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抢劫现场我干的

石秋榭睡得倒香,冷冰冰男子本人此刻却毫无睡意。

迟挽头发凌乱,刚刚和石秋榭在院子里耽误了点时间,头发上没擦干的水珠已经凝结成了小珍珠一般的冰球。

估计又把人得罪了……迟挽倚着墙,他的大脑清楚的告诉他现在应该立马去把头发吹干,但是身体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就像刚刚他明明心里想的是该如何和石秋榭解释爷爷的事,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不近人情的陈述。

胃里忽然反上一股酸水,迟挽动作狼狈的往往卫生间跑,但他没坚持住,半路就吐在了走廊上的花盆里。早上起来还什么都没吃,迟挽吐了十几分钟也只吐出些酸水。

他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心悸带来的濒死感让他不得不直接躺在地上试图缓解一二。这是焦虑症躯体化最普遍的几个表现。

迟挽的焦虑症其实初中时就有症状了。当时他只是轻微失眠和厌食,他还以为这些症状是因为担心升学考试,压力大所导致的。

只是后来情况越来越糟,有好几次迟挽坐在桌子前四五个小时,手汗都把纸浸湿了,可也没办法在卷子上写下任何一个字,哪怕只是个标点符号。

本来以为考上高中之后就能恢复,可事实显然不是迟挽预想中的样子,尤其是高中和大学的遭遇更是让他的症状雪上加霜……

迟挽用力握紧自己正在发抖的手指,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过去那些痛苦的经历,他勉强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他的瞳孔好像被换成万花筒,胃里的酸水又要冒出来。

窒息感依然紧紧缠绕着他,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拖鞋也因为刚刚慌乱的动作被踢到了角落。迟挽的脚趾已经泛红了,身上一丝热乎气都没有。再不调整过来,恐怕他就要被冻出毛病了。

屋外不知道从哪儿的几声狗叫,迟挽莫名又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金毛,大金毛身上的颜色就像午后最灿烂的日光,趴在它身上能听见呼噜呼噜的声音,还能闻到一股说不上是香还是臭的独特小狗味……

迟挽的呼吸频率渐渐正常,他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忽然被移开了,濒死感逐渐褪去,身上捆得他动弹不得的无形丝线断开,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已经恢复正常的星空。

他缓缓坐起身,等到手脚最后一点麻痹感消失殆尽后,才扶着墙脚步踉跄的回到房间。

再没有力气收拾自己,迟挽把自己藏进厚实的被褥中,深深的疲惫感让他久违的渴望睡眠。他闭上眼睛,希望今晚自己能有一个不被惊醒的美梦。

“啊嚏,啊嚏,啊啾………”石秋榭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最后一个喷嚏力度把桌子上的酒杯都震了下去,玻璃碎掉的声音终于让石秋榭从噩梦中脱身。

太恐怖了,石秋榭居然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公司加班!

没有加班费就算了,头发掉的只剩个后脑勺,人事部门那个缺德经理还要放狗咬人,石秋榭被追的袜子都跑飞了,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屋子想进去躲躲,结果一开门就是迟爷爷孙子那张扑克脸,冷冰冰的让石秋榭现在就出去……

出去个屁啊,信不信我一脚飞天螺旋霹雳腿连人带狗把你们裤衩子都蹬碎啊!石秋榭在梦里正欲施展自己的独门绝技,三个喷嚏一打小酒杯子一摔,得嘞,醒了。

不是这屋子暖气开着呢咋这老冷啊,石秋榭冻的大鼻涕都快出来了,他抬头看了眼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条缝,冷风呼呼往里灌啊,这幸亏半夜就被冻醒了,要是吹到明天早上石秋榭估计冻的像地里那邦邦硬的老萝卜。

石秋榭站起身,左腿还没使劲儿呢,人就呲溜趴在了地上。

“嗯?!!!”石秋榭手掌撑地想爬起来,然后在身残志坚的五分钟里,成功把自己的右脸摔肿了。

“这啥玩意儿啊,我被冻成脑瘫了?”石秋榭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和脚,越努力越心酸,再这样摔下去恐怕就要毁容了。

