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嘭的一声,厨师在说书人台子上消失一空。桌面上只留下了烤好的猪、羊肉串,鸭心,以及烤蘑菇,土豆等素串。
还有一瓦罐冒着热气的小吊梨汤。
沈失笑装了一部分串串,提起那份梨汤去巷子里寻车夫。
“这是给你们大人的谢礼。”沈失笑不喜欢欠人情,更何况别人先表达了好意,沈失笑自然也不会冷漠已对。
上辈子她毕业不过几年就成了酒店经理,靠的就是很会跟人打交道。
沈失笑现在是一介孤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那位“大人”,多个朋友多条路。
车夫接过油纸包裹和梨汤,有些讶异:“沈姑娘有心了。”
翻过来看见长条状的包裹分为两个,动作顿了顿:“这是……”
车夫早就习惯,虽说送沈姑娘回家确实是他做的,但他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一般而言很少有人会特意也送奴仆一份谢礼。
沈失笑轻笑:“大哥快走吧,马上天快黑了。”
车夫再看沈失笑时就多了几分真心,他将东西放好,扬起马鞭:“沈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去县衙找我。”
沈失笑点头应了,马车渐渐隐没在暮色里。
她回去拿了些烤串随便垫了几口,就洗漱准备睡觉。
睡前她数剩余所有身家,不过还剩十几两。
需要想办法再赚一笔,至少饭馆内应该翻修了。
说书人什么时候能延长时间就好了。
就算开饭馆,她现在的身体也不太能支撑整天劳作,得找大厨。她倒是能在外面当‘服务员’。
说书人三天才能召唤过来一小时,就算是充当厨师也大大不够……
沈失笑满脑袋思绪睡着了,她睡眠浅,睡的房间正巧和后墙只隔着薄薄的墙壁,一有动静便醒了。
后半夜屋后传来响动。
她蹙眉听着,墙后传来压低的声音——
“沈山,你没骗我?我和那丫头生米煮成熟饭她就能当我婆娘?不会到县衙告我去吧,实在不行,你还是把那五十两银子还我,我另娶别人去。”
“你放心,这丫头胆小的很,当初没人做主撞死都不敢去报官,你怕什么?再说,你和我婆娘给老子戴绿帽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要我还那五十两银钱?做梦!你要是让我还,我就告官说你□□我婆娘。”
“你看今天这事做是不做,做了能白得那丫头当婆娘,不做以后就别再跟我提五十两银钱的事。”这声音赫然是沈失笑大伯的。
“别呀。”那陌生声音道,“不做我哪还有银钱娶媳妇啊,那行,你帮我望风啊,可不能让那丫头嚷嚷开。”
剩下的内容沈失笑没有再听,她后心已经泛上冷汗,这沈山竟然恶毒至此,竟然和那王二郎合谋玷污她逼她不得不嫁。
不,沈失笑悚然一惊,若沈大伯想强抢那饭馆,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沈失笑去死。
到时候把她的死因往那该死的王二郎身上一推,说他是先奸后杀,亦或者沈失笑不堪受辱而死,便能骗的天衣无缝,何况她一介孤女,亡故之后谁还会过问?
越是危急时刻沈失笑越是冷静,她是个身体虚弱的未成年女子,不宜强行和两个大汉械斗。
不过饶是如此,沈失笑还是摸索到厨房拿了把小臂长的刀,那是原身爹定做用来宰猪羊的。锋利异常,能把两个人像串糖葫芦捅个对穿。
这房子只有一个门,正被厚实的门闩插得死紧。
沈失笑猜想他们应该是会翻墙进来,进来一个人她倒是可以趁着那人不防备出手,只是势必会引起外面另一个人的注意,她再想脱身就难了。
沈失笑想了想,带着刀下了地窖,地窖里放置了不少杂物,她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躲在那,夜色漆黑确实几乎看不见。
她被杂草掩盖着,后心、胸前、耳鬓都是湿的,手心狂冒的汗水滑溜的几乎握不住刀柄,几个呼吸后,她就听到院墙里一声闷响,是有人跳下来了!
只有一个人进来了?
那人似乎朝着几间卧房而去,沈失笑听见门打开的动静,那声音离得很近,寂静夜里几乎像是炸响在耳边,沈失笑心脏剧烈跳动声几乎震耳欲聋。
接连几个房间都被搜索过后,那脚步停在院子里,喃喃:“人不在家吗?”
沈失笑仓促间还把被子推了推,这会儿床上的热气应该散了。
这王二郎显然不是个聪慧的。
沈山在外面听到动静,质问道:“你还不办事,干什么呢?”
王二郎抬高声音:“没人啊,她是不是跑了。”
沈山:“你把门闩打开。”
吱呀一声,门打开又被闪身进来的沈山插上。王二郎道:“是不是她今日不在家?”
“蠢货。”沈山倒是精明些,“不在家门闩怎么在里面插上的。”
他查看四周:“估计还在家里,找到后直接打晕。”
沈失笑心里一紧。
要是迎面对上这两人……
沈山接着道:“分头找,动静小点。”
沈失笑略微松了口气,看来这沈山觉得捏她不亚于捏个小鸡崽子,要是两人一起行动,她必死无疑。
正模拟着逃生路线,地窖口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借着月光,沈失笑能够看到瘦弱陌生男子的轮廓。
王二郎下到地窖里来了!
