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洲航连点了几下头,便见顾莫微伸过手来,纤长的手指轻柔的在自己额头左右各按了一会儿,先是温热又是微凉,瞬时间便觉舒适几分。
顾莫微并未久做停留,又把手收回到袖子里。
小王爷心里舒服的发软,眼中亮晶晶地:“见王妃方知道家玄妙。洞房那日也是王妃一声真言,便解了孤的梦魇。这头疼也伴着孤有些岁月,每次一疼起来从未这般容易的缓解过,厉害的时候当真叫人想撞几下脑袋。”
顾莫微看着她,提醒道:“王爷切勿忧思过甚。”
祁洲航眼中一深,嬉皮笑脸地道:“孤有你这般的王妃,哪里会不忧思过甚?又是得挖空心思讨你欢心,又是要提心吊胆怕别人把你抢了去。”
她见顾莫微不理这肉麻话,又偏回头去,揉着鼻子笑道:“只是不知带回来的消息能否让王妃开心。”
顾莫微果然又转了视线瞧她。小王爷又编瞎话开始卖弄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孤在舅舅面前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响头,磕得头都疼了,这才得了圣上恩准,允你与孤一起去青州。”
祁洲航见顾莫微这就要开口道谢,又伸出一根手指想放到她嘴边赌住她的嘴,顾莫微却轻轻一退,半分也没让她沾到。
这是下午亲出来魔障了?
祁洲航歪了歪头,“孤还特意求了舅舅,准许孤陪你去净初山回门。”她改为牵住顾莫微的手,认真地道:“这样孤就可以一直看着你,不怕你不与孤回来了。”
“多谢王爷。”顾莫微颔首,眼中并无额外的光亮。
“你我既是夫妻,有什么可谢的。”祁洲航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你当真要谢孤……”她把手放到背后挥了挥,示意桂圆离开,“之前那个没办完的事,咱们可以……”
“净初有一种生肌膏,于外伤十分有效,跌打磕碰自在其中。”顾莫微从腰间拿出一个胭脂盒似的东西,递过去,目光在祁洲航光洁的额头上一带而过,“王爷既磕伤了头,不妨用用。”
她见祁洲航愣住没有伸手,便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点点头出得门去。祁洲航摸摸自己的下巴,“你说她这有几层意思?”
桂圆憋住笑:“大抵是王妃觉得爷适才说的太夸张了,所以出言点上一点。”
祁洲航靠在桌边,伸手取了那喝膏药,打开嗅了嗅,一点点清香。她拿手把玩着,“孤怎么觉得她在讽刺孤脑子不好呢?”
王爷明鉴!“咳,王爷莫要多想,王妃哪里会有这种意思。”
祁洲航微微一笑,抬头看着窗外,五指一合把那生肌膏握在掌中,笑眯眯地道:“孤倒是希望她有这般意思。”
这几日她其实折腾的十分欢喜。只因……
嗔也是情,怒也是欲。
但不是每个人的嗔与怒都令人心悦。小王爷打了个哈欠,掀开马车帘子探出个脑袋,阴阳怪气地问:“二位大人,咱们到底走不走啊?”
王珏拉了一把满脸怒气正要进言的张则永,作揖道:“下官吏部侍郎王珏,拜见少中山王。”他估摸自己是顾原朝门下,虽然祁洲航一般避嫌不与官吏多做往来,但好赖算是一伙的,自己来说话总比张则永好些。
今日起的太早,祁洲航还有些睡眼朦胧,“王大人啊,不必多礼。赶快出发吧,莫辜负了皇恩。”
王珏望了望那一行马车,“王爷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那些马车……”
祁洲航勾唇笑了笑,洒然道:“都是孤的。怎么?”
长安官场前些年曾传过一句话,愿闻夜枭鸣,不见王爷笑。那时候少中山王扳倒国舅一家不久,被齐皇一手捧着爬起来,正是拿纨绔立威的时候。
彼时王珏方从四品,没站什么队,但顶头的老侍郎却被整得凄惨,丢官入狱,抄家流放。
这几年祁洲航其实老实了不少,毕竟过了做什么出格事都能被一句“年少无知”顶过去的时候,清流们这才敢出来找找麻烦,但王珏可没有忘记那句话,头皮一麻,干笑道:“不愧是中山王府,马匹个个都这么精神。”
张则永本等着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见状眉毛一竖,却又被王珏拍了一下。
“既然王爷已准备好,那下官便令启程,先行为王爷开路。”他扯了扯张则永便要离开,后头祁洲航却唤道:“且慢。”
王珏顿步,苦笑回头:“王爷有何吩咐?”
