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江晴月低着头，小声抽噎的对碧雨道。

“我想吃莲子糕。”

碧雨哪里见过自家小姐这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啊，从前小姐出门都会努力端出大家闺秀的仪态，把背挺得直直的，然后脖子也努力支撑着脑袋。

总之，你光从身后的背影看，便能从这般直挺挺的姿态里，认出那是小姐，特别有标志性。

“好好好，给你买。我这就去。小姐，那你不要乱走，就在这边亭子里躲雨，好吗？”

碧雨像哄小孩儿一样对江晴月，后者低着头，脖颈弯着，像是骄傲的天鹅被弯折了翅膀，透出一股脆弱。

“嗯。”江晴月声音哽咽，抬起手抹了抹哭红的眼睛。

碧雨看着她这样，又抬眸看了眼还在下雨的天气，叹了口气。

按理说，刚失恋，被自己看上的情郎如此对待，人是没有心情去吃东西的。

可碧雨知道自家小姐是个性子，表面上装的端庄贤惠，那是努力做给别人看的，实际上就是个需要人宠着的小娇娇。

想吃糕点，那必须马上去给小姐买。

不然这小娇娇还不知道要怎么怄气的哭呢。

能跟在江晴月跟前伺候这么多年，碧雨早就有了心得。

她们出来的时候，因着天气晴朗，看不出下雨的样子，便没有带雨具。

碧雨从亭子里伸出手，努力够着了一片荷叶，然后摘了下来，挡在头顶。

又嘱咐了一遍江晴月不要乱走，这才匆匆冒着雨离开去买莲子糕。

江晴月见着丫鬟走了，她又抽噎了一会儿，然后慢腾腾走到亭子边，学着方才看到碧雨去摘荷叶的样子，也想够一片过来。

然而那雨实在是大，落到亭子上后，积累了雨势。

偏巧江晴月又刚好站在亭子的飞檐下来，那地方会往下滴水。

亭子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攒了一大堆积水，便卯着劲儿往飞檐的位置往下滴。

一连串水珠，跟抽人耳光似的，就这么兜头兜脸的砸到毫无防备的江晴月脸上。

她伸出来的细白小手，原本已经够到了荷叶，被这么透心凉的一浇。

她受了惊吓，懵逼的往后倒退了两步，手也缩了回来，下意识吸了一口冷气。

更多的雨水顺着她脖颈，灌入了衣领，好冰好凉。

江晴月下意识求救：“碧雨，碧雨…”

然而小奶音喊了两声，不见人来帮自己，才反应过来，方才碧雨去给自己买糕点了。

江晴月垂下脸，抿着唇，吸了吸鼻子，想哭。

她的脸、头发、衣领，已经全被水浇透了。

衣服湿哒哒的粘在身上，凉气让她想打哆嗦。

江晴月身子轻轻打起了摆子，她从袖子里抽出丝帕，本想把水珠子擦掉，可不知怎么的，想起来今日的种种事情，一时间竟然悲从中来。

她呜呜的扔掉了帕子，蹲下来抱着自己哭得好不悲凉。

“哟，还在这儿哭呢？”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听着嬉笑的声音。

江晴月受了惊吓，转过身，回眸惊惧的看着来人。

是方才那个在茶楼里笑话她的少年！

欧阳宫玉笑呵呵过来，是听说这里的景致好，想在凉亭下赏荷的。

他是标准的世家纨绔，出行都得有好几个小厮随身伺候着，这会儿外头下着大雨，他便坐在自带伞面的椅子上，被人直接抬着过来。

小厮们随身伺候他，早练出来了力气，哪怕行走在泥泞中，也能稳稳地，不让欧阳宫玉有丝毫的颠簸感。

欧阳宫玉坐在定制的椅子上，甚至还能一边靠着，一边吃个瓜果，半点雨都不会淋到他，堪称潇洒。

相比他的世家子弟潇洒劲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凉亭里，哭得一双杏眼通红的江晴月，简直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兔子一样可怜。

小厮们抬着世子到了凉亭，欧阳宫玉本想再打趣几声江晴月的。

可眼眸落在对方脸上时，却凝住了，然后瞳孔微缩。

这…

他一个箭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江晴月面前，凑过脸仔细看。

江晴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

然而身后就是凉亭柱子，靠上去之后后背凉飕飕的，她又打了几个哆嗦，纤细的身姿仿佛风雨中飘摇的可怜小花苗。

“你脸上…那是什么？”

欧阳宫玉好奇的盯着她瞧，诧异这个一眼看过去病恹恹的丑女，怎么…越看越好看。

方才那些雨水力道猛，冲刷了她脸上扑着的粉，于是原本惨白的脸，被雨水浇过之后，就像洗了把脸。

江晴月原本剔透无暇的洁白肌肤，慢慢的在水珠中暴露。

她青丝如瀑，瓜子脸小小一个，五官精致分明，红唇不点而朱，甚至比人家上了口脂的唇，还要明艳。

之前用炭笔加粗过，画得滑稽可笑的眉毛，也恢复了原本的自然好看。

柳叶眉弯弯，眉头微蹙。

肌肤看着吹弹可破，脸上神情也怯怯的，透着点儿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

她瑟缩的看着靠近自己的欧阳宫玉，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完全曝光。

欧阳宫玉越凑越近，仿佛看到了山间妖精，不由自主的凑过去，想辨明真相。

“这脸是真的？”他喃喃了一句，眼里闪过浓浓的惊艳和痴迷。

未加深思，他抬手捏了捏江晴月的脸。

触感滑腻，甚至比之豆腐还要软，仿佛指尖都留下了美人儿的香气。

欧阳宫玉晕头转向的看着对面的姑娘，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栽了。

他这辈子头一次觉得一个姑娘好看。

反观江晴月，猝不及防之下，被个陌生男子摸了脸，她吓呆了。

“你、你无耻。”她又呜呜咽咽想哭了。

眼泪成串的落，杏眼晶莹，愈发眼眸含水，漂亮到不可思议。

在亲近的丫鬟面前，江晴月尚且敢稍微任性一些，可遇上了陌生的男子，她怕极了也只会闭着眼睛，抖着身子哭。

“哎哎哎。美人儿。”

白白胖胖的欧阳世子，见她这么一哭，心里头更痒痒了。

他生平头一次对女子放柔了语气哄。

“我不是无耻。我是见你太美了，我才…情难自控，就摸了一下脸，看看你是不是妖精变得。没别的意思。”

江晴月听着这番油滑冒犯的解释，心里更难过了。

今日她才被庞云辜负，就又遇上了轻薄汉。

“呜呜呜呜…”

江晴月咬着唇，扑簌簌的掉眼泪，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