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 没有人相信,并且大家都对楼青茗此番的表现给予了不同角度的解释。
而度谨对她行为的解读就是, 看不起,鄙视,与戏弄。
度谨本就是个性格火爆、做事严苛的佛修,现在经过楼青茗这一行为的刺激,原本只使出八分力的攻势,现在干脆爆出了全力,出手即是大招, 力图以这种方式让楼青茗好好看看清楚他的真实实力。
悬在比斗场上空的金刚杵陡然开始放光,在快速搅动的过程中,其上佛纹闪耀, 梵音不绝于耳。不过转瞬之间,这片原本被龙漩摆占据满了的结界内,就被刺目的佛纹光芒充盈,梵音充斥。
从视听触三觉中,给予对手最强冲击。
“出招了,度谨师兄又使出大招了!”
“全力启动的金刚杵,在同阶层内所向披靡,也不知楼青茗能否扛得住。”
“在不使用道韵的前提下,楼青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
只是这句话, 这位佛修还未说完, 就见比斗台上的楼青茗身形一个起跃, 在龙漩摆的漩涡中虚晃一招, 就消失在原地。
同一时间,大片的禅镰佛影自四面八方向度谨袭来,平和的禅意、伴随着锋锐之气, 带来了无尽杀机。
度谨眉宇严肃,双手微张,他一手抓住一枚倏然闪现的金刚杵,在被龙漩摆在他周身形成防护漩涡风带之余,双手的金刚杵也瞬时挥出大片固态禅牌,似盾似墙,在龙漩摆中充斥得密密麻麻。
与周遭突然生成的禅镰佛影相互对抗,发出铮鸣之声。
度谨隐匿在这片固态禅牌后,身形飘忽,恍若鬼魅,手中金刚杵高速旋转,瞅准楼青茗的位置迎击而上,却不想这一下,竟是扑了个空。
他没有停顿地后防,变大的金刚杵准确挡住偷袭而至的镰影。
他刚松出一口气,就见那道镰影连停也未停,便倏然分散为漫天细碎残影,继续向他攻击。
度谨连忙调取周遭的禅牌进行抵挡,双手以一个轨迹的手诀掐出,手中的两枚金刚杵倏然飞出,高速旋转着向楼青茗袭去,而他此时的手中,则又出现了两枚。
这两枚于他手中继续高速旋转,形成漩涡风带,在眼见着有镰影冲破禅牌而入,他直接用土系的漩涡风带挡上。
再然后,风带破碎,闷哼响起,度谨身形一个翻转,彻底隐匿在龙漩摆的土棕色漩涡中。
观战台上的佛修们刚松出一口气,就见楼青茗倏然出现,手中无念夜镰又是一记凶月斩骨,将人直接从风带中劈出,然后长镰翻转,紧跟着又是一记大狱度魂。
楼青茗实力本身就不差,在接受过班善的指导后,更是又了质的提升。与同样刚刚将禅意晋阶至固态的度谨相比,超过不止一个档次。
在比斗台的其他位置,当楼青茗的禅镰佛影与度谨的禅牌正式相撞,只见大片的佛光自二者撞击处涌现,梵音刺耳,光芒四溅,那以独特轨迹运行的禅镰佛影则以缓慢且坚定的速度扎入数枚禅牌。
在佛修们屏息观看的过程中,度谨禅牌的运行轨迹已经受阻,还有数枚上,出现了点点皴裂龟纹。
当即就有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就有些厉害了!”
“而且这些禅镰佛影,好像……”
“好像什么?诶,真的好像!!”
