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周一，生活又回归往日节奏。

上午例会学院领导专门在会上提到了哲山论坛，并借此号召各位老师要多参加高质量会议，积极拓展学院朋友圈。艾绒与葛晓晓两人不出意外受到了很多老师的注视。

会后院长又专门把艾绒、葛晓晓留下，他再过两年就要退了，任上十几年的时间，还是第一次有教师参加这种级别的论坛，于是在激动之余他的话难免就又多了些。

葛晓晓站在艾绒身边，看着师姐和领导有来有回交谈融洽的场面，肚子快饿死了。

凭借入职以来开例会的经验，葛晓晓猜测这场交流绝对不会低于十五分钟。但没想到，师姐竟然在五分钟之内就迅速结束了战斗。

“陈院您放宽心，我和葛老师出去就代表着学院，我们一定努力成为学院的'活名片'。”艾绒全程面带笑容，语气真诚。

终于结束了，艾绒看了眼时间，她还有课，这会儿已经来不及吃午饭了。

“我周末联系师妹了，她和老师订的周五的航班飞哲山。”葛晓晓开口。

“那老师应该就只参加周六的开幕式。”艾绒闻言道。

“那我们是不是周五也要过去了？”她问艾绒。

艾绒“嗯”了声，她和葛晓晓周五下午还有专业课要上，不过还好专业课是团队授课，艾绒在心里想着她要和谁换个课。

“有点紧张……”过了一会儿，葛晓晓说：“我妈连哲山论坛都只是走个过场，那我们学院这种级别的讲座，她会来吗？”

艾绒闻言看了眼葛晓晓，说：“希望不大。”接着在葛晓晓震惊且有些黯淡的眼神中，她平心静气道：“领导也知道这任务就好比是让人徒手摘月，难度大家都知道，所以努力去做就好了。”

葛晓晓看向艾绒，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还以为你是结果派。”

艾绒微微摇头，她说：“成功了我是结果派，失败了我就是过程派。”

葛晓晓了然，“那大概是因为我从没见过你失败吧。”

“你没见过的还有很多。”艾绒说完后开口：“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失败最后也会为成功铺路，早晚而已。”

葛晓晓闻言想怪不得师姐每天的情绪都很稳定，她由衷道：“真羡慕你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还好。”艾绒说完后问她：“你本子写的怎么样了？”

洛大青优基金这周就要提交材料了，这个面向校内青年教师，相对来说好申请一些，艾绒手上有几个之前结项的项目，所以这次她从里面挑出一个再延伸拓展一下就可以了。

但葛晓晓曾经的项目少，所以这会儿她心里有点焦虑，但面上却道：“正在写，这两天大概就能写完了。”

“需要我帮你看吗？”艾绒像从前那般问道。

“不用了。”但这次葛晓晓却拒绝了，她说：“我和陈林最近在一起写，之后我们互相提意见就好。”

从葛晓晓口中听到陈林，有些难得，不过艾绒也没说什么，她“嗯”了一声。走至分岔路口，她开口：“我去上课了。”

“去吧。”葛晓晓提着电脑包道。

走到办公室，这个点里面竟然有人。如今那人听到声音后仰探出半边身子来，同她打了个招呼。

两人的工位中间隔着一个空位，葛晓晓绕过他径直朝自己位置走去，拿出电脑，她继续写申请材料。

“打扰一下。”但那人却很没有眼力见的笑着开口：“这次哲山论坛是葛教授带你们去吗？”

葛晓晓打字的手一顿，她抬眸看了眼时间，问：“你不去上课吗？”

“我后两节的课。”对方却像是听不出葛晓晓的言外之意一般，继续道：“真羡慕你们，我导师就给不了我这样的资源。”

“给不了你这样的资源你今年不照样入职了吗？”葛晓晓用力敲着键盘。

如果说与艾绒、陈林对比，那葛晓晓确实偶尔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冲动。但要是让她和眼前这个男的比，葛晓晓真是觉得自己来洛大完全降级了。

要成果没成果、要情商没情商，平时干活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有领导的聚餐他倒是一个不落，上蹿下跳，跑得比谁都快，满桌子乱晃。

跟这种人当同事，简直就像是踩到了狗屎，又恶心又弄不掉。

“欸，”“狗屎”继续没眼色的问道：“你师姐艾绒有对象吗？”

葛晓晓闻言火大的抬起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却一副你着什么急的模样看向她，开口道：“我就问问。”

“你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改进一下你的课。”葛晓晓继续打字，同时漫不经心的讽刺：“每次查你的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他们施法催眠。”

