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原本想发火，但是看到瑾玉的肚子就熄火了——他自己也有些不太自在，之前还让福晋多照看一些李氏，因为李氏肚子里有孩子，现下却发现吗，该被人照顾一些的该是福晋。

一个是因为年纪小，没经验，头一胎，一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是嫡出，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是嫡出，天生的比别人金贵。

瑾玉却是有些神思不属，这个怀孕的时间点，和上辈子的不一样，所以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才会以为自己是没怀上，才会去想要不要孩子这事儿。

可现在，孩子都在肚子里了，她说不要，就能不要了吗？

那就是还要生，可生下来如何呢？是要让他身为嫡子，以后一直被人针对被人防备，走现在太子的道路，将来被废，还是要怎么样？

不如和那戏本上一样，来个偷龙转凤？若是女孩儿，那定不会有人来防备的吧？就算是将来争夺皇位，也没人会将一个女孩儿放在眼里的吧？

可是这样一来，孩子以后得知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怨恨她？

若是真要换，瑾玉是有办法的。她好歹是个嫡福晋，那府里上上下下，她哪儿不能安插人手？就算接生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可只要手里东西足够，也是能收买的。

越是想，瑾玉越是觉得，这方法，很好啊。至少在胤禛当上皇上之前，这九龙夺嫡最激烈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养在外面谁也不知道，就不会受到波及。

可缺点也是有的，孩子不在跟前长大，那和亲生父母之间，肯定是会有嫌隙的。到时候这孩子能不能作为嫡子继承胤禛的皇位，那可都是胤禛说了算的。

“在想什么呢？”瑾玉正在胡思乱想，旁边胤禛忽然问道。瑾玉赶紧将脑子里的各种想法给扔掉，然后笑眯眯的：“在想，我既然怀孕了，那吃穿方面是不是要更上心了？”

“孕妇嘴馋，李氏当初可也是这么说的。”瑾玉掰着手指算：“我听说，新疆的蜜瓜特别好吃，还有那边的葡萄，现下也正是能吃的时候吧？还有西瓜，哦，这个倒是不能多吃。”

说的都是贵的，因为距离京城遥远，运输就要不少银子了。

“另外还有御膳房那边，从今儿开始，鱼肉我支持鱼肚子，鸭子我只吃鸭舌头，鸡肉我只吃鸡腿……”瑾玉吸了下口水：“茄子要用海鲜来配，虾仁要现剥的。对了，东北的松子什么时候收来着？爷可要提前和人说一声准备买啊。”

胤禛眉头动了两下，有点儿不想说话，也想斥责瑾玉放肆。但是，眼神落到了瑾玉肚子上——忍耐忍耐要忍耐，这可是个嫡子！

若真是个阿哥，那他可是众兄弟里面第一个有嫡子的。

若是个格格，那也不错，嫡出的格格也可以。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我现下怀孕了，那是不是就不能劳神了？”瑾玉问道，胤禛回想了一下太医的说法，点头：“是不能太过于劳神了，怎么？”

可是要将管家权给交出来？

“额娘今儿刚找我，给了我几本佛经，要我安心抄写。”瑾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您看，我这又不能劳神，太医也说了不能坐着不动弹，这佛经……”

可怎么办呢？

她当然是有办法来糊弄德妃的，可若是有机会能不写，她更愿意不写。佛家说因果轮回，她觉得这都是屁，就她飘着的那些年，也没见谁得了因果报应啊？

她不太信佛，她上辈子信佛纯粹是为了讨好胤禛。这辈子，她也没打算很讨好胤禛。

“这事儿，我去和额娘说。”胤禛皱了皱眉，叹气：“额娘也是不知道你怀孕了，你之前那几天，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瑾玉笑眯眯的凑到他跟前：“那爷说说，我哪儿过分了？”

“以前的福晋，可没有这么铺张浪费。东西够用就行，何必要什么金丝楠木呢？”胤禛沉声说道，十分不满，想到那些银子他都心痛。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要不是为了给爷您做面子，我买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我自己也不用。”瑾玉挑眉，伸手捂肚子：“哎呀，太医说了，我最好是别动气的。”

胤禛张张嘴，索性起身了：“既然太医不让你动气，那你就好好养着，对了，抄写佛经能修身养性，不如我和额娘说一声，延迟你几个月时间抄完？”

那不还是要抄？

瑾玉能屈能伸：“爷，我心有涵量，我大度不与人生气，我好着呢。”

