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清晰的意识逐渐回笼，脑袋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凑上来，深邃成熟的男性气息裹挟着咖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起先只是干燥柔软的唇瓣，渐渐的不再满足于触碰，湿润炙热的舌头也隆重出场，像是某种大型犬类。

“嗯……”

冯阿柒不胜其扰地睁开眼。

“醒了？”

眼前出现的不是他想象中的毛犬，而是一个穿着黑色棉质T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短发扎手的男大学生——大概是吧。

哦对了，顺带一提，这人自称是他的“老攻”。

冯阿柒的记忆逐渐苏醒。

“……阿文？”

“阿柒。”程靖文伏在他身上，叼着红唇蹂躏了许久，像是含着他破碎又重新粘合的宝物。除了湿漉漉的晶亮唇瓣，面上看似没有丝毫变化，如同过往每一个平静的早晨。

但是冯阿柒莫名觉得，他在小心掩盖着激动的心情。就像是……有什么珍贵之物失而复得一样。

怎么可能？程靖文向来谨慎小心，冯阿柒觉得就算他把自己丢了程靖文都不会丢东西。

嗯，应该是错觉吧。

冯阿柒眨眨眼，阴暗晦涩的记忆缓慢浮现，他的眼睛慢慢睁大。

没事……个鬼啊！

他们这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

“所以说，你现在是鬼王了？”

冯阿柒和程靖文面对面坐在餐桌上，这是冯阿柒的强烈要求，程靖文只好听从。

他无奈地点点头，“就是你知道的那样。”

冯阿柒下意识咬了一口焦香酥脆的面包。他心里混乱的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暂时沉默以对，看上去有几分不近人情。

好久不见，你辛苦了？

放屁！这种时候说什么轻飘飘的废话。

都变鬼了还能吃面包吗哈哈哈……

快住脑，你是傻逼吗？

过去的记忆在慢慢恢复，再加上程靖文的解释，冯阿柒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以及……他的真正的死因。

烦乱的思绪瞬间消失，冯阿柒眼含复杂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低垂着头，神色忧郁却又暗含疯狂，像是做好准备引颈受戮的天鹅。

……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柔弱的生物，男人更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用孱弱的外表骗取同情的凶兽，哪怕口水都顺着獠牙滴在了地上，也要用湿漉漉水汪汪的大狗眼“真诚”凝视着来人。

不要小看青梅竹马的关系啊！

愧疚是真的，希望他生气也是真的。

四周弥漫的黑雾……也是真的。

是担心他会惧怕、会厌恶他的爱吗？那样纯粹的恶意包裹诞生的爱意。

冯阿柒仔细思考了一下，他并不擅长这个，但为了这个快要维持不住岌岌可危的外壳的男人，他不得不尽力。

唔，脑子里痒痒的果然不是错觉。

·

得出的结论是“并不反感”。

果然，他俩真是破锅配烂盖，天生一对。

冯阿柒若无其事地拿起盘子里第十个三明治，慢条斯理咀嚼着。得到赦令的程靖文正在厨房里哼着歌为他煎下一个，一副沉浸在爱情里甜甜蜜蜜的样子。

窗外是鬼哭狼嚎。别墅的阴阵还在发挥作用，附近的厉鬼会被吸引来，然后沦为程靖文的口粮。

这也是他和“协会”的交易之一。

也许是因为饥饿而死，生前本就爱吃却因为体重不得不限制饮食的冯阿柒，在变成鬼以后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食物能获取的能量微乎其微，甚至比不上满月之夜晒一次月亮，所以冯阿柒只是单纯喜欢吃而已。

他死亡的事实毋庸置疑，但现在的冯阿柒又像是半个活人，能吃饭，有痛觉，需要休息，也会生病受伤，但就算是破开胸腹、砍掉脑袋也不会死，顶多会疼。

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是真正的肉/体，只是一具能量凝聚而成的、具有人类基本功能的身体罢了，和仿生人没什么区别。

只要还“活着”，冯阿柒没什么不满足的。

不然，这家伙也太可怜了。

·

虽说有莫非在外面守着，别墅却不缺访客，总有人对这里跃跃欲试，不论是懂得灵鬼之力的人还是单纯冒险的普通人。

因为这栋房子明面上的所有人都死了。

冯阿柒交往过的那些鬼朋友们，程靖文询问了他们的意见，放走他们出去转世投胎了。冯阿柒醒来时别墅里空无一鬼，除了他和他老攻。

对此冯阿柒没什么怨言，这不是挺好的。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可惜了一点，但比不上能让他们尽早往生的高兴。当鬼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他还有一个鬼王男朋友作为牵挂，冯阿柒想，他一定耐不住飘荡在世间的寂寞。