沈失笑屏住呼吸,月光下眸子晶亮,带着一股狠劲。
趁王二郎刚下来背对着还没站稳,迅速起身用厚重刀柄朝着他后脑砸去。
王二郎脑袋一懵,几个瞬间眼前都是黑的,手不由自主朝着周围抓,想要扶着站稳,但空旷的地窖里什么也触不到,意识稍微缓过来时,已经软倒在地。
沈失笑眸光狠厉,动作快如闪电般捉住王二郎吐息伸出的舌头,拉扯出老长,在刀刃上狠狠一割……
啪嗒!
带着血渍的半截舌头被丢在稻草上,王二郎满面痛苦,泪痕糊了满脸,口中却塞满了稻草,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沈失笑此刻冷静至极,面无表情在王二郎两个大腿上开了血窟窿。
接着就把无声抽搐的王二郎丢在原地,踩着梯子头也不回朝地面爬去。
不知何时她的衣服已经透湿,被夜风一吹冷的忍不住发抖。
西厢房里传来沈山的声音:“王二,你找到那小婊子没,难道真不在家?妈的,叫老子白跑一趟。”
“下次找到她老子要打死他,那么多人面前叫老子丢人说我戴了绿帽子……”
正说着,沈山发现不对劲,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动静,王二郎也没有一点回应,正在沈山察觉到不对劲时,门哐当一声从外面关上,瞬间将沈山关在了浓黑里。
外面的沈失笑利索锁好厚重的木门,站在皎白月色中,不理会门内吐出的污言秽语,拉开自己家大门跑了出去。
她没有选择跟邻居街坊求助,各扫门前雪大家都心照不宣,别人也犯不上为她一个孤女得罪高大的沈山,何况这也是她们的“家务事”,何必多管还惹得一身骚。
只怕听到她的目的,别人还会反过来怨怪她——不依不饶不孝,这不是人没事吗?还想告官,难道要逼死她大伯不成。
到时候重新落在沈山手中,便再没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失笑没有选择信任何人,只是闷头奔跑,从天黑跑到天亮,又过了一个上午,才到达府衙门前。
正巧碰见车夫牛大哥叼着包子进出县衙,沈失笑气若游丝,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牛大哥,我大伯伙同歹人要将我先奸后杀,我要告官。”
牛车夫看到沈失笑如此狼狈吓了一跳。
沈失笑脚步踉跄,昏过去前只听周围人七嘴八舌叫道:“牛侍卫,这是谁?怎么了?”
接着便一头栽进了黑暗中。
……
“如何?”
“大人,沈姑娘是惊吓后邪风入体所致,又气血有亏,心神大起大落下才会昏迷,煎药三日服下应当就无大碍……”
“嗯。”
沈失笑迷迷糊糊听不真切,只觉得身上很热,像被吊起来烤的鱼,喉中也分外干渴。
“水……”她迷迷糊糊张口,声音细不可闻,裴洹却还是听见了。
他抿唇,看了眼沈失笑烧的绯红,愈发显得艳若桃李的面容,拿起手边汤勺,轻轻递送到沈失笑唇边。
沈失笑睫毛颤了颤,吞了几勺水之后安定了不少,蹭了蹭被子,脸颊往里缩,披散的发丝也被她蹭的凌乱。
裴洹在一边捧着书卷接着看,眉头不时微皱,角落还有一盅刚熬好的小吊梨汤。
沈失笑不一会儿又不安分,吵嚷着热,将被子踢开,裴洹起身,将被子盖好,如此反复三次,裴洹干脆坐在床边隔着被褥按住沈失笑的手腕,免得她再折腾。
沈失笑乖顺了会儿,挣扎开侧身睡着了,裴洹便松开了手。
他正重新捧着书看着,便感觉温热触感从手臂蜿蜒,他一怔,垂头看去,入目便是……贴在他腕骨上的脸。
沈失笑似乎察觉到凉意,终于舒展开眉宇,继而扩大了接触面积。
被唇蹭到腕骨的裴洹一僵……蓦的耳根开始发热。
他正想收手,门边却传来轻“嘶”声,牛车夫,实则是裴洹的暗卫牛远露出一副打断了好事的表情,转身便想走。
怪不得大人一向冷情,京城里多少女子明追暗示都从不对人假以颜色,竟然破天荒地让他送人家回去,拿回来的东西也吃了。
今儿更是直接让小厨房再帮他做一份所谓的小吊梨汤。
原来是……
裴洹蹙眉,抽手站起:“站住。”
牛远灰溜溜回来:“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裴洹看他一眼:“京中可有什么动向。”
牛远摇头:“无,之前追查到夫人的线索,在清水县便断了,眼下刚来清水县,没得到什么线索。”
裴洹:“沈家什么情况。”
说到这个牛远可精神了:“属下刚进门就是想汇报去沈姑娘家的发现。”
“沈姑娘家地窖里有血迹,属下打听到了沈姑娘说的王二郎家,发现他舌头被人割了,腿上也有伤,至于那个沈山,将沈姑娘家门踹了个大洞,刚想逃就被下属发现了,现下两人都已押入大牢,只等着沈姑娘醒来便可开审。”
裴洹点头,外面淅淅沥沥,开始滴雨,不过转瞬之间便从滴变成倾盆,裴洹蹙眉,望了眼地面迅速蔓延的水渍,嘱咐:“叫人注意河堤。”
……
沈失笑迷糊了两日才彻底清醒,刚被牛远告知得救后的来龙去脉,便听门吱呀一响,身着玄衣的男子绮丽生辉的面容便撞入眼中。
裴洹长身玉立:“你醒了。”
“可要问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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