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圣上有令……”
顾原朝睨视那名校尉,“圣上下旨时孤就在殿中,只闻不许少中山王出府,哪里说过不让人探望了?滚开!”
他是齐皇最疼爱的十一子,而今又这般说,自然无人敢拦,匆匆进了百川园,却见新宁坐在卧房前厅里,饭团菜籽等人跪了一排,默不吭声。他头皮有些发麻,先见礼道:“姑姑安好,阿航如何了?”
“邢先生在里头,无伤性命。今日早朝出了何事,问这几个全是些摸不着头脑的蠢材。”
顾原朝大致讲了一遍,没敢把话说太重,只是道:“父皇一时震怒方罚了她,姑姑莫要过于心忧。”
新宁皱眉道:“你休要唬我,皇兄一向偏爱于她,若不是犯了大错,怎会闹成这般?”
顾原朝见瞒不过她,只好低声道:“阿航当着群臣的面以姓起誓,非净初山继任宗主莫微不娶。”
出乎意料的,新宁竟没有特别生气,她扭头目光停在屏风上,半晌问:“皇兄除了罚她,可有决断?”
“并无。”
新宁想了想起身道:“本宫要去宫中,十一你亦先回,至于这逆子,着实当好好反省。”
她二人并行出门,房中跪着的人也各去领罚,唯饭团菜籽二人留在里头,过了一会儿形大夫出来领了菜籽去熬药,饭团反手关了房门绕过屏风蹲到祁洲航面前,“爷,都走啦。”
祁洲航睁开一只眼,打量打量他,轻轻动了动,呲牙咧嘴,“哎,好疼。”
饭团亦是愁眉苦脸的模样,抱怨道:“你自己自讨苦吃,还害得我也随你记了二十板子。”他皱了皱眉,又问道:“爷今晨入殿的时候不是胸有成竹?怎搞成这副样子回来?”
“还不是那阴险的顾原里,平素看似不咬人,咬人一口便要掉块肉。他提议把孤与莫微之事做儿女之情来看,允孤三个月去追求那莫微。”
“圣上准了?”
“那模样已是十分满意了,得亏爷灵机一动,置之死地而后生。”祁洲航想着不由又啐了一口,自己这舅舅卸磨杀驴,一听能达到自己的意愿便不顾自己了。
饭团疑惑问:“圣上赞同我还可以理解,要是让爷去痴缠莫微道长三个月,不知闹出多少笑话来,打压净初的目的可以达到。太子做此提议,日后也要落得埋怨,正好可以疏离二者。只是太子又为何要这般吃力不讨好呢?”
“蠢!”祁洲航这一用力又带得身上生痛,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饭团一眼,“枉孤留你在身边十几年还给你起了个这么机灵的名字了?
“……”这名字哪里机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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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叶佑忽地击掌。他对面的顾原修一怔,叶佑已赞道:“这小王爷当真机敏果决。”他见顾原修皱眉思索,也不卖弄,端起酒轻抿了一口。
片刻后顾原修方道:“孤只知太子之言变通灵活,故意做这个难讨得好处的和事佬,降低父皇的戒心,却不明少中山王所为因何得你称赞。”净初斋的示好谁都无法拒绝,太子也一样,但若因此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便是得不偿失了。
叶佑笑道:“殿下所言不错,只是既然太子深知以自己的地位需上迎圣上,那必然也知晓需下防十一。少中山王与十一殿下素来亲密,打击他也不失其本意。”他顿了顿见顾原修似有所悟,又道:“三月之期固然打压了净初,但以净初之能万不会使少中山王得逞,到最后最大的笑话便是咱们这小王爷,经此一事必将盛名不复。”
顾原修失笑:“他有什么盛名?”
叶佑沾了酒在桌上写下两个字,“恶名。”
“十一殿下先皇后之子,君子宽仁;少中山王,中山一脉,霸道纨绔,这黑红二脸恰为互补。但若是小王爷的恶名变成了笑料……以后长安城中威风不再,圣眷难故。”
顾原修恍然,“他如今当朝立誓,看似混球一个,莽撞不通世故,但只要最终娶了莫微道长,便会恶名更甚。”逆天子、国教而行事,日后旁人再与这疯子对上,谁敢不退避?
顾原修一时沉默,中山王百年之家,而今就这么一根独苗,齐皇恼恨后勉强下旨的可能性极大,毕竟净初山可是练宗主都换过的,何况继承人呢?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道:“万一父皇不允呢?”一朝圣宠不再,又因贪图女色而莽撞而受限,必将得天下嘲笑不齿。中山一系责齐皇,怪净初之余只怕也要恼恨自家的小王爷。祁洲航如此行径岂不是一场豪赌?
