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喜欢我……的字?”
唐宛接过叶佑递来的的宣纸,“楼台亭榭流忘返,枕河而居不思归。”她撇撇嘴,像是有些不屑,但却没也没有随意放下。
叶佑笑道:“又不如你的小王爷?”
他故作长吁短叹,“生得不如他俊美,出手不如他阔绰,地位不如他尊崇,便是字也没他好看。你这心也不知偏到何处去了。”
唐宛横他一眼,坐在画舫的窗框上双脚荡在外头,“总之未曾偏到你那里。”
“这个我最晓得不过。”叶佑笑着递予她一杯酒,自己倚靠在窗边,举举杯,一饮而尽。“但他总有一样比不过我,那便是武功。他手无缚鸡之力,总不能同我一样把你救出魔爪吧?”
“谁知是不是你刻意安排的!”唐宛跟在祁洲航身边久了,学来不少歪歪道道,但这句却是玩笑,任他叶三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安排淫贼接近自己,当镇军侯府的人都是傻子么?
“说实话,你那时跟了我多久了?”
叶佑道:“三天零五个时辰一刻。”
“糊弄谁呢,还记得这么清楚?”唐宛不信。
叶佑看着她,只是轻笑,没有多说什么,但唐宛却觉得心头有一点异样,急忙用追问来化解尴尬,“那你怎么不早点出现!非得在我马上就要晕倒的时候?”
叶佑双指捏着酒杯晃来晃去,“你不被迷晕,我怎么占便宜?”
“叶老三!”唐宛羞恼,“你无耻!”
叶佑笑得更是开心,俯身趴在她旁边,望着潋滟碧波,“你姑且放心,我可是个酸儒书生,怎会有辱斯文?只是如不让你吃些苦头,你又怎会答应留我在身边?”
他歪头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可再受不了天天睡在屋顶树冠,刚寻空坐下饭还没吃上一口,某些人又兴致一来跑了出去。”
“就你还弱不禁风?”唐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又问:“话说回来,叶家世代为将,怎到你便非要从文呢?”
叶佑又自斟一杯,品了口酒,慢条斯理的道:“大齐自太祖建国已历百年,而今社稷安定,没有战争哪里出得了名将?”他说到此处,略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笑道:“便是有那么巧打起仗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谁能保证自己便是幸运的那个?但乱世治世皆需名臣。”
他又道:“唐侯定也有这种考虑,所以才让你二兄习文。”
“叶侯说的?”
叶佑指指自己,“叶侯说的。”
“哇!你一个老三竟然觊觎家业!”
“谁说要继承爵位?大齐便不能有两个叶侯么?”他像是在开玩笑,把酒泼撒于空中,落在水里带动波纹向是下了雨,眉清目朗,远方无山他眼中却有山影。
江山。
唐宛看得微怔,一时间忘记开口打击他,抿了抿唇才道:“若是十一可以登基,我便请他封你个厚颜侯。”
“这话可不能乱讲。”叶佑认真提点她,“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不能放在明面讲。”
“你……”唐宛毕竟生在王侯之家,哪可能这么点政治觉悟都没有?她本意是想说你又无所谓,话到了嘴边却又停下,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信任他了?
叶佑没有察觉,淡淡道:“说起这个,我还得告诉你个事情。”
“什么事情?”
“少中山王奉旨去青州巡查。”
唐宛一窒,沉默片刻方道:“为什么告诉我?”她的意思是这事与我无关,你告诉我作甚。
叶佑却故意曲解,“我不告诉你你也会知道。他这次要在青州停搁许久,你到时候要去也赶得及,我何必妄做小人?”
“谁告诉你我要去?”唐宛皱眉。
叶佑肯定地道:“你一定会去!”
“我不去!”
“真不去?”
“就不去!”唐宛咬牙跟他杠上了。
叶佑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去便不去。来,别气了,看看外头,莫辜负这江南水景。”
唐宛气鼓鼓的顺着他的目光望了出去,又突然偏了下头,叶佑唇边果然早浮上得逞的得意笑容。真是的,这人怎么便能坏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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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真是薄幸。”祁洲航睁着委屈的大眼睛,盯着人家的大腿。“看也看过,摸也摸过,睡也睡过,这会儿孤头疼就想枕一会儿你都不肯。”
顾莫微目光扫过榻上的玉枕,祁洲航忙道:“枕头太凉了,孤冷。”
盛夏说冷?昨个儿夜里谁念经似的睡不着,想念府中的藏冰?
顾莫微不理她,拉开帘子看了看外面,行人渐多,想必离着丰年县已不远。
“还有一个时辰便可到县府。”桂圆纵马上前,行在马车旁边,“王妃可有什么吩咐。”
顾莫微原本想摇头,里头那人却不识趣的犹然扯她衣袖。“王爷身体虚寒。”她的声音清冷而认真,“晚上给她加两个炭盆吧。”
桂圆怔了一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知道王爷又惹了王妃,忍了笑严肃的点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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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好像天生便不知道什么叫低调收敛,也不知什么叫谦虚客气。王府中四骑一早上便出发去丰年府通知少中山王大架光临,等着人家丰年令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口守了整整一个时辰,为了照顾病号而变得慢吞吞的车队才姗姗来迟。
四匹骏马拖着马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动,外头车夫三十多岁模样,双目有神坐得笔直。
“下官丰年令赵勇携丰年诸同僚拜见王爷。”
马车没有停,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赵勇见状,与其余大人侧身让开道路。眼瞅着马车就要从他们身边入城,车上传来一个像是懒洋洋又像是有些虚弱的声音。
“丰年县西南方向二十余里之外有个湖,叫什么名字?”
