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迟挽无数次想从车上跳下去逃跑,奈何石秋榭把车门锁的死死的,中间愣是一趟厕所都没去过,一溜烟儿就开到了目的地。
“咋地还得我请你下车啊,哥今天请客行了吧,听见没有,把你那破手从车把上给我挪开!”石秋榭语气中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这眼瞅着都到了大世界门口了,迟挽这小犊子死活就是不肯下车。
“石哥,我真不下去了,我在车上等你行吗,我给你看车……”迟挽窝在副驾驶上缩成一团,外面喧闹的人声隔着玻璃都能听到,不用看他都知道外面是有多少人。
迟挽脸色苍白,这声音让他再度回想起大学那段痛苦的遭遇,讥笑和嘲讽声似乎就在耳边,迟挽甚至觉得自己恍惚之中看见那些人扭曲变形的脸……
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害怕看见石秋榭对他失望的眼神。可他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些事情,他也不会变得这么畏惧人群。
石秋榭看着迟挽,小孩儿面无血色,上半身也在隐隐发抖,眼睛都不敢朝外面的游客多看几眼。
想起之前王婶说过迟挽专挑半夜没人的时候出门散步,这些天也没见迟挽和村里其他人接触过,再把这些和迟挽现在的表现联系起来,石秋榭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是他也没直接问出口,这种事,还是要等迟挽自己主动愿意说才合适。
“算了,你在车里等我吧。”石秋榭伸手把迟挽那边车窗上的帘子拉上,丢下这样一句话之后就径直开门出去了。
他走后好几分钟,迟挽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外面的声音依然能清晰的传到迟挽的耳朵里,但石秋榭下车前拉的那道帘子好像无形之中为迟挽建立起一个透明的屏障,即使耳边依旧嘈乱,但迟挽看着帘子上淡黄的花纹,身体莫名放松下来,呼吸也顺畅了些,不像刚才那样紧绷。
石哥应该是自己去玩了吧,这也是应该的,毕竟车程这么远,都坚持要过来,石哥肯定是特别想玩这个冰雪大世界的。
迟挽叹了口气,要是自己能争气点就好了,不至于那么扫兴,也能陪着石哥一起进去。医生说过焦虑症有很大可能是可以自愈的,可迟挽坚持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丝毫进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痛苦呢……
迟挽闭上眼睛,头倚着车窗,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可怎么想,也理不出一条思绪。
“哎呦我去,排队可给你哥冻死了,尝尝吧,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值得那老多人一起排队!”
迟挽还紧闭双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没注意到原本已经走远的石秋榭又再度返回,石秋榭猛地拉开车门,刺骨寒风跟土匪似的吹到迟挽脑门上,把他冻得一激灵。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就感觉石秋榭把什么东西扔到了自己身上,定睛一看,是几串他从来没见过的糖葫芦,有青提的,小番茄的,还有草莓中间夹着馅儿的。
“哥,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进去了呢……”
迟挽握着手里的糖葫芦呆呆的看着去而复返的石秋榭,心里有几分窃喜:刚刚石秋榭走的时候,他莫名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就像他父母这么多年对他无数次的抛弃一样。
但石秋榭又回来了,他没走,这还是迟挽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权衡之后被抛下的存在,在石秋榭眼里,显然迟挽比冰雪大世界更重要。
石秋榭搓了搓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刚刚下去的时候太着急,他都忘了戴手套。听见迟挽的话,石秋榭控制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你都这幅德行了我还能上哪儿去啊,这不是刚刚看见外面有糖葫芦的摊子,寻思着你到这边还没尝过这玩意儿,这不得给我这个地主一个表现的机会?”
那糖葫芦摊儿人是真多,石秋榭眼睁睁看着柜子里的糖葫芦越来越少,他急的赶紧下车生怕卖没了,结果那老头儿过了没一会儿又从后面的箱子里拿出一堆冻好了的,真是白着急了。
“那你不玩了吗?”迟挽捏着糖葫芦的木棍转了几圈,语气中带着些许愧疚,这次出游是因为他才搞砸了的。
石秋榭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玩了,其实我早就玩腻了,刚刚出去看了一圈也没啥意思。你快点把糖葫芦吃完,然后咱们就回家,王婶儿说小羊腿都给咱们炖上了。”
外面乌拉拉的全是人,要真把迟挽拽出去,还不得被吓得变成松鸡儿。这也怪他,没有弄清楚迟挽的情况,一天天的做事跟那山匪一样,一点都不民主。
“对不……”迟挽的道歉还没说出口就被石秋榭打断了:“行了咱俩之间就不搞这套了,这事儿怪我,你就别凑热闹还道什么歉了,”
石秋榭指了指迟挽手上的糖葫芦:“赶紧吃,马上糖都要化了,这可是我费老鼻子劲才排到的,你必须全给我吃了,不然我把棍儿□□脑门上。”
他话说的凶狠,手却不自觉伸过去开始帮迟挽剥包装纸,要是让着臭小子自己来,还不知道磨蹭到什么时候呢。
迟挽非常坦然地接受了石秋榭的照顾。他其实是一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石秋榭的关照,就像王婶李叔他们的关照一样,并不会给人带来任何负担。
就像人冷的时候去晒太阳,你并不会因为太阳带给你的温暖而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太阳就是太阳,阳光普及大地,不管对象是谁,它都会一视同仁。
而石秋榭对迟挽的好,也并不是因为迟挽对他而言有多特殊,石秋榭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对身边所有人的照顾,石秋榭总是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他不需要别人的感激与回应,当然也包括迟挽的。
迟挽接过石秋榭剥好的糖葫芦,这个是草莓夹心的,草莓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中间是半透明的夹心,似乎是糯米做的,看着就好吃,迟挽毫不怀疑的大口咬下半个草莓,没嚼几口,原本轻松的表情逐渐凝固在脸上。
“咋了,好吃傻了吗?”石秋榭见迟挽吃完糖葫芦之后就僵着不动了,还以为是安陵的糖葫芦太好吃把迟挽这个南方人都吃傻了,他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得意:“不是哥吹啊,就安陵这种正儿八经冻成冰沙的糖葫芦,你们南方人一吃一个不吱声!”
