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这边陈氏认了宋殊眠当养女,只不过也怕叫那国公府的人瞧见,只是偷摸的行了一些礼就当认下了。
因这婚事本就谢家强娶,徐家暗替,那边亲事一经定下,徐府就开始不停轴地忙了起来。虽徐府的人心知肚明是让宋殊眠顶了那徐司巧的婚,但也不敢懈怠,生怕出了差错让那端国公府的人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
明日就到了出嫁的日子,徐府里头张灯结彩,廊桥下头都挂上了红灯笼,火红的大红锻花球挂在了石墩上,丫鬟仆侍们到处奔走。虽那谢琼婴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按国公府的门第来说,儿娶女嫁自是更加隆重严谨,是以就连陈氏也好几日没歇息,生怕出了什么事故。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换了人谢府不买账,但到时候买不买账都是宋殊眠自个儿的事情了,现下要紧的是操持好明日的婚礼事宜。
阖府上下皆是一片热闹欣喜之气,唯独新娘子那处一片死寂。
宋殊眠身边有一丫鬟沛竹,是当初和她一同从泉州来的,这会正在旁边气得直哭,“这天底哪里有这样子的事啊?怎他们看不上这桩姻缘就要叫我们家的小姐来嫁?”沛竹方知晓此事的事情就哭了几回,本都止住了泪,因明日出嫁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越想越气,“这徐家的人就这样的黑,当初老夫人送小姐来这处不就是想借尚书府的名头,能为小姐寻个好夫家,要知道如今落得嫁给那二世祖的下场,还不得叫老夫人气昏了过去。”
这沛竹提了宋老夫人,眼泪落得更厉害了一些,宋家在泉州是数一数二的巨富,也算是有头有脸喊得出来名头的人物。当年宋殊眠在泉州何等风光快活,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宋殊眠岂又好受,然而只是对她说道:“万万不能同祖母说起此事,她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都这种时候了宋殊眠还在为老夫人着想,这沛竹心口有气,开始口不择言了起来,“老夫人精明了一辈子,就这件事情做得这样糊涂,宋府这样的家产,怎还就养不起了小姐?何故就要送到这等地方叫小姐看人一辈子的眼色行事。”
宋家的家财纵是叫宋殊眠挥霍无度也够她过活一辈子,宋殊眠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非得将这些钱财送到了别人的手上,让自己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只就是为了因为那徐家的名声好听一些?
宋殊眠也无数次怨恨过祖母,为何要将她送到京都遭受此等磨难,到了如今,祖母也病倒了,她也就不再怨了。
她笑得牵强,“替徐司巧出嫁,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也是少不了的,这样至少也能拿回一点宋府的家财。”
沛竹愤愤说道:“那些钱财本该就是小姐的啊!当初老夫人分明是说好了这钱他们留一半,剩下的半劈是要给小姐当嫁妆的。一百二十八百抬,是连一半的一半都没有。徐府的人何曾善待过了小姐,凭和叫他们全数吞了那些到肚子里头去了。他们倒是穿金带银顺风顺水,苦了小姐这几年。”
“若非今日我替嫁,就那陈氏的品性来说,是二十抬嫁妆都拿不出来,都到了这种境地,能想开一些就想开一些吧。”
宋殊眠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只再如何故作镇静,那眉眼间的忧愁都挥之不去,晃动的烛火幽幽暗暗,照在她的脸上更显苦涩。
宋殊眠若是能够哭能闹到是还叫她好受一些,然而如今这样倒是更叫人痛心,沛竹抹了把眼泪,泣声说道:“原以为那大公子是个好的,竟也这么混账。”
提及徐彦舟,宋殊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她沉声说道:“沛竹,往后莫要提他了。”
沛竹见提及了宋殊眠的伤心事便也噤了声,唯恐再说下去叫宋殊眠也落了泪。
宋殊眠的心气早在这六年里头被消磨了大半,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徐家人吞了钱财是小,现下关头唯一紧要的就是先过了谢琼婴那关,若是叫谢琼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被人换了,徐府倒还好,总归他们是有那一套说辞,但自己落在了他的手里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谢琼婴恶名在外,宋殊眠担心得整整一夜未能好眠。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昏沉的天也一点一点亮堂了起来,沛竹已经进了屋子开始服饰宋殊眠穿起了嫁衣。
穿好了嫁衣之后屋外的嬷嬷丫鬟们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开始打扮上妆。
铜镜前的女子面若桃花,转盼多情,穿着真红色金丝大袖褶裙,拦腰束以鎏金刺绣腰带,端看其娇柔柳腰,况今日未束胸脯更是傲人,似海棠醉日。
这副模样让素来见惯了佳人的嬷嬷们都痴了几分。
那厢一老妇为宋殊眠开脸绞面之后,又到了行“三梳礼”的流程。婚礼梳头的时候说些吉祥的话算是一个重要的流程,往往由家中母亲来把持。
旁边那主持着新娘事宜的媒婆犯了难,问道:“这梳头的礼是等徐夫人来还是......”
