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言面上浮现出歉意，他走到客厅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听见你讲电话的。”

“没关系，”林霜微微皱眉，虽然有些烦躁但也做不到对着无辜的人发脾气。

“所以，”斟酌片刻，沈温言还是开口了，“你是因为这个才去相亲的？”

“嗯，但我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所以...”

“当然，”沈温言适时露出安抚的表情，“我只是想说，如果需要我帮助的话，我可以...”

“谢谢，但是不用了。”林霜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能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不会打扰到你的。”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沈温言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多了个麻烦婆婆，“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我可以为你做这些的。”

林霜觉得这种事情和是不是夫妻无关，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为另一人付出，绝对是出于爱。如果要保持这种安稳的现状，她是不会拿这些麻烦事去消耗两人之间并不深厚的关系的。

“我妈这边我自己会解决好的，”林霜放缓语气，脸上挤出微笑，“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我相信你。”沈温言点点头，“但是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听到那句我相信你，林霜有些感动。她不是年少时那个毫无力量的小孩了，她有自信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并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的帮助，所以沈温言说的这些话很对她的胃口。

她拉黑掉手机里杨淑芬的所有联系方式，不重要的东西可以随时丢掉，这是她从她父母身上唯一学会的东西。

林霜专心致志的看着手机，没注意到沈温言黝黑的瞳孔里快速地闪过一丝蓝光。

其实她家的故事并不精彩，甚至在世间众多狗血又抓马的离婚案例中还会显得有些平淡。

杨淑芬年轻的时候在小学旁开了间文具店，也因此认识了在小学里教语文的林宇，也就是林霜爸爸。

其实两人性格根本就不合适，杨淑芬泼辣强势，而林宇又太过于死板固执。但当时他们都年轻又漂亮，以为生活里只有美好，根本想象不到日后生活中琐碎的柴米油盐会折磨彼此到什么地步。

最后的导火索是杨淑芬想要把小卖部卖掉然后去开家美容店。林宇不准，觉得风险太大。杨淑芬觉得林宇既没有胆魄也没有上进心。

两人大吵一架，给这些年本来就消耗殆尽的感情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也留下了林霜这个谁都不想要的拖油瓶。

离婚后杨淑芬正式开始她的生意，但做生意并没有她想象中简单。

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到最后别说赚大钱了，就只能靠着一些老客户勉强维持生活，后面嫁了个开大货车的司机，生了个比林霜小八岁的女儿。反倒是林宇，和他学生的有钱单亲妈妈喜结连理，倒是“嫁入”豪门了。

杨淑芬觉得当初要不是林宇花言巧语，她是绝不会嫁给一个穷酸教师的，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一万倍，而他现在倒是自己攀上高枝了。

这种嫉妒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变得浓厚，连带着在她眼里林霜也变得不顺眼了起来，觉得林宇这么有钱，又没和那个富婆再生个孩子，为什么不能把林霜带走。

完全忘了林宇每月给林霜数额可观的抚养费她都自己花了个精光，基本上都没用到林霜身上。而林霜高考结束的第一天就立马去打工了。

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林霜从冰箱里拿出昨天晚上剩的半个西瓜开始榨汁。

在这个家里，对于家务，沈温言和林霜有着十分明确的分工。厨房里的这一部分，一般是沈温言负责做饭，林霜负责洗碗。

此时沈温言围着围裙在做饭，林霜榨完西瓜汁后把它们放在了冷藏里，待吃饭的时候就能喝到冰西瓜汁了。

关上冰箱后，林霜待在厨房里眼珠左转转右转转，最后黏在了沈温言切菜的手上。他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做起家务来更显得赏心悦目。

沈温言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胸有成竹又井然有序的样子，好像再难的事情也能被他轻易解决。

林霜觉得这种特质似乎比他的长相更吸引人。

“有什么我能干的吗？”

沈温言先是看了眼料理台，然后说：“那帮我切点蒜末吧。”

“没问题，”林霜取下她的专属围裙，“看我的。”

林霜虽然做饭味道一般，但毕竟十岁就开始在家做饭，刀工还是可以的。

“蒜末还是蒜片？”她问

“蒜末。”

然后林霜就专心致志地给沈温言打下手，毕竟家里装了洗碗机，林霜不帮点忙的话良心上实在有些过不去。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沈温言停下筷子看了林霜一会，然后突然问，“你今天怎么了？”

正在用心吃饭的林霜被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边嚼边含糊道，“啊，我怎么了吗？”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沈温言不是以猜测的语气说的这句话。

虽然她现在心里确实是压着点事，但林霜自觉应该没有表现得很明显，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于是她就把陈芸的那件事说了出来。

