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赎者

结案报告躺在陆危的办公桌上。

但他眼前还是昨晚那别墅地下室的画面。

那个叫安宇浔的年轻人,就躺在一张显然是顶级羊绒织就的地毯上,寸寸细腻的触感,却铺在一间精心打造的囚室里。

露出的手腕带着刺目的红痕。

陆危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安宇浔正盯着天花板看的出神。

听到动静,他才慢慢转过脸,扯出个没什么力气的笑,声音哑得厉害:“哥们,你们再晚来两天,我可能就成干尸了。”

“安全了。叫医护。”陆危交代完,走到安宇浔身边蹲下。

环境扫一眼就知道,周铭那没少花钱打造这个笼子。

“安宇浔?我是陆危,警察。”他声音放低了些,“控制住了,没事了。”

安宇浔眨了眨眼,视线在陆危脸上停了几秒,纯粹是觉得这警察长得是真不错,五官跟精修过似的。他“哦”了一声:“那能麻烦扶我一把吗?。”

陆危没说什么,脱下外套给他裹上,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安宇浔比他想象中还轻点。

“谢了,”安宇浔靠在他肩上,嘟囔了一句,“总算能透口气了。”

陆危没接话,把人送上救护车,转身去处理现场。周铭被押上车时那眼神,恨不能把他生吞了。

疯狗。陆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冷笑。

等他忙完回局里,天都快亮了。审讯没费多大劲,证据确凿,周铭嚷嚷的那些“自愿”、“特殊关系”根本站不住脚。只是这人到最后还梗着脖子吼:“他只想我在一起,你们凭什么放他走!”

陆危看着他那张因愤怒扭曲的脸,胃里一阵不舒服。

手续走完,他得去医院一趟,跟当事人说下进展。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安宇浔靠在床头,脸色还是不太好,但看着比昨天精神点了。一个小女警正陪着他说话,他听着,偶尔点点头。

陆危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跟女警说:“……真不用特殊照顾,真的,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适应性强。”

女警被他逗笑了,看见陆危,起身打了个招呼。

陆危点头回应,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周铭已经正式批捕了,后面就是走程序。”他言简意赅,“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活着就行。”安宇浔扯扯嘴角。

陆危把名片放到床头柜:“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他顿了顿,加上一句官方安抚,“好好休息,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

他起身准备走,安宇浔却突然叫住他:“哎,陆警官。”

陆危回头。

安宇浔脸上的那点轻松不见了,他看着陆危,眼神很深,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应该出不来了吧?”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陆危看着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双向来带着点玩笑意味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对他答案的依赖。

“出不来了。”陆危的声音很确定,“他会在里面待很久。”

安宇浔轻轻吐了口气。“那就好。”他又恢复了点那副不太正经的样子,“不然我这心理阴影面积都快算不出来了。”

陆危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

坐回车里,他没急着发动。安宇浔最后那个眼神在他脑子里晃——害怕是真的,但硬撑着也是真的。

他想起周铭咆哮的“他是我的”,又想起刚才安宇浔强装镇定下的那点慌乱。

放在你手里,糟蹋了。一个念头清晰地浮上来。

安宇浔出院那天,是个阴天。

他站在医院门口,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里面是结算后剩下的几百块。

风一吹,他缩了缩脖子,心里空落落的。适应性强?他想起自己吹的牛,扯了扯嘴角。适应被关着和适应重新活着,是两码事。

回到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出租屋,楼道灯还是坏的。他摸黑上楼,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干涩的响声。

他叹了口气,开始收拾那几件少得可怜的行李。

敲门声就是这时候响起的。

安宇浔心里一紧。“谁?”

“安宇浔?是我,陆危。”

安宇浔打开门,陆危站在昏暗的光线里,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

身上还带着点好闻的男士香水味道,跟这破楼道格格不入。

“陆警官?你怎么……”安宇浔有点懵,他好像没告诉过陆危自己住这儿?

“局里后续需要补充一些资料,系统里有你的住址记录。”陆危的语气极其自然,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安宇浔身后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背包,“要出门?”

“没,就收拾一下。”安宇浔侧身让他进来,更局促了。这屋子在陆危面前,寒酸得无所遁形。

陆危走进来,视线快速掠过屋内每个角落——桌上的泡面袋,角落的空钱包,最后定格在那扇坏掉的窗户上。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他转回头,语气平淡地问。

安宇浔挠头:“还没,正打算去找。”

陆危沉吟片刻,像是偶然想起:“我认识个朋友,他那边正好缺个仓库管理员。”他顿了顿,用词很谨慎,“活儿不重,环境也安静,就是地方偏了点。”

他看向安宇浔,眼神平静,没有施舍的意味,倒像是在提供一个可行的选项:“你要是暂时没方向,可以去看看。我跟那边提过一句,他们正好需要人。”

看他犹豫,陆危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走到窗边,伸手碰了碰那个生锈的插销。“这个坏了很久了?”

