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骄阳前脚进车,伦玉带着随从后脚就钻进去了。
不大的马车里一下塞进去四个人,瞬间就拥挤起来。
尤其是伦玉身旁那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子,一个人就能占两个人的位置。
那汉子看着就不像个好惹的,脸上一道醒目的长疤,满脸胡渣,蹙眉叉腰的往车上一坐。
陈骄阳看了一眼就浑身难受,“让你的人出去。”
“不,他要是不在这儿,我就没安全感。”伦玉说完,还警惕地斜了眼云儿。
他是把云儿错认成星儿了,云儿和星儿是对双生姐妹,两人样貌很难让人区分,性格却不相像。
星儿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云儿则正好相反。所以不管长得再像,陈骄阳只要一瞧她们眉眼的神态,便很快能分辨出来。
陈骄阳不想在进宫的时候和伦玉斗气,所以就让云儿去了马车外。
伦玉明显松了口气,遂也叫那汉子出去了。
一时车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陈骄阳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伦玉,“你若是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会不会,”话还没说完,伦玉就连忙摆手,“你是我的娘子,我会尊重你的,你放心,我虽然读书不多,但绝对不是轻浮之人。”
“哦?”陈骄阳柳眉微抬,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福云寺的事她可没忘,一个不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挨两顿打都是便宜他了。
陈骄阳懒得再搭理他,昨夜未睡踏实,此时马车一动,摇晃的她起了倦意,便微微合上双眼。
伦玉知道陈骄阳不信,他将那日的事在心里捋了一遍后,这才敢开口解释。
“娘子。”
他轻唤,陈骄阳没有理他。
“娘子?”
伦玉又抬了些音量,陈骄阳眉心微蹙,却还是没有睁眼。
“娘子啊!”
“闭嘴!”
陈骄阳忽地一下睁开眼睛,带着愠气地瞪着他,“你皮痒了?”
伦玉吓了一跳,乖巧地摇头道:“我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和你解释一下,其实我昨日下午就想去青禾苑找你,但我娘把太医请来了,我实在脱不了身,就一直装到半夜。”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陈骄阳勉强忍住了疲乏,没好气道:“解释什么?”
伦玉摸了摸鼻子,将那日福云寺打赌之事全盘而出。
说到最后,他恨不能捶足顿胸,“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巧,不然打死我,我也不能为了一条狗就去招惹你!”
陈骄阳蹙眉,什么叫为了条狗?这话怎么听,怎么叫人不舒服,“即便不是我,别的女子就可以受你轻薄?”
“不是的,”伦玉忙又解释,“我那天就没想着轻薄谁,纯粹就是为了狗,完全没有别的心思!”
“为了一条狗就要轻薄别人?”陈骄阳继续发问。
伦玉被追问的开始挠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要轻薄你,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
陈骄阳冷冷道:“你想看,别人就必须给你看?”
伦玉快急哭了,“不是必须,我那时候是打算给你些银两作为补偿,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我就走了!”
嗯?
陈骄阳微怔,那天伦玉不是要动手,是要掏钱?
如果是旁人这么说,陈骄阳一定会认为他是在编瞎话,可一放到伦玉身上,那就有可能是真的。
当然,掏钱这个行为也是不对的,但比起动手来说,至少心性方面没那么低劣了。
只能说,他是真的蠢。
陈骄阳也懒得和他争,她揉了揉眉心,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了。”
伦玉小声问:“那娘子,你不生我气了吧?”
陈骄阳应付地点了下头,方才的困倦被伦玉这么一折腾,彻底清醒了。
她有起床气,就连丢盹被人扰到都会生气。
这会儿她怎么看伦玉,怎么不顺眼,她在心里开始默念:马上就要进宫了,忍住忍住。
她想要分散注意力,便扭过脸掀开帘子,向马车外看去。
在陈骄阳的记忆中,她只来过上京一次,就是在五岁那年,她是同父母一起过来的,由于年岁太小,又间隔时间太长,她对上京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这个时辰街道较为冷清,很多铺面还未开张。
“娘子啊……”
伦玉忽地软下声来。
陈骄阳莫名一个激灵,她放下帘子回头一看。
天知道伦玉为何脸蛋红了?