完了,这肯定是有啥病呢,我不会就这么英年早逝吧?石秋榭全然忘记了自己喝了半杯茅台,只觉得是吹冷风吹得太久,冻出病来了。

手机好像在桌子上,石秋榭努力睁开眼皮打架的双眼,伸着胳膊哆哆嗦嗦,在摸了一手油和大酱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我去你二舅奶家姨姥姥的三叔的罗圈腿儿,关键时刻你咋不亮呢?!”石秋榭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自从回老家之后就不太需要用手机,上次给它充电好像还是两天前……

十分钟后石秋榭终于接受了手机没电的事实,冷风依然坚持不懈的从窗子缝里挤进来,外面不知道是什么鸟在怪叫,越听越瘆人。

石秋榭打了个哆嗦,想到刚刚自己做的那个梦,他对于自己的现状有了新的判断。

对,梦,我刚刚在做梦,现在肯定是还没醒,只要在梦里找个床睡一觉,应该就能清醒了。

由于腿和胳膊依然处于外租的状态,石秋榭也站不起来。

但是没关系,站不起来咱就爬,从厨房到卧室也就几步路的距离,石秋榭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在爬行的同时还顺带兼顾了地板的卫生情况,带着满裤子的灰和一脑门的冷汗,石秋榭终于抵达了卧室。床近在眼前,好在炕垒的不算高,石秋榭右胳膊一甩,左腿一伸,也是成功爬山了床。

终于摸到暖和的被褥,石秋榭把自己跟裹酱块一样裹起来,两眼一闭就打起了呼噜,现在就算家门口扔颗手榴弹他也醒不了。

“啊哈哈,哈哈,你真是挺厉害啊石秋榭,怎么不顺带把炕也拆了呢……”石秋榭在经过十二小时的深度睡眠之后,终于夺回了脑袋和身体的控制权。

他看着带着大酱手印和蜘蛛网的被子,摸着自己还没消肿的右脸蛋,忍不住气笑了。

谁说这茅台不好的,这茅台了太好了,半杯下去拆家这不是手拿把掐吗?石秋榭认命般把被套床单全都拆下来,扔到洗衣机里渡劫。

厨房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桌子上的菜扔的到处都是,地上除了碎玻璃渣,还有石秋榭多灾多难的手机,多么标准的抢劫现场啊。

前天在卧室差点把自己摔成凶杀案受害者,今天又凭一己之力成功把厨房布置成抢劫现场,石秋榭觉得自己前十几年应该是走错了方向,做什么策划经理啊,当悬疑片导演现在应该赚的盆满钵满了吧。毕竟这剧情走向,是个正常人都想象不出来。

石秋榭忍不住叹了口气,龇牙咧嘴的收拾完厨房之后,把开口的那瓶茅台锁到了柜子最里面 ,喝酒害人呐。

脸上还带着印子,石秋榭也没脸出门了,要是被王婶看见他都没法解释。身上也到处都痛,特别是脑袋,好像被人揍了一样。石秋榭老老实实在家缩了三四天,王婶叫他过去吃饭也各种理由推脱,等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才拎着两罐中老年奶粉去吃午饭。

“大忙人啊你,叫了这么多次你才知道来看看我们,没良心的小崽子!”上门照例是被王婶一顿亲切问候,石秋榭自知理亏,没敢多说话,打了几个哈哈圆过去了。

王婶今天做的是红烧肉和孜然鸡架,李叔最爱用鸡架下酒,他还想让石秋榭也来几口,石秋榭哪还敢碰酒啊,手摇的像螺旋机桨,恨不得让李叔也把酒戒了。

“说得对,酒这玩意儿就该少喝,越喝脑子越不灵光,就像你叔这样儿的。”王婶借着石秋榭的话旁敲侧击,李叔一口鸡架啃了十几分钟也没敢再去夹别的菜。

眼看李叔因为自己身陷囫囵,石秋榭也不能袖手旁观啊,他赶紧转移话题:“婶儿,迟爷爷去世了你知道吗,他孙子现在回来了,我那天还见到他了呢!”