“啊,嗯。”

“晚上不太安全。”陆危收回手,语气寻常,“这种老房子,隐患多。”

他之前没太在意,现在被陆危一点,再看那条缝隙,总觉得透着风。

“工作的事……”安宇浔深吸一口气,“谢谢陆警官,我去试试。”

“好。我把他联系方式发你。”

安宇浔的手机很快响了。

“行了。”陆危收起手机,动作从容,“不打扰你了,有事再联系。”他转身走向门口,经过安宇浔身边时,脚步微顿,补充了一句:“晚上锁好门。”

门轻轻关上。

工作确实清静,大部分时间对着电脑和货架。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周五晚上,他洗澡时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脚踝瞬间肿起老高,钻心的疼。

他坐在地上,冷汗直冒。手机就在不远处,可他不知道该打给谁。朋友疏远了,同事不熟。

鬼使神差地,他摸过手机,找到了陆危的号码。

“陆警官……我摔了一跤,脚好像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陆危的声音依旧平稳,“我马上到。”

不到二十分钟,敲门声响起。陆危来得很快,呼吸比平时急促些。他看了一眼安宇浔肿起的脚踝,什么也没说,弯腰将他抱起。

“陆警官,我……”安宇浔尴尬得想钻地缝。

“别动。”

去医院,处理伤处,拿药,送回。整个过程高效、沉默。

回到出租屋楼下,陆危再次把他抱上楼。安宇浔把脸埋得很低,耳根烧得厉害。

陆危把他放到床上,倒了水,拿了药。然后,他站在床边,目光再次落在那扇坏掉的窗户上,又环视了一下这简陋潮湿的环境。

“这里条件太差,”他开口,语气平静,“不利于你恢复。”

安宇浔心里咯噔一下。

“我名下有一套公寓,目前空着。”陆危的目光转回他脸上,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看着他,“安保和设施都比这里好。你暂时搬过去住,等好了再说。”

不是商量,是通知。是看准了他此刻的狼狈和别无选择。

安宇浔张了张嘴,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脚踝还在疼,想到接下来几天的艰难,想到这个漏风的窗户……他发现自己没有说不的资本。

安宇浔就像一只瘸了腿的兔子,眼睁睁看着猎手靠近,却连蹦跶一下都做不到。

他低下头,避开了陆危的视线。

“……嗯。”他最终,屈辱又无奈地,应了一声。

“好。明天我来接你。”

他转身离开,关门声轻不可闻。

安宇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陆危救了他,帮他找了工作,现在又要给他提供住处,他应该感恩戴德。

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别矫情了,有人帮就不错了。”

第二天,陆危开着一辆SUV来了。安宇浔单脚蹦跶着给他开门,觉得自己像只滑稽的袋鼠。

“陆警官,早。”他扯出个笑,“您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包接包送还包住。”

陆危没接他的茬,目光落在他肿着的脚踝上。“东西收拾好了?”

“就一个包。”安宇浔指了指墙角那个可怜的旧背包,里面装着他全部家当,寒酸得他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

陆危什么也没说,拎起包,然后——又是那个让安宇浔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公主抱。

“哎不是,陆警官,我能……”安宇浔试图挣扎。

“楼梯陡。”陆危言简意赅,抱着他稳步下楼,塞进副驾。

车子驶离这片破旧的老城区,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光鲜。

安宇浔看着那些他平时根本不会靠近的高级楼盘,心里盘算着一个月的房租。

陆危带他进了一个安保极其严格的小区,门卫站得笔直,看见陆危的车,敬了个礼。地下车库亮得能反光,空气里都飘着金钱的味道。

电梯直达高层,陆危打开一户的门。

安宇浔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

这地方……干净得不像人住的,跟他那个堆满杂物的破出租屋一比,就是金屋和狗窝的区别。

“愣着干什么?”陆危回头看他。

“陆警官,”安宇浔咽了口唾沫,真诚发问,“你确定是这儿?把我卖了也付不起这的房租啊……”

陆危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也可能是安宇浔的错觉。“进来吧。”

安宇浔单脚蹦进去,感觉自己像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还是瘸腿的那种。

陆危把他的破包放在玄关那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矮柜上,显得格外突兀。

“客房在左边,日常用品衣柜里有新的。”陆危指了指方向。

“那个……陆警官,这房租……”安宇浔硬着头皮问。虽然他目前穷得叮当响,但该问的还得问。

“不用。”陆危打断他,语气平淡,“空着也是空着,等你好了再说。”

说完,他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你先休息。”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不用房租?天上掉馅饼了?安宇浔心里警铃大作,但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

陆危图他什么?图他穷?图他脚瘸?

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被反锁在这个房子里。

他蹦跶着参观了一下这个“五星级牢房”。客房很大,床软得能把人陷进去。

接下来几天,他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养膘生活。脚伤好得慢,活动范围基本限于这个公寓。

陆危没再出现,但存在感无处不在。

——

一周后,他的脚好了大半,能慢慢走路了。他决定不能再这么白吃白住下去,得赶紧回物流园上班,攒钱,然后麻溜地从这儿搬出去。

他给陆危发了消息,说第二天就去上班,再次郑重感谢他的收留。

陆危的回覆依旧简洁:「嗯。注意安全。」

第二天一早,安宇浔收拾好东西,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然后,他愣住了。

陆危就站在门外,像是正要出门,又像是……专门在等他。

“陆警官?您怎么……”

“顺路,送你。”陆危神色自然,视线在他脚上扫过,“能走了?”

“啊,能,能走了。”安宇浔赶紧说,“不用麻烦您送了,我自己坐地铁就行。”

“这时间点,地铁挤。”陆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走吧,我车在下面。”

安宇浔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杀伤力十足的脸,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三圈,又咽了回去。

行吧,送就送吧。他安慰自己,最后一次了。

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安宇浔心里默默盘算:这个月工资一发,他就去找房子,立刻搬走!这地方,再好也不能待。

陆危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完美得像雕塑。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旁边明显在走神的安宇浔。

想走?

进了他的笼子,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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