如果只是单看楼青茗的这些禅影,似乎无问题,但当其与不远处残波比斗台上的战况结合观看,就会发现,楼青茗的禅镰佛影,与残波的禅刀佛影,在很多方面,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相似的运行轨迹,相似的所向披靡。
“应该是楼青茗从她契约妖修那边,学习演化而来的,羡慕啊。”
“能学习演化成功,这本身也是一种能耐,咱们现在就是想学,也根本学不明白。”
不仅是学不明白,由于修为上的差异,以及残波比斗台上的激烈状况,从招到人,都几成残影,他们根本看不清具体。
楼青茗这边的战况倒是能大概看清,却依旧无法分辨其具体轨迹,更遑论是学习。
“这可能就是天资上的差距了吧。”
“阿弥陀佛,慧根、悟性、运气,三者缺一不可,小僧懂的。”
比斗台上,双方的较量速度很快,短短时间,就已交手了十数个回合。
整个比斗台上,充斥了太多凌乱的禅意、攻势与虚影,这些都是他们互相为对方设下的障碍。
在如此情形下,度谨前后数次判断错楼清茗的位置,明明前一刻还根据龙漩摆内的感应,做出了判断,但等下一刻攻击过去时,又都会扑上一个空,踩不到点。
与他相反,楼青茗在他隐匿位置的判断上,却一次也没出错,即便是龙漩摆的内部是他的主场。
在如此态势下,双方的战况便呈现出了增长式的拉大,此消彼长。
度谨咬牙想要将战况挽回,但他原本能够作为的龙漩摆,却愣是被对方玩出了花儿。
眼见着楼清茗的身形在旋风带中随意翻转,却依靠的完全不是自己的规律,而是随着她的心意而动,度谨差点没用眉梢夹死她。
在又数个时辰的切磋后,空中的楼青茗倏然一击绝地心影,将他直接击出结界。
当主人消失,比斗台上的金刚杵也随之化为光点,龙漩摆随后消失。
楼青茗在渐弱的风带中又翻了个数个圈儿,才轻飘飘落地。
如此敬业的态度,谁也不能不去夸一句:好演技。
裁判长老:“第二十三号比斗台,楼青茗胜!”
度谨坐在地上稍微缓和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金刚杵收入储物袋,抹了把唇畔的血迹,拧眉看她:“我承认你比我厉害,但是,你如此演绎侮辱我,却是全无必要。”
楼青茗:……她没有,看她眼神。
“度谨道友误会,”楼青茗轻咳一声开口,“我的战斗风格一向如此,虚实相加,有些多变,与侮辱之类的绝无关系,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若非感觉发个劳什子的心魔誓言,有些小题大做,她现在就能随口一发,以证清白。
度谨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她,心中还在评估,就听不远处的元婴修士比斗台上,残波兴奋中带着娇气的哭音:“你这禅意真是弄得太狠了,人家的皮儿都破了。”
说罢,就是一顿禅刀佛刃的疯狂攻击,直接将人按着头的打,差点没一通操作直接将那位佛修长老送下台。
度谨:……
“度谨明白了,是我误会了。”
若如此演绎式的战斗,本为楼青茗的风格,那应该是与侮辱无关,只是心中不由纳罕,如此怪癖,为何之前没有听说。
他又向楼青茗行了一记佛礼,便转身回到观战台上调息。
楼青茗:……
她静静地看着度谨的背影,直觉对方还是误会了什么,只是还未待细问,就见台下又有不少人站起,而这些修士,则基本都是金丹中期。
“不知楼道友可需稍作休憩?”
楼青茗立即回神,将手中的长镰拄地,扬眉笑道:“暂时无需,师兄请上场。”
观战台上短暂地寂静过后,当即便有一道身影飞跃太上:“既然楼道友如此自信,那小僧就来会会你。”
裁判长老左右环视,倏然勾唇:“两位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那好,第二十三号比斗台,禅意与灵气斗法,开始!”
随着比斗台上的战斗如火如荼展开,观战台上闻讯而来的佛修数量越来越多,没过一会儿,就快将被扩容过的观战台坐满,让裁判长老不得不又去启动了一层扩容阵法。
有了度谨的前车之鉴后,接下来上来的佛修几乎都是金丹中期。
原本大家以为,在如此车轮战下,楼青茗应该会逐渐露出疲态,提出调息、或者去吃些补灵丹之类,却不想,她竟当真全程坚持了下来,连一枚丹药都没往口中送。
等到度谨一波调息醒来后,比斗台上的打斗还在继续,而且这都已经是上来的第三位金丹中期的修士,他也不由挑眉,诧异不已。
“这个就有些厉害了。”
“好强悍的基础,这灵气存储量,让人望尘莫及。”
“到现在都没有疲态。”
湛心坐在观战台上看到如此结果,也是惊诧不已,询问既明等人:“这到底是怎样办到的?”
