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妈妈已徐娘半老,风韵几无。
只见她高高梳起的发髻上戴着一朵夸张的大红绢花,一张脸又肥又圆,脸上刷着一层厚厚的粉,涂了大红口脂的厚唇随着她说话的开阖犹如血盆大口,端的吓人。
一向以貌取人的容青玹见宋妈妈顶着这样一张脸,脸上还扬着谄媚恶俗的笑容走来,不由一脸嫌弃地带着阿柠直接绕过她往里走去。
这玉春楼是青楼,一进大门就可见设在大厅的大型舞台,四周描金绘彩,红纱垂悬,倒有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今日是选花魁的日子,玉春楼的姑娘们都在楼上精心打扮。听到楼下的动静后,她们纷纷走出厢房,倚着栏杆往下看。
这些女子哪里见过容青玹这般风姿如玉的公子,只看了一眼就纷纷争先恐后地从舞台两侧的楼梯小跑着下楼来了。
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在容青玹眼里,那就是一群庸脂俗粉,她甚至觉得她们连阿柠的半个指头都不如。
而此时这群庸脂俗粉还异常热情地朝她蜂拥而来,让她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跟在容青玹身后的红瑶绿苒见状,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把这群花娘给拦住。
不过红瑶绿苒拦得住她们的人,却拦不住她们的声音。
“公子,公子……”这一声声故作娇羞的呼唤,听得容青玹头皮发麻,直接冷着脸喝道:“闭嘴。”
大概是她此时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太过冰冷慑人,这一声冷喝还真把这群花娘唬住,立即闭上了嘴。
一旁的阿柠却觉得不管是之前在大街上喜怒无常的容青玹,还是此时见了这么多花娘却冷着一张脸的她,都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这要是其他来玉春楼寻欢的男人,看到这么多花娘主动扑过来,还不跟见了荤腥的馋猫一样扑上去,原形毕露了。
宋妈妈连忙追上来,赔笑道:“公子,姑娘们不懂事,您别见怪啊。”
容青玹只觉得这地方恶俗得很,远不及上京专供听琴赏曲的花坊雅致。
她一刻也不想多呆,皱眉不悦道:“废话少说,我要阿柠的籍契和身契。”
“哟,公子这是要给阿柠赎身呀。”宋妈妈听后顿时两眼放光,心说果然是个财神爷。
她没想到阿柠这丫头,偷跑出去一趟还能带个财神爷回来,果然是她的摇钱树呢。
那些被红瑶绿苒拦住的花娘一听到容青玹竟要为阿柠赎身,纷纷朝阿柠投去羡慕的目光。
沦落青楼的她们,又有哪个没有做过有男人肯为自己赎身的美梦呢。
更何况为阿柠赎身的还是容青玹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更是她们连做梦的不敢想的事。
而这样的好事竟落在了那个刚来时灰头土脸的乡下丫头身上,让她们不禁感叹这丫头真是好命,真教她们羡慕又嫉妒。
容青玹一脸烦躁地点头道:“嗯,要多少银子。”
一旁的阿柠则在听到容青玹真的要为她赎身时,感动得直接哭了出来,哽咽道:“公子,多谢公子,阿柠……”
阿柠本就生得美,这一哭就更是如娇花泣露一般,把满堂的花娘衬得颜色尽失了。
容青玹也不知为何,看到阿柠哭一颗心就软得不像话,竟柔声哄她道:“阿柠,你别哭了。”
之前容青玹觉得阿柠有可能是梦中的沈昭昭,原本是打算替她赎身后,给她一笔银子打发她自己去安身立命的。
可看到阿柠这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容青玹又改变主意了。
毕竟容青玹自己就是个纨绔子弟,自然知道阿柠这等姿色,若是身边没有个能护得住她的人,光有银子可不行,定会有觊觎她美色的男人对她强取豪夺的。
思来想去,容青玹还是觉得把阿柠带在自己身边妥当一些。
阿柠不知道她今后的命运就被容青玹这么轻易就决定了,她现在只想逃离玉春楼这个魔窟,就算是容青玹要她做个端茶送水的丫头她也心甘情愿。
宋妈妈看准了容青玹是个有钱有势的贵公子,送上门的财神爷,不由狮子大开口道:“一千两,黄金。”
容青玹听了面色冷凝地朝她看过去,“一千两黄金?”