这陈氏至今尚未在这处露脸,是何情形她们还能不知道吗,是以这会犯起了难。
宋殊眠方要开口却听得外头传来下人们的行礼声。
徐彦舟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接过了媒婆手上的梳子,只是说道:“母亲在外头忙,抽不开身,我来吧。”
徐彦舟今日没再同往日一样穿着白衣,而是换了一身墨绿长衫。那媒婆有些踟蹰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徐彦舟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叫她噤了声。
宋殊眠的发丝柔顺,梳子没有一丝卡顿便顺了下去。徐彦舟每梳一下,那媒婆便说了一句吉祥话,这样一来一回三遍“三梳礼”便是成了。
铜镜之中一红一绿的二人,郎才女貌好不养眼。
媒婆见徐彦舟梳了头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方想要出声提醒,却只闻徐彦舟说道:“我同妹妹有些话要说,你们先出去等会吧。”
那媒婆有些犹豫生怕耽误了时辰,但想到徐彦舟的为人向来端正最重礼节,应当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留下一句,“大公子抓紧些说莫要误了吉时就成。”说罢便带着嬷嬷丫鬟们退了出去。
这宋殊眠倒是没想到徐彦舟还有脸来瞧她,只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别处。
那徐彦舟见她如此搭在她肩膀的上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宋殊眠吃痛皱眉问道:“表哥掐我作甚?”
宋殊眠吃痛,那双柳叶眉蹙到了一起。
徐彦舟闻此才察觉到了自己抓痛了她,他松开了手,抚着宋殊眠肩膀那处被他抓皱了的嫁衣。他的手指修长洁白,与宋殊眠身上那艳红的嫁衣对比更加明显。
然而此刻感觉到了徐彦舟触碰的宋殊眠身体不可避免地绷直了几分,察觉到女子的变化,徐彦舟的心绪也差了一些,什么时候宋殊眠抗拒过他的接触了?
但这件事情终归是自己对不住她,只是软了语气说道:“你上回不是说担心自己嫁去国公府无所依靠吗?若是谢琼婴不想要你,你便同他说退婚吧,回府我抬你当贵妾,往后亦可平安顺遂。”
宋殊眠那日过后哭了几日才一点点看清了徐彦舟的嘴脸,自己从未得到过他的爱重,于他而言,自己不过算是个打发时间的玩物,往后就算是有什么自己也只能是妾,而不是妻。
这会听了这些话只恨不得两眼翻白啐他一口,这人好生涎皮赖脸,怎么还觉得自己这般被他作践了后还想当他的妾室。
宋殊眠虽心中恶心徐彦舟的做派,然面上却还是不显,现下整个京都也就只有徐彦舟同她有一些情谊了,若是和他也闹掰了,往后就是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了。
她看着镜中的徐彦舟盈盈一笑,“今听了这话才知道表哥心中还是有我的,那表哥这话我记着了,表哥也不能忘了。”
徐彦舟听了宋殊眠的话心中便明了,面色也好看了一些,“这件事情实在是逼不得已,若不是没了法子,我也断不会将你推出去的......”徐彦舟还想要再说,然方说了两句话那媒婆就从外头进来催促道:“赶不及了,大公子先离开此处吧,再晚些恐怕要耽搁了吉时了。”
徐彦舟既知晓了宋殊眠的心意,便也不再留此耽误了她们梳妆打扮,只要宋殊眠的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就好。
谢琼婴既想要徐司巧,那宋殊眠便如何都入不了他的眼。只要宋殊眠愿意回来,那一切便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离开此处的时候面上还带了几分笑意,看得那媒婆都呆了几分,都说这徐家大公子貌若谪仙,这笑起来还真是个神仙人物。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新娘就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外头忽传来鞭炮炸响,谢家接亲的人来了。
沛竹自是跟着宋殊眠一起去了谢府,只不过是混在了后头的送亲队伍里,还有个李嬷嬷是陈氏特地安排来她身边盯着以免出了差错。
这李嬷嬷是陈氏身边跟了许久的得力嬷嬷,这人被派遣了给她可见陈氏对这次的婚宴有多么谨慎。
宋殊眠一身凤冠霞帔,头上披了红盖头被那李嬷嬷引着出了门。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周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垂着头任由人引着上了花轿。
这花轿是谢府来的,那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金贵。火红的花轿,大红绸缎绣着艳粉浮金簇在车身,轿身前后用金雕刻各种花鸟虫兽,轿顶四角各坠着彩球。
别的不说,谢府有权亦有钱,他家那正儿八经的嫡子娶妻,其派势更是比肩王公贵族。
崇明帝这帝位夺得可谓是血雨腥风,上一任皇朝末年五子夺嫡党争严重,头上权贵们争得厉害,底下百姓们难免就要受苦。好再最后是熬过了那段艰苦岁月,到了新任皇帝崇明帝上任的时候开始实施新政,稳固江山,底下人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
太平盛世里头,百姓们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瞧热闹。徐谢两家都算是世家大族,自是招徕了不少的人,这会徐府门口那处已经挤了不少的人,皆被谢家那样的气派唬住。
谢琼婴今日一身绯色圆领婚服,头戴乌纱帽,骑马持鞭,好不惹眼。
纵使世人编排谢琼婴的道德品行,但却没有一人说过其样貌。他生得太过扎眼,一副桀骜不驯的少年郎长相。明明是一纨绔子弟,然而许是因出身高贵,自幼在权势之中浸淫长大的缘故,一言一行总是莫名地给人一股压迫感。
谢琼婴在徐府大门口,他端坐马背只朝那人群中的徐彦舟挑了挑眉,算是无声地挑衅。
他娶徐司巧除了那等缘故之外,亦是想要气气徐彦舟:怎样,你就是再厉害,你家的妹妹我想娶就娶。
徐彦舟自是读懂了谢琼婴眼里的意思,这等顽劣不堪,饶是向来能把持情绪的徐彦舟都当场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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