别墅很大，房间很多，功能一应俱全。也算是应了冯阿柒的请求，程靖文让莫非把一楼租出去，让别墅沾沾人气，希望早日能把那万恶之源的阴阵消磨干净。

有他这个鬼王镇着，魑魅魍魉奈何不得。

协会自然是马不停蹄地答应，迅速招来了住客，程靖文和冯阿柒以房主的身份见了他们，程靖文不必说，冯阿柒对他们的态度挺友好，印象不错。

那是当然，这可是协会千挑万选的普通人家庭，力求不要碍着鬼王的眼。

冯阿柒自从醒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莫非，觉得他和印象中意气风发的“莫大师”有几分不同。

“看着呆板了不少，我记得他以前给我的气质有点可怕，现在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而且不会使用那种隔空取物的神奇法术，周身也不再出现绿色代码，冯阿柒没把这件事宣之于口，直觉告诉他一旦说出去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程靖文错估了他的敏锐，不想让冯阿柒知道太多，“可能是灵力耗尽以后伤到了魂体，多了几分傻气。反正能使唤就行，你不必对他过分担心。”

冯阿柒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

生活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源头还是一楼的租客，不知为何，有一天一觉醒来，程靖文和冯阿柒就发现别墅不知不觉被改造成了博物馆，摇身一变被当做旅游景点对外开放。

除了普通人，时不时就会出现奇奇怪怪的“天师”，和以前的莫非他们一样可以使用神奇的手段，伴随着绿色代码出现的那种。

他们大呼小叫，拍照打卡，对待冯阿柒和程靖文也不像是普通游客见到陌生人，更像是知道他们的身份，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躲在远处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好几次程靖文都差点忍不住暴脾气冲上去把他们胖揍一顿，或是干脆让黑雾吞了他们。

有一个比较过分的人，对冯阿柒出手，想摸他的脸，还未得逞就被愤怒的程靖文一巴掌拍死了。谁知道他的反应十分怪异，一脸幸福中带着猥琐的表情满足地原地去世。

他的伙伴看到这一幕，甚至还尖叫着抱在一起，嚷嚷着什么“好帅”“磕到了嗑拉了”“护夫狂魔”之类的话。

一群神经病。

冯阿柒当然不会理解她们在说什么，程靖文心里清不清楚就不知道了。

这栋别墅从被莫名的力量改造以后就有点脱离他的控制，他们又不能搬走，只能和这些奇怪的访客共处。

冯阿柒渐渐也品出了一点趣味，比如他最近发现，这些访客随身携带的一些奇怪有趣的东西，可以和他们进行交易。

这些人来者不拒，无论是精纯的能量还是钱币，甚至是自己用过的某样东西都可以。因为只有冯阿柒愿意主动与他们交流，程靖文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冯阿柒已经和他们交换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包括游戏机之类的。

知道真相的程靖文冷笑一声，把冯阿柒狠狠“收拾”了一顿。

用玩家们“免费”赠与的奇妙小道具。

·

又是一个完美通关！

莫非，或者说玩家“非酋不改名”在游戏结束后，他的大名就金光闪闪被挂在所有玩家的系统里和论坛顶端整整七天。

以前不是没有完美通关，但是只有“非酋不改名”活到了最后，真正意义上获得了胜利。

所有玩家疯狂打探这个人的消息，包括与他一起进入游戏的玩家也被骚扰了个遍，他本人更是在发完一篇攻略贴后就断网一段时间，生怕被穷凶极恶的玩家们沿着网线爬过来找他。

被他进入过的“鬼屋”也成为了不可攻略的纯打卡景区，玩家们可以进入“鬼屋”偶遇剧情角色，包括鬼王boss和他的爱人，只需要少量的游戏币就可以进去转一圈。

众玩家：攻略贴还有个卵用！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成群结队进去打卡参观，尤其是通过调戏……啊不是，和鬼王的爱人进行互动进而调戏鬼王，看他吃醋黑脸却又不得不容忍他们，太有趣了嘻嘻嘻。