宋妈妈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又一脸谄媚道:“公子,您看我们家阿柠生得多水灵。我原是想让她今夜竞选花魁,以她这姿色肯定能被选为花魁,到时候她的身价定也跟着水涨船高。”
阿柠原本正暗暗高兴自己终于可以离开玉春楼了,但一听到宋妈妈开口就要一千两黄金,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
阿柠心里不由紧张不安起来,那可是一千两黄金啊,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天大数目。
而让仅有一面之缘的容青玹为了她豪掷千金,阿柠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这种事。
容青玹可不管宋妈妈这狮子大开口的要价,直截了当道:“五百两银子,你要是不同意,这玉春楼也不必开了。”
在来的路上,容青玹从阿柠那里了解到,阿柠的父母以二十两银子把她强卖给了玉春楼,再算上她在玉春楼这一个多月的花销,给五百两都算宋妈妈赚大发了。
容青玹有钱,一千两黄金对她而言也不算太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甘愿做冤大头。
特别是给玉春楼这样的地方,还有宋妈妈这样丑的老鸨,她可不想花这么多钱。
她觉得这笔钱还不如把钱花在红瑶绿苒身上,让她们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她看来得有趣。
当然容青玹敢这样直接开口把价压到这么低,甚至用了威胁的口吻,自然是因为她不仅有钱,她更有权有势有背景。
这样的容青玹,她不去欺负别人也就罢了,谁还敢惹到她头上。
宋妈妈见容青玹一口气把价格从天上直接压到到了地底,脸上谄媚的笑容顿时就挂不住了。
等阿柠选上了花魁,头一夜就至少可以卖一千两白银呢。
宋妈妈本以为容青玹是个出手阔绰的贵公子,竟是如此小气,五百两银子就想给阿柠赎身,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这明显亏本的生意,宋妈妈可不干,遂收起笑容道:“公子也不打听打听,要给我们玉春楼的姑娘赎身,最少的也要一千两白银,更何况是阿柠这样水灵,尚未接客的姑娘。”
阿柠知道宋妈妈说的是事实,她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原本挽着容青玹的手也缩了回去。
她心里绝望地想着,看来容青玹只是给了她短暂的希冀罢了,她终归是逃不开沦落风尘的命运的。
阿柠这一路都极为依赖容青玹,恨不得时时刻刻抓住点她身上的什么,生怕她不要自己,这会突然放开了手,让她立即察觉到了。
容青玹的心也随之突然感到空落落的,转头去看阿柠,只见她面色苍白地低着头。
她失落无助地站在那儿的样子,让容青玹看了又不由心疼了。
容青玹几乎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抓住了阿柠的手,安慰她道:“阿柠,你放心,我会带你离开的。”
阿柠吓了一跳,本能地想缩回手,却发现容青玹的力道大得很,她根本挣脱不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容青玹握住的手,又诧异地抬头去看容青玹,正好与容青玹那双蕴着七分不羁,三分散漫的桃花眼对上。
容青玹这双眼睛确实好看,是稍显狭长,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她的眸色稍浅,似琉璃玉珠般的流光潋滟。
阿柠也生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与容青玹不同的是,她的眼睛大而圆,眼瞳黑亮纯澈,如秋水横波,眼尾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清纯无辜之感。
容青玹觉得被阿柠这双盈水盈的眸子望着,心里竟生出一种什么都愿意答应她的冲动。
尤其是此时阿柠眉尖蹙蹙,泪光楚楚的样子,像害怕被抛弃的小兽一般,让容青玹的心软得不像话了。
容青玹不禁把阿柠的小手握紧了一些,才发现她的手真的很小,肌肤带着点软腻玉润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要是把阿柠带回去再好好娇养一段时日,肯定会更好摸吧,容青玹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哦,我知道了。”阿柠乖顺点头,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容青玹觉得此时阿柠真的好乖,真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
宋妈妈则轻嗤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说这位公子,若是出不起这一千两黄金为阿柠赎身,就不要这样眉来眼去了吧。等我们家阿柠当上了花魁,多的是为她一掷千金的贵客。”
