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白昼长,卯时过半就已天光大亮。
清晨的阳光洒在宫殿琉璃瓦上,像是给镀了层金边,红墙金瓦,庄严肃穆的同时又令人赏心悦目。
太极殿,是皇帝议事的地方。
太监们抬着冰桶鱼贯而入,给椭圆广深的冰盆中加冰。
“注意各个角落,特别是靠近陛下龙椅的地方,每个特定位置满上。”大太监声音尖细,吩咐道。
又有四人抬了一大块整冰,放在手摇大摆扇的前面,以供皇帝能在酷夏享用凉风。
除了专人收拾龙椅御案。
还有宫女擦拭大臣所用的木案支踵,在各处铜炉中添香,摆放茶具……
巳时,太阳挂树上了。
满朝文武等候多时,皇帝柳麒麟才珊珊来迟。
他长相俊美,却神情颓废,眼底青黑,背对臣工打了好几个哈欠,才沉着脸,抖抖广袖,坐在龙椅上。
互相见礼过后。
他不悦道:“说吧!今日有何事要商议!”
“陛下,暄霖王殿下请求觐见!”国师秦讼回道。
“你说皇兄,他在外面?”柳麒麟震惊道。
“正是,昨日暄霖王殿下已按章程给陛下递了折子。”
柳麒麟昨晚都在算账,算修建羲和园还差多少银两,哪有时间看奏报。
“是吗?这次他从封地回来,带了多少人?”
“回陛下,只带了些亲随,没超过三十人。”
“好,宣他进殿。”柳麒麟眉头舒展。
随着太监唱道:“宣暄霖王柳常敬进殿。”
一道人影从大门出现,那人脚下的步子像是丈量过,每步几乎等长,他的仪态接近完美,舟车劳顿后略显憔悴,又因前额浅发,无法束进冠中,添上了几分破碎感……
众人见之皆倒吸口气,无不为之心折。
即使见过暄霖王数次,秦讼还是被吸引住,直直看了许久,才借喝茶定定心神。
他心道:“简直是个精怪,太勾人了,还是用计把他处理了,免得乱人阵脚。”
怪就怪柳常敬长这样,只要真心拉拢,谁不为之动摇,再不济上些手段,也**不离十了。
秦讼还在沉思,柳常敬早被小太监引着走到位置上,他长身玉立,双手划出弧线,最后落在头顶,比画出一颗饱满的爱心。
“臣弟给陛下请安!”
“免礼,入座吧!”柳麒麟不耐道:“你不在封地,好端端地来京城作甚,还有,你那边的工匠怎么都不见来服役?”
柳常敬正色道:“臣来京,就是要劝陛下,不要再继续修建羲和园,劳民伤财动摇国本。”
“臣这一路过来,见了好多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陛下,您收手吧!”
“陛下是万民的君父,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们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柳常敬直抒胸臆,越说越激动,大殿中气氛越来越紧张。
“够了!暄霖王。”
一道爆喝从龙椅上传来。
“你是要教朕做事?”
“臣不敢!”柳常敬脸色一白。
“既是不敢,那回答朕,你封地工匠是死绝了么,怎么无一人前来服役?”柳麒麟眼神死死盯着他,似乎要啃他肉喝他血。
“臣……”
柳常敬面如死灰,片刻后想到什么,坚毅道:“臣愿代封地工匠服役,既然求不来陛下恩典,那么、就让臣替他们服役。”
“哈哈哈哈……”
柳麒麟大笑,笑够了,指着柳常敬对秦讼道:“国师,你看他,他以为他谁啊。”
“朕要的是好多好多的工匠,不是一个不顶事的王。”
秦讼跟着笑了,劝道:“暄霖王殿下,何苦跟陛下绕弯子呢?你不让人服役行啊,前几日新出的规矩,以银代役也是可以的。”
“一人需交多少?”
“不多,区区五十两白银。”
五两银买的粮食够五口之家吃一年,十两银可供普通人家婚丧嫁娶,五十两可换战马,可换京都一套房……
可是,好多人辛劳一辈子,也存不下五十两。
这规矩不过是帮有钱人避开服役。
据柳常敬所知,家里没有工匠的,也是是要交银子的,还取了个好听的名目——游园税。
他竟不知,他的好弟弟,不过登基四年,竟贪婪陌生至此,柳常敬内心犹如煮水来煎。
他是暄霖的王,肩负众人殷殷期盼,即使不为暄霖,为了天下他也不能退缩。
他听见自己血液沸腾,嗡地冲上脑门的声音,随后冷静从容道:“臣来京,没打算活着回去。”
“臣欲死谏!”
“请陛下停止大兴土木,再诛杀佞臣秦讼!勿使大柳重蹈前朝之覆辙。”
他话音落地,便快速起身,看准一旁柱子跑去。
柳麒麟被他的举动气得暴跳如雷,伸出两根手指头嚷道:“你你——”
秦讼看出陛下意思,大声道:“大柳锐士何在,还不拦下暄霖王。”
也幸得那柱子隔柳常敬较远,锐士在最后关头将他拦了下来。
这时候柳麒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皇兄,你想留好名声,再让朕遗臭万年!为几个工匠,至于吗?”
“好好好!朕答应你,暄霖境内劳役免了!”
柳常敬喜出望外,连忙谢恩。
柳麒麟却道:“别急啊!你不是说要替他们服役吗?”