陈骄阳似乎还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一丝丝的……羞涩?
“娘子,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好好的新婚之夜都被我给搞砸了,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做我的女人,我定不会让你受欺负,就是我娘也不行。”
伦玉说着说着,倏然停顿,他垂下眼,声如蚊鸣,“你放心,今晚我就补偿你,绝对让不会叫娘子失望,虽然我未曾有过通房,还是个……”
“等一下!”
陈骄阳赶紧叫停,她有种预感,如果让伦玉继续说下去,她怕她耳朵会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世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陈骄阳无比认真地看着伦玉,“抛开福云寺不谈,我原本就没打算和你行夫妻之实。”
伦玉不解地眨了眨眼,“可是,可是你开门了,还叫我进房了。”
原来是这里让伦玉误会了,陈骄阳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当时叫你进去,是要和你交代一下我们以后要如何相处。”
“如何相处?”伦玉有些愣神。
陈骄阳微微点头,且向后挪了挪,刻意和伦玉拉开距离,“往后在人前,我会是你的娘子,也就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但人后,我们各自相处。”
伦玉一时没回过神来,陈骄阳心平气和地安抚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叫你委屈,你若是看上哪家女子,我绝对不拦着,甚至七个八个都可以,我也断不会故意为难他们,前提是他们不能招惹我。”
见伦玉还在发愣,陈骄阳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这么说,你理解了么?”
伦玉终于回神,他一把抓住眼前摇晃的手腕,“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得守活寡了?”
“怎么能是守活寡呢,我都说你可以纳妾,”陈骄阳忽然想起什么,开始语重心长地劝伦玉,“你该不是想要平妻吧?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婚事呐,万万不能触犯皇威,若是你们两情相悦,只能让她在明份上受点委屈了。”
伦玉黑着脸,“谁说我要平妻,谁说我要纳妾?”
手腕传来隐隐疼痛,这才让陈骄阳反应过来,她一把抽回手腕。
“你爱纳不纳,反正日后不许碰我,一下都不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伦玉气鼓鼓的不在出声,陈骄阳也没了兴致,遂合上眼假寐。
直到二人入宫,一起站在翊宝宫前等候时,陈骄阳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一会儿要见陛下,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伦玉没理她,还故意将下巴一扬,轻哼了一声。
陈骄阳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当余光瞥见一个身材臃肿但穿着上乘的老嬷嬷时,陈骄阳忽然转身面对伦玉,踮起脚尖。
她笑容和煦,仰望着一旁的伦玉,一双白嫩细腻的手仔细地帮他整理着衣领。
伦玉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你你干什么?”
陈骄阳眉眼都是笑意,语气却十分强硬,“给我老实站着。”
伦玉明显要躲,陈骄阳长裙下小腿一抬,不重不轻地踩在伦玉的脚面上,两手提起衣领向身边一拉,二人距离更加贴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伦玉顿时就瞪了眼,想骂人的话到嘴边,可不知为何又说不出来了,他只得连忙别开脸。
心里不由犯起嘀咕:什么鬼天气,才二月就这般闷热了吗?
