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这是今早刚从都城送来的奏章。”
皇帝年老体衰,刚到南阳就病倒了,池皇后趁机独揽政权,让人将奏章直接送到她这里,而不是先给皇帝过目。
她年轻并且精力充沛,每份奏章都会亲自批复,此外还有时间去打猎,召见南阳的官员和命妇。
而这一切,池婙都不感兴趣。
她坐在案前,随手翻开份奏章,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心底生出丝烦躁,耐着性子看完,结果通篇都在在跟皇帝问安表忠心,除了废话还是废话。
提笔写了个已阅,扔在一旁,接着又看了两份,依旧是废话连篇。
池婙把笔丢下,眉尖紧蹙,“这种请安问好的破折子,为什么给我摆在最上面?事有轻重缓急,将奏章分门别类很难吗?”
殿中宫人纷纷低眉敛目,不敢喘息。
正在磨墨的丹映抬起头,小心看了眼她的脸色,轻声道:“回主子,此事原是由内侍们负责,只是您嫌他们蠢笨,就……免了他们伺候笔墨。”
不必想也知道,这些内侍宦官定然都是皇帝的心腹,池皇后怎么会用他们?还不如亲力亲为来得好。
池婙虽然知道剧情,但也不是所有细节都清楚。她因此事发火,落到宫人们眼里,未免有点喜怒无常。
不过池婙是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斜了丹映一眼,“那又如何?”
丹映立即后退一步,屈膝行礼,“皇后殿下,内侍们蠢笨如豚,的确不堪大用,我愿举荐一人为您分忧。此人不仅文采斐然,而且身无所依,必然对您忠心耿耿。”
“哦?”池婙这才正眼看向丹映,她这个侍女似乎并不简单,饶有兴趣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此人名武文秀,因其父获罪被罚没为奴,这是她的诗作,还请主子一观。”丹映说着,双手呈上一物。
池婙接过来,发现是一方素帕,叠得四四方方,展开帕子,上面绣着一只黑鹰和四句诗。
正要看,皇帝身边的主管太监王礼躬身进来,给她请安,“皇后殿下,圣上有事相商,烦请您往凌霄殿去一趟。”
池婙垂眸,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都城的奏章刚送到,皇帝就派人来请她,只怕是已经按捺不住了吧。
她收起素帕,留丹映在宫中,另带了两个侍女,前往凌霄殿。
丹映看着池婙离开的身影,神色难掩失落。
她走到桌案前,将最上面的几份折子拿起,置于底部,确保不会露出端倪后,才离开前殿,匆匆往后门走去。
一个年轻女子等在后门外的甬道边,她身上衣衫虽然破旧,却异常干净整洁,见到丹映,立刻欣喜地迎上去,“丹映姐姐,皇后殿下要召见我吗?”
丹映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原是要召见你的,可圣上突然派了人来,将主子叫走了,只怕一时半会,主子也想不起你了。”
武文秀的眼神立刻变得黯淡无光,嘴唇微微颤抖着,扬起一个看似轻快的笑,“拙作能得皇后殿下一观,已是有幸,多谢姐姐费心。”拿出一包银子,塞在丹映手中。
丹映掂了下银子的份量,笑着收进袖中,安慰了武文秀几句,就回了前殿。
武文秀挨着宫墙,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往前走,回到住所。
推开门,就见一个年过四旬的妇人坐在廊下,正拿着绣绷刺绣,只是妇人绣两针,就要拿帕子擦一擦眼泪。
武文秀立刻走上前,将绷架抢过来,“阿娘,不是说了让你别再拿针捻线了吗?”
妇人笑笑,“你这孩子,我眼睛流泪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绣着玩罢了。”
武文秀瞪了她一眼,“你当然觉得不碍事,要是绣瞎了眼,还不是要我伺候你!”说完,就将妇人赶进了屋,换自己在凳子上坐下,捻起针接着往下绣。
妇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过两日,又要给孙公公送冰敬了,你手中银钱可还够?”
武文秀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提高音量,“够,当然够。”
妇人并未疑心,接着问道:“对了,文秀,你上次说让人引荐的事如何了?若是没有打点的钱,我可以想办法。”
“娘,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都打点好了,皇后殿下一定会召见我的,倒时候我一定能得到重用!”
妇人发出高兴的笑声,“那是当然,听说池皇后欣赏有文采的女子,若是能得她重用,你就不用像我一样,在行宫里枯耗青春了。”
武文秀盯着绣布上百花穿蝶的图案,喉咙一阵发苦,“是啊,倒时候咱们就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
她抬起脸,若是妇人在这里,便能看到她眉宇紧锁,眼中是无尽的忧郁,仿若含着破碎的水光。
目光望向头顶蔚蓝色的天空,一只威猛的雌鹰振翅飞入云霄,长而低沉的呼啸声响彻天际。
武文秀垂下眼帘,喃喃自语,“爪利如锋眼似铃,平原捉兔称高情。无端窜向青云外,不得君王臂上擎。”[注1]
————
凌霄殿。
侍候的宫女都被遣退出去,满室寂静。
池婙俯视着歪坐在床榻上的皇帝,他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黑色的斑点,连皮肤都松弛地耷拉着。
哪怕屋里点着浓郁的龙涎香,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行将就木的老人气味。
真是令人作呕啊。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丑陋的老男人,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生杀予夺的大权。
皇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池婙嫌恶的眼神,语气温和道:“皇后,听说你昨天和明月那孩子,去围场打猎了?”