这问题问的突兀,有个年轻的官员率先反应过来,“回王爷,唤作月湖。”
“可是你们治下?”
这下众人抢着答道:“正是!王爷可是喜欢?下官在那边……”
马车没有等他们说完就进了城门,桂圆勒马于赵勇身边,瞥了一眼,“王爷日前在月湖遇刺受了重伤。赵县令,这事归你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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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市井中会不会传言老天爷要收了孤这个妖怪,三天两头遇刺一回?”祁洲航就着顾莫微的手喝下几勺粥,笑嘻嘻地道。
顾莫微以固定的频率拿勺子堵上她的嘴,祁洲航唔了一声,抱怨道:“你便不能配合一下孤么?”
这几天顾莫微待她当真不错,她也试探性的得寸进尺,什么抱一下啊,摸一下啊,抱怨一下啊。许是她对伤了自己有点愧疚?还真是难得的好脾气。
“为何要如此?”好脾气的顾莫微依言配合了一下,她问的心不在焉,没有半分兴趣,但祁洲航却十分满意,张嘴又咽了口粥,“孤这幅模样怎么也瞒不过去,总不能跟人说是被王妃打的吧?只好让那县令干着急去。”
若是这个理由,她定不会刻意说来。顾莫微知她还有后话,停下来看着她。
“再者,孤这一受伤圣上说不定会唤孤回去,到时候就不必这般奔波了。”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莫微的神色,见她眼中一凝,笑道:“说笑的,你想回净初孤怎么会不陪你?圣上心意已决,孤便是薨了,尸体也要去青州转上一圈才能回来埋。”
“只是这一路若是总这个行程,处处都有人看着,难免不自在,如今称了伤重,恰可免去见各地属官的烦恼,待孤再好上三分,咱们就弃了这车架自行游山玩水。”
顾莫微又喂她,“王爷不是睡不惯?”
木榻,玉枕,哪怕盖的丝被都得自己带着。祁洲航望着她眉眼一舒,“若是有王妃在也就睡得惯了。”她一双眼睛总是特别的亮,“若王妃肯把腿借孤枕枕,孤大可那些都不要了。”
顾莫微闻言看着她,小王爷正乖乖的张嘴等她送粥过来,见她慢了半拍,舔了舔嘴唇,茫然道:“孤还没吃饱。”
顾莫微把手中的粥碗递给菜籽,“王爷吃饱了。”
少中山王一行未在丰年停留许久,停驻四日便再度启程,赵勇擦了把冷汗送出她们十里路,方战战兢兢的回去写奏章。
“这玩意不错。”祁洲航把玩着赵县令“进贡”的玉葫芦,躺在榻上举高了看看,“你喜欢么?”
那葫芦比巴掌大一些,四周晶莹光滑,里头却自生云凤丽纹,云白凤朱,若隐若现,仙气十足。
“尚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丰年县上下进贡来的自然不止这一样,奇珍异宝云云除外,光是名贵药材亦有不少。这礼是要收的,礼收的越多,传得才会越广,沿途官员才会越怕,不让他打扰他便乖乖的不敢打扰。
“那你说咱们师父会喜欢不?”
“家师不喜饮酒。”倒是师伯十分喜欢。
祁洲航皱了一下鼻子,撇撇嘴,你师父不喜欢便罢,我给我师父。但话自然不能这么说,她一勾嘴角,把葫芦放到自己枕边,“那就不拿去碍她老人家眼了,不过其他的可不能拒绝。回门哪有不带礼物的?中山王府清贫,本来孤还有些惭愧,好在这地方官体贴,给孤备了点拿得出手的稀罕物。”
这个位置简单为两个主角说几句:
第一小王爷绝对不是传统意义的好人。一个人的出身、经历、环境、教育方式导致了行为作风。前期除非事关身边很重要的人,否则小王爷绝对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对于阶级上的压制和索取也毫无愧疚之心。之所以不怎么压榨平民,是因为阶级差距太大,一般都没什么交集以及压榨了也没什么好担心,而不是因为心慈手软体恤百姓。后期会因为一些事发生变化。
第二顾莫微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圣地圣女,正义使者。同样跟她的环境和受到的教育有关。净初山出世,净初观入世。净初山本质上并非护国教派,而是修仙修心之人,不理尘世。守护大齐也是祖师曾定下的契约。用通俗的话来讲,净初山的教育就是,做个有素质的人别欺负人,然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得道成仙(虽然传说中只有祖师一人白日飞升),但是祖师偏偏又留下历世的要求,就是要先出世再入世最后出世。顾莫微本是净初山眼中继祖师后最有希望飞升的弟子,但后续……欲知后世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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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盘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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