……迟挽盯着手里的糖葫芦看了几秒,随即语气自然的递到石秋榭嘴边:“嗯,哥说的对,你也尝尝吧,好吃的东西就要相互分享。”
“我都吃腻了,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吃一口。”
石秋榭假装不情愿的咬下迟挽递过来的糖葫芦,笑意还挂在嘴角,随意嚼了几口,浓郁的果香当中夹杂着存在感极强的面馊味儿,石秋榭对着塑料袋就是吐:“我去他大爷的,这什么味儿啊,泔水做的啊!”
迟挽忍着笑,把草莓掰开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夹心,然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哥,这好像不是糯米,是馒头……”
石秋榭一把抓过迟挽手里的草莓,白色夹心中间还隐隐约约能看见馒头特有的小气孔,再把鼻子凑近一闻,馊味儿直冲脑门,就是拿馊馒头做的夹心!
“你咽下去了?”石秋榭看了一眼倒霉孩子的嘴,得,干干净净,把馊馒头带着草莓一起咽下去了。
迟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刚刚他也不确定坏没坏,还以为安陵的糖葫芦就是这个味儿呢。
“一会儿回去吃点止泻药,晚上可别窜死了。”石秋榭拿着仅剩一颗草莓的木棍儿,面无表情的开门下车,他今天非得找那老头儿要个说法。
“美女,你的糖葫芦啊,25,您拿好了!”
棕帽老头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对面的年轻女孩儿,听见绿泡泡到账的声音,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他儿子说的对,糖葫芦这玩意儿现在是好卖,特别是卖给人傻钱多的年轻人,儿子那天还说在车站碰见一个傻帽儿,花了15块钱买了根辣条糖葫芦,笑死人了。
傻帽儿石秋榭正拿着吃剩的糖葫芦虎视汹汹的靠近,他早看见那老头了,还有脸笑呢,今天必须要他还钱。
“哎呦我去干啥啊这是,要杀人还是抢劫啊!”棕帽老头还乐着呢,一根串着草莓的木棍就飞他脸上了,半融化的糖衣把木棍儿直接沾在了他额头上。
老头愤怒的用手擦干净脸上的印子,怒目圆睁,在看见石秋榭的体格后缩了缩肩膀,再看看木棍上的水果,是草莓……
老头身上的气势消失大半,但依然倔强的抬着头看着石秋榭:“咋的了,那不好吃也不能打人啊,一点素质都没有呢!”
石秋榭看着恶人先告状的老头,感觉自己被气的脑瓜子嗡嗡的:“你那是难吃的事儿吗,别人家草莓里面夹糯米,你倒是与众不同往里面塞馒头啊,还是馊的,信不信我把你拉到工商局投诉啊!”
老头伸着脖子据理力争:“你知道啥啊,这是创意,知道什么叫创意吗,现在年轻人都吃这一套,你个土老帽懂个屁啊!”
这话术怎么有点熟悉呢,石秋榭盯着老头的脸看了半天,好像,应该,有点神似他第一天回来在车站外边儿遇见的那个奸商小伙儿。
“你儿子是不是也卖糖葫芦,在安陵车站那边儿?”石秋榭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老头没反应过来,直接点了下头;“是啊,你咋知道的呢?”
石秋榭磨了磨后槽牙;“因为你儿子用一样的话让我花15块钱买了根狗屎味的辣、条、糖、葫、芦!”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自古虎父无犬子,奸商父子兵,老子儿子都是骗子!
“哦,原来你就是我儿子说的那个缺心眼儿傻帽啊!”
老头指着石秋榭的脸恍然大悟,那语气把石秋榭气了个踉跄,他一手揪起老头的领子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老头叫的比杀猪还惨:“救命啊杀人了,有没有人能管管了!报警,快报警啊,我要被打死了!”
这附近本来就有很多外地游客,安陵为了确保游客的旅游体验,特意在这段时间加强了安保措施。
老头才喊了几句,就有两个帽子叔叔从角落里窜上来了:“哎,干嘛呢你,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不然我们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他们完全没给石秋榭放下隐形武器的时间,上来就是把他摁在地上拷了,正好旁边有个同事开了警车,俩帽子叔叔一左一右把石秋榭和老头都架上车。
好不容易勉强克服心理压力跑过来的迟挽只看见警车留下的一抹黑色尾气,隐约还能听见老头儿喊着“帮我看摊子”,迟挽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三个轮子的小破车,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石哥为什么对糖葫芦这么情有独钟锲而不舍,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石哥是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估计要等小迟去捞他了……
草莓粒夹馒头的糖葫芦是我今天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的,笑死我了,立马就给石哥安排上了,就是这么有效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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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奸商上阵父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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