被他虐杀过无数遍的玩家尤其热衷于此。

就喜欢你在老婆面前强撑着一副正常人的憋屈样子，哈！

当然，游戏保护机制也不是万能的，有的过于作死的玩家，还是会被鬼王像虐饼饼一样锤成血泥，然后再被黑雾打扫现场收拾干净……这种发生在阴暗角落里的事，玩家们心照不宣地无视了。

“又一个游戏世界失控了。”

“我们还未来得及派出调查员，怎么就突然……”

“以前判定为稳定的副本也需要重新评估，调查范围还要继续扩大……”

“人手不足！你们这些人嘴皮子动一动，辛苦卖命的可是我的队员！他们也是人，这样不眠不休在游戏世界调查，他们也是会疲惫的！”

“那你要怎么办？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危机就会来临，我们的头顶都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

“那也不能……”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

路修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目光落在大屏幕上面滚动播放的画面，其中一幕让他眼眸微动。

“我还以为帝国的会议能有什么不同，还不是跟打折促销的超市一样混乱。”茶色头发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显然，里面吵得不可开交的领导们还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金是联邦派来交流学习的人，知道游戏的一些真实内情，表面上是派来友好合作的，实际的目的两边都心知肚明。一些东西帝国不会瞒着他，却也暗自防备着他，不会什么都让他知道。具体能探查到多少，就看金的个人能力。

前段时间他刚刚参与了一场游戏，还被里面的npc少年耍得团团转，看上去好像实力不怎么样，但联邦接下来的几个动作却好似未卜先知一样反应迅速，甚至接连控制了好几个游戏世界，人为降低玩家在游戏世界中的死亡率。

谁都知道这是金传递出去的消息所带来的成果。

虽然他失败了，可谁也没说一定要胜利才可以。金的主要目的是收集情报并解析，只要能帮助他们窥探游戏背后的真相就行。

这也是总负责人老黄的看法。

“‘完美人格’游戏中，存在着三个势力。运行游戏的系统，玩家，以及游戏中隐藏着的某种力量。”

“系统想要通过游戏机制、利用源源不断的玩家掠夺力量；玩家是被迫进入游戏世界的‘工蚁’，要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只有反而掌控游戏世界的主动权。”

“然而被系统掠夺的那种力量……我们至今无法窥见它的真实，它与游戏里的关键npc息息相关，或者说它就存在于这些虚拟人物之中。”

“它在本能地反抗系统……它的所作所为无形中帮助了人类，但是人类决不能任由这些无法掌控的力量肆意妄为，主动权必须在我们手中。”

“趁着双方都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尽快抓住游戏背后的‘真实’……我们需要掌握更多的游戏世界，在它们反应过来之前，夺得与它们对抗的实力！”

人类，从来不会任由这些自称“神明”的强敌玩弄坐以待毙。

有胆子利用人类，就要做好被反将一军的准备！

这些伟大的野心，路修这样的“排头兵”是无法理解的。他要做的只是服从命令、执行任务，为了人类这一种族的延续和未来而奋斗，甚至是牺牲。

只是偶尔，他会想到在游戏中遇到的“人”。

他不知疲倦，反复进入不同的游戏副本，就连搭档曹粤楓也无法忍受他这样高强度的刷本不得不放弃与他组队。

就算是孤身一人，就算被同僚用不理解的口吻称呼为“游戏狂魔”，就算被老黄多次提醒甚至是警告——

只是为了寻找到那一抹特别的灵魂光辉。

拥有自我意识，完全不像是一段冷冰冰的程序的、有着鲜活血肉的人。

就算他们的外表、性格、年龄、爱好截然不同，他也……

说起来……路修的视线落在金的身上，引来对方的疑虑。

“干嘛？”

金遇到的那个让他吃瘪的npc少年，金对他一直念念不忘，只可惜就算回到副本里也难寻少年的身影，这让金叹息不已。

看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一无所知地被那个独特的灵魂所吸引。

路修收回了视线。

金：“……”

不知道为啥，他有种被嘲讽的感觉。

这个目中无人的帝国人，迟早要他好看！

冯阿柒：谈个恋爱，怕不是要长脑子了。【生活不易，猪猪叹气.jpg】

哇，头一回被锁作话了，高级。希望你们看得及时，有些东西只能在世间存在短短一瞬，任凭我如何修补也无力挽回（其实就是搞簧而已）

今天打字的时候突然出现了“阴镇”，我觉得这也许是上天给予的提示（bushi），如果你们没啥建议的话，我下个世界就开它了。截止到我明天打开晋江哈（这可是点梗的机会，速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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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鬼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