王婶一听果然忘了戒酒的事儿,她一下子来了劲儿,聊八卦她最擅长:“知道啊,那都一年多前的事儿了,你那时候工作忙,我也没敢打电话告诉你啊,这时间长了都忘了跟你说一声了。迟叔是个好人呐,年轻时候可帅了,我那时候还小啊,但也知道他帅,好家伙那甩你李叔三条街都不止……”

李叔低下头咳嗽了两声,王婶一胳膊肘过去,又不动了。石秋榭忍着小,催王婶赶紧再多说点。

“别着急啊,我嘴都说干了,”王婶喝了口酸菜汤又接着往下说:“迟叔那时候是下乡知青,听说是从魔都来的,村里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他,村长还想给他介绍对象,结果人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后来不是77年恢复高考吗,迟叔又考回上海了,但是他每年都会回来看看,我生完柱子,迟叔就退休了,一到秋天他就回这儿住,来年开春他再走。”

“那以前,他最稀罕你们这些小崽子了,你小时候在他那儿吃了不少糖吧。你还记不记得?”王婶摇了摇石秋榭的胳膊,石秋榭点点头,他当然记得,要不然也不会想着上门去看看迟爷爷。

“记得就好,也算迟叔没白疼你们。唉,这好人有时候,他也没有好报呢。迟叔这不是后来检查出了癌,医院不放人啊,说是要化疗,那也没治好啊,他之前还打电话给村里人说想回来看看,这不,最后也没能回来。”

王婶说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生老病死,谁都没有办法改变,这是命。

石秋榭想到自己爷爷也是因为癌症去世的,走的时候人都瘦成骷颅了,他都不忍心去想迟爷爷去之前遭了多少罪,老人家最后的遗愿也没能实现,造化弄人啊。

王婶一看石秋榭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因为迟爷爷的事儿想到自己的爷爷了。

哎呦,我这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叔也使了个眼色,让王婶赶紧说点别的,别老提孩子伤心事儿。

说什么,说点什么呢……王婶急得脑瓜子冒汗,哦对,孙子,迟爷爷的大孙子回来了。

“哎,你是不是说你见到了迟爷爷的孙子啊?”王婶拍了拍石秋榭的手背,顺手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石秋榭回过神来,他点点头:“嗯,我看迟爷爷家有人,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呢。这不是寻思着拿点东西去看看他老人家吗,结果就听他孙子说,他已经去世了……”

一提起这个,石秋榭一肚子火,要不是被那个煞神,他才不会作死去喝酒消愁呢,也就不至于遭那些罪了。

“那孩子啊,怎么说呢,有点古怪。不怎么出门,要出门基本上都是大半夜,村里都没人的时候。那黑灯瞎火的,说什么在散步,这不扯犊子吗?”

王婶想到迟爷爷那孙子,有些想不通:“而且,这孩子有时候见到人吧,还挺有礼貌,知道跟你打个招呼,有时候,你跟他说话,他都不带理你的,可高冷了。”

“哼,没准他是个神经病吧。”石秋榭面无表情,越听越觉得那家伙不是正常人,谁家好人像他那么说话啊!

王婶闻言使劲儿拍了一下石秋榭的背,她瞪起眼睛:“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人好歹也是迟爷爷的孙子,你咋能这么说呢,孩子不爱说话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小时候见人见的少了,没锻炼过……”

“哎,对了,正好你跟他熟,你把这个卤牛肉给他带过去,我看他那小身板还抵不上柱子一半呢,得多吃点肉补补!”

石秋榭手都哆嗦了两下,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声音都快尖成米老鼠了:“谁,你说我吗,我,跟他,熟?!您从哪儿看出来的啊!”

王婶可不管那么多,她已经麻溜的把牛肉装好了,然后一把拉起石秋榭往门外一推:“好了,你正好也吃饱了,去把这个送给他吧,就当散散步了!”

没等石秋榭反应过来,王婶就已经把大门关上了。石秋榭拎着一袋卤牛肉,一脸茫然。

就这么把我赶出来了?还让我去给那个神经病送吃的?我不去,谁去谁是王八蛋!

今天这章不知道为什么写的贼慢,三个小时就这点字,别人用脚打字都比我快吧……[裂开][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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