这样识时务，胤禛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虽说他确实是很想让福晋多修身养性一下，但也怕这抄写多了佛经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的性情——也是个为孩子操碎了心的阿玛，那孩子还不知道有没有一个苹果大呢，亲爹就考虑这么长远了。虽然都是瞎考虑，但慈父心肠也令人唏嘘。

可德妃一点儿都不唏嘘，相反，她挺生气的。

“怀着孩子也不影响抄写佛经，多抄写几遍，也让她修身养性，对孩子更好。”德妃说道，胤禛皱了皱眉：“太医说，坐久了对身体不好。额娘，这佛经您又不是着急用，若是您着急用，儿子替您抄写了？”

德妃只觉得胤禛是在糊弄她，真有这个抄写的心思，就直接替那拉氏抄写了，还用来明面上问一句？

“就她那拉氏金贵了？本宫怀着你的时候，还跪在地上给佟贵妃捡佛豆呢，本宫可曾说过什么？”德妃面无表情的问道，想到那段时间，德妃就觉得心里一口气，可胤禛却觉得左右为难。

跟着德妃说佟贵妃为人苛刻吧，那毕竟是养母，再者，他也真不觉得佟贵妃性子刻薄，至少在他记事之后，他记忆里的佟贵妃，都是轻声细语，温柔体贴。一个人的性情再怎么变化，也不能是完全相反的吧？

所以他觉得，可能是德妃在说谎，就是为了挑拨他和养母的关系。

他又不好责备德妃这个亲娘做的不对，于是每次就沉默以对。可他越是沉默，德妃就越是恼恨——胤禛的沉默，不就是一种反抗一种反驳吗？

明明她当时，就是受罪吃苦了，就是被佟贵妃给刁难了，她生下孩子之后，甚至连看一眼孩子都没来得及，孩子就直接被带走了。

刚生完孩子，浑身酸痛，然后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佟贵妃娇声笑语，和康熙宛如一家人。这份儿苦，这份儿恨，她永不忘怀。

可偏最应该和她一条心的亲儿子，却总是向着佟贵妃。他不觉得他是被夺走的，他觉得自己是被亲娘送走的。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让她抄写，那就算了，本宫也从没想过能指望得上你。”又是被沉默面对，德妃就觉得有些灰心丧气，有些无力，她摆摆手：“既然怀孕了，日后就在阿哥所里好好养胎，回去和你福晋说一声，没事儿也不用来请安了。”

胤禛就垂下眼帘：“规矩毕竟是规矩……”

反正太医也说了不能久坐，要到处走走转转的，那来请个安也算是走走转转了吧？

德妃摆摆手：“孩子重要，另外，若是你福晋不能操劳，你院子里的事儿……”

没等德妃说完，胤禛就说到：“苏培盛可以暂且管着，凡事有定例，他只要去问福晋一声就成了，再者，不过一个阿哥所，若是连这个小院子都打理不好，那日后如何能跟着我出宫做事儿呢？”

德妃就觉得，胤禛心里怕是在防备自己，这点儿小事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自己插手。

她心里更是觉得难堪，愤怒都快愤怒不起来了，只摆摆手就让胤禛走人了。

胤禛根本没想到这一茬，他是生怕德妃提了张氏，张氏连个格格都不是，让她管家那岂不是让整个阿哥所都成了宫里的笑话吗？额娘这人，做事儿向来只看心情，有点儿不太靠谱，所以不能给额娘插手的机会。

等胤禛走远了，德妃才神色晦暗的对嬷嬷说道：“到底是不在身边长大，这心啊，太远了。”

“娘娘可不要说这丧气话，就算是不在身边长大，那亲生的娘儿俩，母子连心，日后啊，您多顺着些，贝勒爷这心不就能慢慢挽回来了吗？”

嬷嬷笑着说道：“您看贝勒爷喜欢什么，您就给什么。”

德妃皱了皱眉，胤禛喜欢什么呢？弓箭不喜欢，读书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倒是写字挺好，时常被皇上夸奖，那回头送他几本字帖？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额娘额娘，您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是一对儿镯子，十四阿哥说，是他亲自出宫去买的，看着颜色特别和德妃相配。得了十四阿哥的孝敬，德妃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儿想要什么奖励？”

“额娘这里不是有一本汗阿玛赏赐的字帖吗？我想要那个。”十四阿哥忙说道：“我最近想多练练字，汗阿玛最喜欢写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