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已经用过晚膳了，可是皇上饿着肚子来了，她只得让厨房重做晚膳，陪皇上重新用膳。

皇上用膳完毕，与皇后携手走到院中，看到一弯明月，如细柳叶儿斜挂空中，一时兴致很好，微微笑着说：“皇后，等落落过了十七岁生辰，朕打算传位给清略，朕陪你游历江湖，圆你少年时的江湖梦，可好？”

皇后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了，她说：“谢皇上美意，臣妾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清落幸福，给她更多选择。”

“更多选择？”皇上重复了一遍，语气立时沉闷下来，说：“皇后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臣妾不敢，这是我对清落的祝福，皇上莫要多心。”

“那清略呢？他今年二十，也该成亲了。”皇上看着皇后，他之所以迟迟不给太子指婚，就是在等皇后的选择。

他不知道皇后是否有意想让胡氏家族的姑娘成为太子妃，他一直在等她开口。

从来都是只要她开口，他没有不满足的。

皇后不是不知道皇上在等什么，也不是看不出太子和胡清浅之间的情谊，只是她还在犹豫。

太子心怀大志，一面想整肃吏治，一面又想笼络群臣，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他不会只有胡清浅一个女人，也无所谓给胡清浅任何位分。

胡清浅自尊心强，自视甚高，又与太子青梅竹马，定不肯屈居人下，也难与人共侍一夫。

若将胡清浅纳入太子宫中，日后若成皇后，难有容人之心，日久必与太子生隙离心。若不成皇后，则必生嫉妒，后宫不稳。可若不将她纳入宫中，胡氏家族定不会罢休。她不会忘记当年自己是如何被逼嫁入皇室的。

胡氏自胡尚飞成为皇后之后，跃居楚国第一家族，商铺遍地，富甲天下。近些年族中子弟渐渐膨胀自大，惹是生非，她责令族中长辈管教，可收效甚微。想必是胡氏积聚的财富过多，足令所有人得意忘形、忘乎所以。

而狂妄正是危险的开始，胡尚飞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用自己的办法，遏制胡氏。她借口公主要过十七岁生辰，向胡氏要一百万两白银、五十万两黄金、三十车上等珠宝、二十处万利钱庄，胡氏族长同意了。

胡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凑齐了送来，胡尚飞知道，这是胡氏的大部分财富了，她还知道，胡氏之所以这样尽心竭力的去办，就是想让胡清浅成为太子妃，成为下一任皇后，继续胡氏的荣光。

胡尚飞命人把金银珠宝藏在皓京城外山中，画了藏宝图，准备择机交给胡清落。财富利用不当是祸患，可谁都需要财富傍身，即使贵为公主，也不例外。

至于胡清浅是否能成为太子妃，她想听听太子的想法。

皇后看着远方，说：“如果皇上没有满意的人选，就让清略自己做主吧！”

皇上看着皇后依旧好看的侧颜，说：“你总是想给他们自由，也不知最终是好是坏。”

“祸福天定，顺其自然吧！”

皇上满满的兴致而来，此刻却满满的失望，他以为他游历江湖的提议，会让皇后兴奋不已，可是忽略了，她已经过了那个闯荡四海的年纪，勇敢热情、活力满满的青春，再不会有了。

皇后胡尚飞，在最好的年纪里，最大的愿望就是游历江湖，闯荡天下。当时的她，是天下第一美女，也是难得的武林高手。她师从昆仑月华宫，学成后与师兄闲艳游历四海，赏遍天下美景，管尽人间不平事，人送外号“九天飞狐”。

她因此受人尊敬，江湖处处流传着她斗恶逐邪的传说。可也因此遭人嫉恨，父母被暗害，族人被威胁。

后来在同族叔伯的逼迫下，二十三岁的胡尚飞嫁给了太子楚不移，楚不移不久继位为皇帝，她也成为皇后。

胡尚飞家仇得报，族人满意，却错失一生挚爱，长居深宫，作茧自缚。

她不怨恨过往，亦不再心存幻想，她只希望岁月安好，用她的一切努力，让女儿清落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力，让她今生自由自在。

皇上看皇后又陷入沉思，有意打断她的思绪，握住她的手，说：“夜深了，该歇息了！”

皇后笑笑，与皇上错开半步距离，一同回了内殿。

这半步距离，是身份地位的距离，也是陈年旧事的距离，更是君心到己心的距离。

深夜，皇上睡着了，胡尚飞仍旧清醒着，思量良久，她睁开眼睛，披衣下床，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倚窗望月。

月亮比方才升高了许多，光芒也更亮了，周边散发着白色的光芒，然而再明亮，那也不是太阳，它终究无法照亮黑夜。

虽然是六月的天气，晚间已经有些凉了，一阵风吹来，胡尚飞紧了紧衣服，风便从她的法间掠过去了，吹起一丝青丝，孤独而优柔。

院子里的月季花还在开着，也随风摇摆起来，如同在跳舞，也如同在召唤她。

她想起与花为伴的那些日子了。

那些日子，明亮、肆意、温暖、热烈，是她一生难忘的记忆，是她梦中重现千百回的场景。那里有古道侠肠的师兄闲艳，有严厉刻苦的大师姐月银霜，有热心调皮的师弟秋霄，还有娴静淡然的师妹叶云。

他们日日在一处练功，闲艳最爱拿月季花逗他们，月华坪的月季花都快被闲艳摘光了……

他们日日在一处玩耍，欢声笑语直冲云霄，连师父都嫌他们吵闹，早早云游四海去了……

胡尚飞想着想着，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

当风停下来的时候，月季花停止摇晃，她的思绪也立时停了下来。

啊，那些难忘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她此刻忽然觉得更冷了，月亮的光仿佛也沾满了霜气，点点泛着白光。

可她还是不想上床休息，于是关了窗，倚在窗边，任心事缓缓流淌，任遗憾席卷全身。

青春啊，再美也留不住！而留不住的，才更令人难忘、遗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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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胡尚飞忧思满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