说着,急促喘了口气,才接着道:“纯儿淘气,明月更是任性,也是难为你了,不仅要照顾这两个孩子,还要帮我处理政务,实在是辛苦,我看你人都消瘦了。”
池婙沉默着,心底的烦躁更甚,为什么她要站在这里,听一个老男人跟她唧唧赖赖?
皇帝看她没反应,稍稍皱眉,语气冷了些,“好在我这几日感觉身体好了许多,日后,奏章就直接送到凌霄殿来,皇后你就好好休息吧。”
池婙听到这里,瞬间恍然,这老男人果然是想拿回她手中的政权。
虽然她觉得批阅那些奏章很无趣,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将手中的东西,让给别人。
池婙眸色微沉,凉声道:“如果我拒绝呢?”
皇帝睁大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惊愕地看着她,“你……拒绝?”
见池婙依旧一脸坦然,眼中看不到一丝对他的敬畏,立刻黑了脸庞,怒道:“难道皇后是要违抗圣命?你个妇人还想造反不成?”
池婙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几乎是立刻捏紧了拳头,漆黑的眼瞳中,满是汹涌的杀意。
但是——
一个优秀的清理者,不应该留下任何惹人怀疑的痕迹。
而这座宫殿外守着太多的宫人和侍卫,如果她现在动手,肯定会被阻拦,那就太麻烦了。
想到这,池婙缓缓松开了拳头,直视着皇帝,语气冷静,“我只是觉得,该休息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毕竟你年纪大了,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你——!”皇帝瞠目结舌,脸色气得铁青,转动脑袋环视四周,一把薅过桌上的茶杯,朝池婙狠力扔过去,口中大喊,“你这毒妇,简直是狼子野心,朕要废了你!”
啪地一声,茶杯摔碎在池婙脚边,她看着鞋面上黑色的茶渍,耐心彻底告罄。
“随便你,正好我也不想当皇后了。”她转身就走,推门出去,间杂着痛苦咳嗽声的无能狂骂从身后传来,随着走远而渐渐消失。
无视掉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池婙离开了凌霄殿,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思索着,要怎么悄无声息地清理掉这个皇帝。
这人实在是太碍眼了,而且,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妄想踩在她头上的强权者。
皇帝这样恶臭的老男人,居然敢威胁谩骂她,那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吧!
一回到住处,池婙就召出系统,“小六,打开系统商店。”
每完成一个清理任务,清理者就能获得一定的积分,而宿主可以使用这些积分,在系统商城兑换物品。
006崩溃了一整晚,哪怕是系统,也很难接受一夜之间就从S级降为为D级的落差,更别提它的宿主一副要一条路走到黑的架势。
不过听到池婙的要求,006又振奋了起来,“宿主,你的积分已经被主神全部冻结,无法使用,但是——”
还没说完,池婙的脸色就冷了下去,恰好走进寝殿的丹映只觉屋里凉风嗖嗖的,端着茶盏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006一脸委屈,“宿主,你让我说完啊。难道你忘记自己为了弑杀主神,把积分全都兑换成武器了吗?总共就剩下3点积分,就算没被冻结也用不了啊!”
池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还以为兑换完武器还能剩几百积分呢。主神也是让人无语,就3点积分有什么冻结的必要?
006接着道:“但是恶毒继母的惩罚任务,是可以通过获取女主的信任和依赖赚取积分的。昨天宿主教女主射箭,就获得了50积分。”
池婙皱眉,只有50积分?根本就不够,顶多兑换一把普通级别的小刀,看来还得多赚些才行。
她看向丹映,“去请公主过来。”
丹映放下茶盏,应了声是,便退出屋子。
————
“阿娘这时候请我过去,是为了什么事?”
歪靠在榻上看书的赵明月抬头看向丹映,眼中有些困惑。
过了一晚上,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春迎和秋实说的没错,池皇后还年轻,还会有她自己的孩子,不可能真心拿她当女儿看待。
丹映恭敬答道,“主子没说,大概是想请公主一起用午膳。”
赵明月心中犹疑,还未来得及开口,屋外就响起一阵跑跳声,哒哒哒地进了屋。
是一个身穿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孩,脸上神情躁郁,大声喊道:“赵明月,我不许你去,你得陪我吃饭!”
注1:出自薛涛,唐代诗人,《鹰离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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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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