“圣上已经允了。”叶佑轻轻地道:“就凭那二十四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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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初观,柳园中。轻风拂细枝,疏影动佳人。
莫夷见莫微收剑直立,迎上前来赞道:“从前眼界狭窄,竟不知真有生而知之者,师妹不过习武九年却已至道境,叫人自惭形秽。”
“师姐过奖,道者无垠,莫微偶窥其中一二,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她认真的把剑柄上裹着的白布条重新收紧了一遍,挂在腰间,轻声问:“今日可否出观?”
外面小王爷嚷得风风火火,净时多少也有些担心,这两日都不曾让莫微出去。莫夷听她问起刚要无奈婉拒,却正值莫希进来,极为兴奋地道:“师姐,师妹,那小王爷这次遭殃了。”
少中山王。莫微略略瞥过去一眼便又风轻云淡。
莫夷教训道:“也不知你如何修的心,这般难清静。”
莫希连忙放低了声音,脸上又露出些怒意,“我听闻他今日早朝向圣上请旨赐婚,要娶莫微师妹。”她先是恶狠狠的,复又喜意,“被圣上狠狠赏了一顿板子,如今禁足府中,还派羽林卫守着,看圣上的意思定不会容他胡来。”
莫夷听她讲的眉飞色舞,轻轻敲了一下她,自己心中却也轻松许多,望向莫微,仍不见她有什么变化,倒似此事与她毫无干系一般。她心中感慨这师妹道学也修的极佳,展颜笑道:“既是如此,莫微师妹可以出去了。”所谓入世,岂能憋在道观当中?莫微本来时间就短,更不好耽误。
“多谢二位师姐。”莫微点点头,明明轻功极好却不卖弄,不急不慌的从院中走出去。莫希感慨万分的目送她走人,一回头就见莫夷又要教育自己,慌忙道:“晓得了晓得了,师姐莫要说我,我认真修道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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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
顾原修闻声顺着叶佑饶有兴趣的目光望过去,便见一顶轿子东去,外头饰金玉,旁边族徽乃中山王府,其中之人必是新宁长公主无疑。
叶佑一边目送那轿子远去一边道:“今日得了信儿我便往中山王府那边走走看,不料先是碰上唐家小姐心事重重的出来,又碰到十一殿下和新宁长公主往宫中去。”
顾原修点点头,“新宁姑姑是父皇的亲妹妹,她去求情父皇一定会卖这个面子。”
叶佑笑道:“殿下所言极是。”他虽然附和顾原修,眼神却仍望着那边,新宁一行,来去皆镇定非常,步履之间自显雍容大气,显然去的时候便非常有信心,她定然和自己一样猜到圣上之所以重罚祁洲航便是要给净初斋一个台阶和交待。那她为何还要非去一趟不可呢?是同台唱戏唬人,还是另有所谋?
他正思索,余光忽地又瞥到一团火红的身影,瞬时懒得再去想那么多,起身作揖道:“殿下赎罪,我得先行告辞了。”他说完便匆匆下楼,顾原修有些茫然的往下张望,这一眼也被那女孩身上的颜色所吸引,再细看一下脸…….
“他竟喜欢这种性子的女子。”
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世间众生喜好当然不同。但菜籽觉得没有谁的喜好比自家小王爷还奇怪了,人就喜欢挨板子,三天两头不闯点货被打一顿都难受。
她跟着邢先生记好一应嘱咐,又吩咐人熬药,自己才回到房中,看到饭团站那里打瞌睡,小声问道:“爷可曾醒过来?”
饭团被她唤了一声清醒许多,站直了看看门外,麻溜的拽着菜籽行礼。新宁步入房中看了看,“可醒了?”
“醒过一回,又昏沉睡去了。”
新宁点点头,“圣上有旨,这次得给她个教训,禁足一个月。若是再到处惹事生非,先拿了你们的小命。”她面上多少有些疲惫,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这一日过的飞快,趴在床上装晕的祁洲航不知什么时候便真的趴那睡着了,再醒来已是夜里,她身上痛得愈加,哑着声音叫了句水,榻上打盹的菜籽连忙翻身起来点着烛火。
祁洲航喝了两口又有了精神,歪头道:“母亲可曾来过?”
菜籽点点头,“殿下令爷老实在府中,还叫我们仔细好自己的皮。”
祁洲航失笑,“孤这般模样还能跑哪去!没个三五天哪下得了地?只是这顿板子挨的值。
菜籽皱皱鼻子,哪里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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