却不料对方见怪不怪的“嗨”了一声，说：“该讲的课时讲完就行了，这种课本来就没人听，而且课上的好不好和晋升又不挂钩，一点搞头都没有，有什么好努力的？”

他洋洋洒洒的讲了半天却得不到对方回复，但他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你是在写青优的本子吗？”

葛晓晓真的很烦了，她保存好文档开始关机，这办公室是一点都呆不下去了。

“不用那么认真。”对方却没任何眼力见的继续传授自己的经验：“咱们学院这次有两个名额，肯定优先你和艾绒，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葛晓晓站起来提起电脑包，经过那人身边时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备课吧你！”

葛晓晓走得很快，等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啪的一下就狠狠地撞在了门框上，男人被这巨响吓得再次一屁股从椅子上惊起。

……

这会儿正值上课时间，葛晓晓步伐飞快的走在林荫大道上，她边走边骂道：“真是有毛病，还问师姐有没有对象，他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德行。”

就这么一路疾走到图书馆，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葛晓晓的心绪却突然平静了。

真难。

她想到自己毕业找工作时，同一岗位下，女生的能力真的要比男生高出一大截才能竞争上岗。

真的好难，她叹一口气，低头继续写材料。

另一边，艾绒前两节依旧是给英语专业的学生上公共课，课后有几名女生过来向艾绒询问“春风杯”比赛事宜，她们希望艾绒可以当她们的指导教师。

春风杯是洛大举办的校级讲课比赛，主要针对的是学校的本科生。这个奖的含金量较高，作为校级奖项在综测、保研中都能加到相对较高的分数。

几个女生围在艾绒身旁，艾绒站起来听她们讲述团队的大致思路。

“思路是可以的。”艾绒之前也参加过类似的比赛，所以她确定自己可以指导后，才拿过她们递来的课程设计，却不料发现对方竟不是这个班的学生。

“你们是3班的？”艾绒看到后有些讶异。

“对的老师。”那几名女生闻言有些忐忑，负责她们班思政课的那个男老师讲课完全就是应付，哪怕照着ppt念，他都不愿意更新一下他那个早就已经过时的课件。所以在2班同学的强烈安利以及艾老师绝美颜值的吸引下，她们这学期的思政课几乎都是在艾绒这里上的。

不得不说，艾老师讲课真的好有意思，一个枯燥无味的原理她能旁征博引，古今中外的案例简直信手拈来，短短的一节课不仅让这个原理深入人心，还让大家增加了很多课外知识，课上的大多数时间，她们甚至忽略了艾老师的外在，只觉得她们好像能在艾老师身上看到理想中的自己。

“我们真的很喜欢听您讲课。”一个女生在艾绒沉默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为她们争取：“您上课时讲'山高万仞，只登一步'，现在这个比赛就是我们脚下将要攀登的一小步，我们真的很希望您可以指导我们。”女生最后的情绪似乎有些急切，她声音有点颤抖。

艾绒其实有她的难处，每位教师只能指导三支队伍，而艾绒这学期光公开课就教了四个大班。简言之就是她自己的学生大概率都指导不过来。

“这样吧。”快上课了，艾绒语气温和对她们讲：“你们这个方向做下去确实很有意义，但目前学校给老师的指导名额就只有三支队伍。”

这几乎相当于变相婉拒了，几位女生的面容不出意外的有些沮丧。

“如果最后名额满了我确实没有办法，毕竟这是学校的规定。”艾绒语气平和的继续道：“但是如果你们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就在办公楼的501，你们可以记一下。”

上课了，几位同学神色恹恹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过上课没几分钟，她们的思绪就又被上课内容拉走。

下午前两节上完后，艾绒又要赶到下一个教室继续上课。午觉不用提、中午饭也没时间吃的艾绒只能在赶路的过程中寄希望于自己空荡的水杯，但饮水机前这会儿站了好多人，艾绒提着电脑包，在拥挤的队伍后犹豫了一下。

却不知此时是哪个眼尖的学生一扭头看见她，瞬间转头开始吆喝：“先让让大家，让艾老师先接。”

几乎霎时间，队伍中的学生纷纷转头，在看见艾绒的那一刻开始往两边四散开来。

“老师您先接。”

“对。”

“您提着包不方便，我来帮您吧。”

艾绒也是第一次当老师，她也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拒绝的话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匆匆接过水，艾绒一边道谢一边退出了人群。

刚才粗略一看，排队的竟大多数都是自己这学期教的学生。难以言说的感动涌入心间，艾绒想到了上个课间那位学生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山高万仞，只登一步。”

山高万仞，只登一步。

——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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