信。”
宋殊眠还是有些不敢信,“当年的他是怎么样的?”
明氏似乎陷入了回忆,许久她说道:“我听闻过你表哥的名声,他聪慧俊俏如松如冽,与之相比,当年的琼婴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不知怎地就叫养成了如今这样。”明氏牵起了宋殊眠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嫁给琼婴并非是自愿,只可惜了,你没有见过那样好的他,若你见了,定能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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