“臣确实说过。”暄霖王一颗心又提起来,不知道皇帝又要提出什么无理要求。
“每年丰收之际,暄霖就会举行斗舞会,听说皇兄的《胡旋舞》天下无双,不知朕是否有这眼福?”
“陛下,这都是误传,臣舞姿粗鄙,实在不堪入目……”
“这是免劳役的唯一途径,跳与不跳,全看皇兄了。”
柳麒麟握紧夜光杯,眼神注视着暗红色的葡萄酒,余光却关注着柳常敬的动静,心中畅意得紧。
他心说:“让你死谏,先让你自个儿没脸没皮没自尊。”
“臣遵旨!”柳常敬比爱心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
暮色四合,临江楼灯火通明。
老鸨终于等来了幕后主人,扭着水蛇腰,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为首之人正是柳麒麟,后面跟着秦讼与众臣工,此番他们便装来此,就是欲借这地盘,将银子通过一场舞捞回本。
“碧玉恭迎皇上圣驾,陛下万福金安。”老鸨软软绵绵行了正式礼,对着皇上比了颗爱心。
“都准备好了吗?”皇帝小声问,“暄霖王可还配合?”
“那是自然,皇上想看,就没有不行的。”
碧玉咯吱轻笑,引着皇帝和秦讼进了‘含章’,其他雅间全都上了锁,今日不对外开放。
一众官员被安排在舞台前方,丫环仆妇伺候好茶点。
接着又有一大批人陆续入场,这些人穿金戴玉,一看就富得流油。正是京城富商巨贾家的纨绔子弟,他们能出现在此,全靠竞价拿帖子。
一张门帖被竞价到几千两,可见老鸨营销之手段。
虽然要在这些人身上捞钱,柳麒麟却没有准备给他们礼遇,毕竟身份悬殊,商为末流,能与皇帝重臣同处临江楼,已是天大的福分。
是以待遇就差了很多,全部被安排在离舞台一箭之地的椅子上,身前也没桌子,自然没有什么茶点。
舞台上碧玉预热过场子,安排了一场美人舞,众人却是意兴阑珊,喝彩声稀稀拉拉。
碧玉笑道:“各位看官不要着急,华灯初上,夜才刚刚开始,我们的压轴节目的主角还正在装扮,接下来请我们花魁娘子弹一曲,给大家放松放松心情。”
临江楼花魁称第二,盛京泽兰城其它青楼无人敢称第一。
花魁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举手投足自带一股风流,倒是比先前热闹,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眼巴巴望着后台的方向。
“奇怪奇怪真奇怪,勾魂夺魄的花魁,今日竟不吃香了?”
“你这不是踹着明白装糊涂吗?”
“是了,老鸨子就是会安排,直勾得人心痒痒,不够直白,偏要将最想看的放在压轴上面,烦死人了。”
纨绔子弟挨得近,哪能静下心欣赏出什么,不过是得个趣儿。这不三三俩俩讨论上了。
一曲终了,花魁抱着琵琶谢幕,急匆匆下了台,老鸨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宣布:
“接下来有请暄霖王殿下,他为了向陛下赔罪,特别献上《胡旋舞》”
一阵轻快的铃声由远及近,从漫天的花瓣中走出一个高挑人影,定睛看去:
那人披散着一头青丝,两指宽的赤色抹额衬得脸色分外白皙,他眉如远山,双眸藏星,生就了一副好颜色,竟是之前出场的花魁也要被比下去。
此刻他精赤着上身,腰上系一条紫苑色破裙,红色的长绸搭在两侧臂弯拖曳在地,脖子上戴着金璎珞,下边坠着一排流苏,在灯光下格外魅丽。
他上臂肌肉线条十分完美,皆戴着金臂钏,手腕和脚腕处也戴着同色铃镯,最初听见的铃声就是由此发出。
暄霖王柳常敬赤着双脚,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圆毯之中,虚虚搭出右脚,往皇帝的方向请示,得了首肯,随着鼓点响起,他开始了这压轴一舞。
众人屏住呼吸,一多半人血脉偾张脸色酡红,只因这原汁原味的胡旋舞,竟如此活色生香。
脸、半掩的胸膛、恰到好处分布均匀对称的腹肌,手臂流畅有力的线条,就是那脚也……
沐浴在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柳常敬强忍着恶心,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他颔首敛眉等柳麒麟发话。
“哈哈哈哈,不错,真不错!”
含章阁内,柳麒麟抚掌大笑。
柳常敬心中一松,不曾想皇帝话锋一转:
“诸位,想摸他漂亮的肌肉吗?一百两摸一次!”
部分官员与纨绔子弟瞬间情绪高涨,争先恐后排队。
皇帝还有微末一点良心加私心,派有御龙卫维持秩序,到底没让自个儿的兄长沦为小倌儿。
亲自体会闹剧发生,柳常敬羞愤难当,几欲咬舌自尽。可一想到自己是王,怎能如此屈死。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若是叫我活下来,必洗今日之耻。
他目光如有实质,死死锁住柳麒麟:那个节约朴素,温文有礼的好弟弟死了。
死在今日!
对暄霖王美貌有何想法:
秦讼:太美了,想把他干掉。
暴君:能赚这么多钱,他是聚宝盆。
纨绔子弟:这辈子再不会对别人动心。
还未见上面的女主:狗作者,他跳那么美,你竟不安排我看看,是何居心?试试我万象的厉害。
[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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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爷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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