祁洲航仍是笑眯眯的,“此去青州,二位大人定要尽忠职守,速速查清此案,做好州官考核,谨记皇恩,不可妄为。”
王珏心中一动,知这段话中要点在那个“速”字上,行礼道:“王爷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他再拜转身,张则永却回头看了祁洲航一眼,故意大声道:“我等为官,自然要为圣上尽忠,哪里需要旁人指点!”
他还欲再说却被王珏堵了嘴,拉着他离开。
“嘁。”祁洲航不屑的一笑,放下帘子往里头缩了缩。
这马车是她专门定制,又宽又长。最里头是张一人的短榻,再外头是脚踏座墩,旁边一张小小的桌子,往车门处还有个装得齐两三套衣服的木柜。
平日里非是去避暑,祁洲航万万不会唤这辆马车,不过今日既唤了,她也坐得安稳。平素车里得至少两个侍女伺候着,如今有王妃在,便通通被祁洲航赶了下去,祁洲航晃往那短榻上一坐,侧着身拍拍自己前面,”王妃,来这坐。”
顾莫微瞧了她一眼,坐到她指的地方,祁洲航又得寸进尺的往前凑了凑,伸手抱住她的腰。顾莫微立刻微微发力想要把祁洲航弹开,祁洲航却抱的机紧,“别动。”她把脸贴在顾莫微后背上。“孤好困,让孤靠会。”
顾莫微本要抬起的手在原处滞留了一息,又轻轻收回袖里。
祁洲航奸计得逞,半睁了眼睛瞅瞅,被手臂圈着的人腰杆挺的很直,不过也没有特别僵硬。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现在习惯了睡她旁边,过阵子就可能习惯睡她怀里,再过几个月就可以被她睡了。
小王爷衔着坏笑,手上轻轻揉了揉,顾莫微眼中一深,却听背后的人有些失落地道:“王妃真是太瘦了,得好好补补,否则日后怎么给孤生个小王爷。”她在欢场厮混久了,惯了信口雌黄、胡言乱语,也不管两人都是女子的事。
捏起的指决又被松开,顾莫微偏头用余光瞧着她,“王爷喜欢孩子么?”
祁洲航想了想,认真地道:“其实不是很喜欢。尤其是男孩。”她眼里掠过一抹阴霾,口上却笑道:“但若是孤自己的孩子,想来一定会喜欢的。”
顾莫微没再言语,祁洲航问道:“那王妃呢?喜不喜欢孩子?”
“我亦不知。”
“左右你我也不会有孩子,说这些也没用。”祁洲航浑然忘了是谁提起这话茬,撑着身子爬起来,从后头凑到顾莫微耳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蛊惑,“但无碍孤与王妃做些该做的事。”
顾莫微躲开了一点,但热气还是喷在耳畔,她的耳朵有些痒,微微抖动了一下,祁洲航眼中一亮,讶然伸手去摸,“你的耳朵竟然会动。”
顾莫微反手抓住她,头又偏的远了一点,祁洲航瘪瘪嘴。“你终究是孤的妻子,怎生就这般小气,好奇摸一下也不行么?”
言毕又坐直了身子,不讲理的声讨道:“孤自与你结为夫妇,你想要点什么孤没给你?孤想要碰你一下,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指指自己精致小巧的耳朵,“若是你来碰孤,孤绝对眼睛都不眨……”她话音戛然而止,看着顾莫微的手下意识的缩回脖子,但那手指还是准确的在祁洲航的耳尖上点了点。祁洲航愕然看着她,却见顾莫微自己也愣了一下,旋即淡淡移开视线。
“……”祁洲航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刚才不算,孤没准备好,你再试一下,孤绝对不眨眼!”
顾莫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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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你干嘛拉着我?”
王珏苦笑了一下,这位刑部张侍郎,今年方三十岁出头,才能是有的,学问也不差,独独缺了个心眼,早晚得再缺个脑袋。
“张大人,你在长安城这么久了,应该也知道少中山王的脾气。莫道你这多言会否得罪了他,乃至连累了别人。便说他不介意,又怎会听你的劝谏?张大人何必自讨苦吃?”
“他听最好,不听我也要留下话。”
王珏看着他梗着的脖子一阵无语,摇头劝道:“张大人何必如此。”
他拉开帘子往后望了望祁洲航的马车,“从长安往青州,要路过疯年县,说起来不过离此四日脚程,那里的官道被洪水淹了。”
他见张则永看着自己,继续道:“想要过去只有绕行一条小路,那路虽也好走,但这么大马车总是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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