见老嬷嬷走近,陈骄阳故作害羞的匆忙收回手,将头垂得极低。
陈骄阳猜得不错,刘嬷嬷的确是在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也是最得脸面的,给二人引路时,嘴里便一直念叨皇后如何如何想陈骄阳。
陈骄阳一路低低应和,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模样。
伦玉频频斜眼看她,心里忍不住惊叹,女人的面孔可真多呐……
二人一进殿,就听见上首传来笑声,他们没敢抬眼,就先行了跪拜礼。
“快平身吧。”
额上传来的声音沉稳又和缓,与陈骄阳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起身后,就听皇后笑着对皇上道:“到底是我皇家的儿女,规矩一点都没丢。”
皇上也笑了,“又没外人在,快抬起头让朕瞧瞧,记得朕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五岁,还不如这桌角高。”
陈骄阳透亮的眸子终于抬起,帝后二人明显愣了一下。
这二人何等模样的美女没见过,却依然能让他们看愣,只因为陈骄阳是真的美,美得令人惊心。
再看伦玉,俊逸出尘的他,似乎有着独特的气质,即便身处陈骄阳这样的绝色旁,却依旧能够引人侧目。
几人闲谈时,皇上一直笑容满面,到底是亲兄弟,他与齐缙王五官十分相似,陈骄阳一看他就有一种亲切感,再加上此时的皇上,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就如一个多年未见的长辈,在不停地关切晚辈一般。
只是聊着聊着,话题就从陈骄阳来上京习不习惯,下人伺候的好不好上,忽然引到了齐缙王身上。
皇上表情看不出变化,语气与之前一般,他呷了口茶,似是无意提到的,“听说,你身边伺候的婢女各个通晓武艺,连一个老嬷嬷都身手了得,可朕记得齐缙一点也不喜欢舞刀弄枪,怎么,这么多年喜好变了?”
陈骄阳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敢过多思量,直接就回话道:“回陛下,父亲说骄阳生得美,恐到外面受人欺负,所以特地寻来的婢女都是带武艺的,一般男子跟前跟后到底也不方便。”
皇上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随后大笑,“这个陈齐缙啊,做事还是如此的小心翼翼,骄阳呐,回头给你爹休书一封,告诉他,你来了上京,有朕在,谁还敢欺负你啊?”
说着,他又看向伦玉,一副长辈警告晚辈的语气,“伦家的小子,你说是不是啊?”
伦玉忙起身拱手:“回陛下,臣哪里敢欺负她呀,她不欺负臣就不错了!”
“哦?”皇上故作惊讶,“小骄阳还会欺负人?”
因为陈骄阳从方才进殿到现在,都是一副软软糯糯的,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的模样。
伦玉着急道:“臣可没胡说,新婚夜当晚她就……”
“揍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手背上忽然一暖。
伦玉低头一看,天,陈骄阳那白嫩修长的手,竟然搭在他手背上!
这是他第一次和女人有肌肤之亲!
感觉,有些怪怪的。
陈骄阳有些羞涩的低声在他耳边嗔怪:“还不是你喝酒来晚,误了时辰。”
说着,还轻轻捏了捏他手心。
伦玉顿时头皮发麻,一时都忘了自己说到哪儿了!
美人计!陈骄阳为了不让他告状就使出了美人计!
狡诈!
不过显然,陈骄阳是怕皇上知道她欺负人的事!
伦玉颇有些得意地凑到她耳旁,“不是让我不要碰你吗?你自己贴过来算怎么回事。”
他想要抽回手,陈骄阳用力紧了紧,彻底将头侧过去,低低道:“你要是真想说,陛下问起来原因,我就把福云寺的事也说出去。”
二人在皇上皇后眼皮底下嘀嘀咕咕,虽听不清在说什么,可看这模样,俨然一对新婚夫妻在打情骂俏。
皇上目光落在伦玉身上,他只见过伦玉一面,当时没有细看,也没有说话,伦玉行过礼便退下了。
今日看来,他与永安侯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往那儿一站,仪表堂堂,但绝对不能开口,一开口就原形毕露。
皇后抬起帕子轻咳一声。
二人立刻收了声,陈骄阳趁机收回手,两人脸颊都红红的。
“永安侯是朕的左膀右臂,齐缙王又是朕的同胞兄弟,”皇上嘴角带着笑意的说着,然声音却肃了几分,他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二人定要举案齐眉,和睦相处。”
二人齐齐应是。
约摸又聊了半盏茶的工夫,皇上就让他们退下了,临走时还特允他们可以去见嘉荣皇贵妃。
也就是伦玉的姑母,伦萝。
伦玉:姑姑给我做主!有人欺负我!
陈骄阳:敢乱说当心你舌头
伦玉:怎么?又动我衣服,又拉我手,连我舌头都不放过吗?
陈骄阳:……我觉得你皮有点痒了
伦玉:好家伙,连我的皮你都不放过!流氓!
陈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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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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