她话音刚落,那群原本羡慕阿柠的花娘们也纷纷嗤笑起来,甚至偷偷在心里幸灾乐祸。
容青玹没给银子,却拉着玉春楼姑娘的小手,宋妈妈哪里肯,便要上前去把阿柠拉回来。
宋妈妈是女人,容青玹没有揍她,而是把阿柠护在自己身后。
容青玹的两个侍女见宋妈妈还要去拉扯阿柠,连忙过去把她一左一右架住。
红瑶绿苒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宋妈妈被她们架着根本动弹不得,就开始破口大骂道:“你们,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我要报官。”
“去吧。”容青玹轻嗤一声,无所谓道,“真是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阿柠见状,急道:“公子,您莫要为了我惊动官府,不值当的。”
在平头百姓眼里,闹到官府可没什么好事。有时候只要进了衙门,不管有理没理都得先吃上一顿板子,是以他们对官府又惧又怕。
容青玹见阿柠满脸担忧,更觉得她乖巧善良了。
这样美好的姑娘,容青玹又怎舍得让她沦落风尘。
红瑶绿苒二人听到容青玹的话后立即放开了宋妈妈,并笑着撺掇她道:“我们家公子让你去报官,那你就快去吧。”
宋妈妈一见这架势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心说容青玹他们敢把玉春楼养的打手揍得鼻青脸肿的,如今还怂恿她去报官,应该确实是有钱有势之人。
这样的人,宋妈妈可不敢轻易得罪。
心里盘算一番后,宋妈妈脸上又扬起了谄媚的笑。
硬的不行,宋妈妈就打起了感情牌,诉苦道:“公子,您可要体恤我们这些小人物啊。培养一个姑娘可不容易,哪哪都要花钱。何况阿柠生得这么好看,您也不能让我们白白赔钱不是?五百里白银委实太少了,要不您再给加点?”
容青玹对宋妈妈这种人可没有半分耐心,直接吩咐红瑶道:“你去把那全善玉叫来,让他好好查查这玉春楼。”
开青楼的少不了有逼良为娼这等脏勾当,甚至为了让她们乖乖招揽客人,会对她们威逼利诱,毒打关禁、断食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失手弄死也不在少数。
就像这玉春楼,为了让客人保持新鲜感,定然是要源源不断地接收新的姑娘的,根本就经不住严查。
更何况还有容青玹这等身份的人发话,底下办事的还不得掘地三尺地挖出点罪证来。
全善玉那可是扬州太守,宋妈妈见这位公子竟敢直呼名讳,而且对方身上那份高高在上的倨傲,也是常人装不出来的,心里顿时吓了一跳。
她一边想着要把阿柠这颗摇钱树送人二肉疼不已,一边又担心真惹到这位煞神,赔上整个玉春楼。
宋妈妈看看容青玹和她那群长相出众的侍卫侍女,又看看自己养的那群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打手,一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是,公子。”红瑶可不会去等宋妈妈慢慢做出决定,直接应了声就往外走去。
“姑娘,且慢且慢。”宋妈妈连忙喊住红瑶,又看向容青玹,赔笑道,“公子,您容我再想想。”
容青玹对宋妈妈这等长得丑,还不听话的人根本没有什么耐心,她正要不耐烦,就见一队官兵从外边走进来。
为首的是位穿着青色公服的中年男人,宋妈妈一见到他立即双眼一亮。
宋妈妈快步走到李长使跟前,满脸堆笑道:“李长使,您来得正好,这群人要低价强买我们玉春楼的姑娘,实在是目无王法,太过分了,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来人正是扬州的长使,李高卓。扬州是上州,是以扬州长使为正五品官员。
李高卓是扬州太守的长使,司马等副手之一,也可以说是太守的幕僚,或者二把手。
长使虽说手里没多大实权,可在太守面前说得上话,协助太守处理各种政务,特殊情况下还可以暂代太守发号施令。
所以宋妈妈一看到李长使,就像看到主心骨一样朝扑过去。
李高卓直接把几乎贴到他身上的宋妈妈,颇为嫌恶地一把推开她。
他快步走到容青玹面前,恭敬地行了个大礼道:“下官见过容大人。”
宋妈妈见李高卓这么大的官还给容青玹行拜礼,而且叫对方容大人,还自称下官,那岂不是比李长使还大的官,不由一脸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她想起自己方才对容青玹言辞不善,甚至阴阳怪气人家出不起银子却学着别人英雄救美,还要拉对方去见官,可算是把人家得罪狠了,顿时吓得大脸苍白,一双腿都快软得站不稳了。
宋妈妈踉跄着跟过去,惴惴不安地问道:“李长使,这位公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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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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