“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家好像都觉得她就是单纯的自杀，我是不是太钻牛角尖了？”林霜叹了口气。

但是沈温言沉吟了一会说：“我觉得你的直觉没错。”

“怎么说？”林霜瞪大眼睛，她根本就是无证据的推测，真不知道为什么沈温言会支持她的想法。

“我觉得如果我如果是陈芸的父母，自己女儿自杀了，肯定想知道是为什么。”

“当然了。”林霜点点头，以她十分丰富的社会经验来说，她看得出何慧并不是那种对于女儿毫不关心的母亲，而且她的悲伤也不像是演出来的。

“现在陈芸日常只在医院和家之间往返，再加上陈芸没有男朋友。如果她觉得家里一切正常的话，那么会不会找去医院？”

在林霜和护士聊天的时候，知道了陈芸的家属并没有在医院闹事，只是很平静地拿回了陈芸所有的东西。

“现在这样明事理的父母不多了，要是他们来闹的话，我们医院的运营也肯定会受到影响的。”刘护士是这么夸赞何慧和陈刚的。

沈温言这么一说，林霜瞬间就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怪异的地方在哪里。

何慧她没有问为什么，她没有谩骂，没有质问，没有不甘。平素里性格乖巧工作负责的女儿突然之间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她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但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悲伤的事实，就像答案她早就了然于心。

“何慧肯定有问题。”林霜冷静分析，“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无法继续推进了，思雨的那个朋友说陈芸是板上钉钉的自杀。而我作为外人就凭这一点，也不可能让警察重启调查吧。”

“她那个弟弟呢？”

“但是我现在没办法联络到他了。”林霜又叹了口气。

“要不要一起去超市？”盯着她拢在一起的眉头，沈温言问了句。

“好啊。”林霜觉得出去走走也蛮好的，所以答应了。

吃了饭，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沈温言则是提着袋厨余垃圾，夫妻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一起下楼了。

不愧是高档小区，绿化做得很好，林霜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自己脑子瞬间都清晰了不少。

西悦华庭小区里面就有一个进口超市，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散步过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觉得你很厉害诶。”林霜真心实意地说。

“嗯？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你刚才分析的，我觉得你作为一个理科生还蛮了解人类的。”虽然说有点刻板印象了，但林霜确实觉得理科学得好的人可能共情能力就没那么强了。

更何况沈温言还不是一般的好，他可是未来科技的技术总监，之前他还说过他研究生是在国外一所顶尖大学读的。

“人类其实蛮好懂的。”沈温言笑了一下，线条优美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有些神秘，“只要你观察得够久的话。”

因为现在是晚上，超市里的人不多。而林霜完全不知道来超市干什么，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沈温言看他熟练地在货架上购置家里需要补货的日常用品。

“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一下？”

林霜扭头看到一个个子不太高的圆脸女生，正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林霜问。

女生指了指货架的最上层，“我想拿最上面的东西，有点够不到。”

林霜抬头，目测自己拿应该也有点困难，只好拍了拍沈温言的肩，“要不你帮她拿一下。”188的老公就是做这个用的。

沈温言很听话地抬起手，不用踮脚就能轻松摸到最上面，“这个？”

“不不，旁边这个...对，谢谢。”

女生接过沈温言递来的东西，看到他的脸，立马小脸一红，“谢谢你们。”

“不用谢啦。”见沈温言没有想说话的意思，林霜赶紧回答道。

女生再次道谢后就走了，小插曲过后，两人转头去了零食区。

以前林霜是没有吃零食的习惯的，开始是因为身上没什么钱后面是习惯了。不过自从沈温言每天给她带那个零食小包后，她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发现这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逛超市就是这样，什么都想买一点，最后两人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打算回家了，当然两袋都被沈温言提在手上。

走出超市的时候，林霜看着那两袋东西觉得应该挺重的，于是朝他伸出手，“要不我来拿一袋吧。”

“不用，不重。”看着沈温言一脸轻松，手臂都没怎么用力的样子，林霜暗自觉得沈温言应该是在办公室里偷偷健身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松。

刚刚出来的时候天空还是橘色的，现在已经完全黑了，路上也几乎看不到人。

“已经八点半了，我们逛了这么久？”林霜看了眼手机，惊叹道。

沈温言也凑过来看了眼她的手机，“逛了半个多小时。”

以前林霜自己去超市都是十分钟解决，拿完需要的就走，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体验到慢慢逛超市的快乐。

“走吧，回家！”凉下来的傍晚凉风吹过，好像烦恼的事情也没有那么令人烦躁了。一丝幸福感划上心头，林霜真心希望现在这种平静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嗯。”沈温言看了眼林霜微微上扬的嘴角，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