对此,既明等人均是静默不语。
到底是怎样办到的啊,那当然是在班善的数月蹂.躏之下,生死一际的感悟中,不得不尽快感悟并掌握的灵气吸收方法。
不仅不妨碍战斗,还能让体内灵气做到永不断流,绵长恢复。
“大概是天分使然吧,少宗主的基础一向扎实。”最终,阮媚用爪子捂着嘴如此模棱两可回答。
楼青茗都能在班善爱的蹂.躏下,连续坚持上数日的时间,在现在伽蓝寺的比斗台上,应付一些金丹修士,可以说难度已有降低,她应对起来,自然会坚持更长时间。
事实证明,哪怕被限制使用了道韵,楼青茗依旧是绝对的主角。
云层之上,福禧看到这里不由感慨:“果真厉害,不愧是净世青火的契约者。”
之后,他就看着天边的天色拧起眉梢。
眼见着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已暗,善济却还没回来,福禧不由担忧地再次取出善济的传音玉简:“还没回来,莫不是路上耽搁了?!”
裁判长老坐在一旁,眼看着福禧这次发出的讯息没有得到回应,不由敛下睫羽,做出专心调息模样。
按照规律,若是善济不肯主动回答,那就是还会拖延上一段时间,他真是太难了。
就这样日出日落,伽蓝寺比斗场的战斗一直维持了十数日,眼见着下面的楼青茗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频率下,已经开始逐渐不支,福禧有些坐不住了。
他直接出手,将旁边的裁判长老摇醒,询问:“善济人呢?”
裁判长老眼神空茫,还想再用几个理由敷衍过去,就察觉储物袋内的传音玉简响动。
他忙将之取出,阅读,然后便不由眉梢舒展:“回福禧前辈,善济师叔天黑之前即将回归。”
福禧这次长了心眼:“哪日的天黑?”
裁判长老:“两日后的天黑之前!”
与此同时,蒙金大陆的一处边陲小城内,善济表情凝重地坐在包间之内。
这一次,他倒也并非故意走丢。
像是他这种长期在外迷路的,其实已经有了固定的识路方法。
陌生地方不敢说,但如果只是伽蓝寺,他却是肯定能够辨别出方位。
不是凭借印象识路,而是凭借他在伽蓝寺埋下的定位石,使他在外时能够通过法器,感应到那枚定位置的方位位置,依此来回到伽蓝寺。
之前经常远足走丢,也不过是尝试练习识路能力、不通过定位法器的尝试罢了。
善亭坐在善济的对面,对于自己在外遇到这位师弟已经稀松平常,不过还是有些诧异:“你那半徒好容易过来,你这怎么又跑出来了,是不准备回去了?”
善济摇头:“并非,我是恰好发现了个东西,准备在这边拍完东西再回。”
善亭:“是什么?”
善济将面前的拍卖手册摊开,指着上面的一页的图像开口:“一颗蛋。”
善亭凑过去细看,眉眼不由眯起:“竟然是五翎鸡的蛋?!”
善济严肃颔首:“没错,就是五翎鸡。”
是他老友的家族根脚,也是三花身后血脉的根源。
在整个修真界中,可以说,五翎鸡这个独特的族群,已经全部被他老友收纳规整,一直没有流落在外的,包括其他他所知晓的小世界中,也是这般。
“我怀疑,这枚蛋应与我那老友家族的一.夜消失有关。”
善亭又仔细地观察了会儿那图像上的五翎鸡蛋一会儿,才将腰身重新直起:“那就买下来吧,总归是你这些年来,发现的第一个线索。”
说罢,他想了想,又出声询问,“背后提供这蛋的人,可能见上一面,或者只单纯询问线索?”
善济摇头:“恐是不能,我之前已让宴会的主办方帮忙转达过意思,对方却一口回绝,无论我付出灵石、还是天材地宝,对方都不曾松口。”
“哦?”善亭与他对视,眉宇不约而同深沉起来,“这可是有些奇怪了。”
另外一边,楼青茗在伽蓝寺的比斗台上战了十数日,终于坚持到了尾声。
勉强爆发出最后潜能,抽掉出绛宫的最后一丝灵气,再以异火辅佐将人击到台下,楼青茗大口大口地喘息,向台下扯起嘴角拱手道:“多谢诸位道友捧场,我要下台休憩了,咱们有机会再战。”
说罢就一个飞旋下台,坐到依依与白幽之间,开始闭目调息。
而此时,比斗台上的残波也刚刚结束了一轮战斗,她抬手一擦细汗,兴致勃勃张望:“还有谁?!”
观战台上的众人:……
这实力就是离谱,到底是哪里来的妖修,这般强悍?!
御兽宗就是这样培养修士的吗?
那怪不得这宗门要晋升一等。
众人这厢在心中腹诽着,另外一边,手持金刚铃的那群佛修,却是与众人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眼见着观战台下又有一位元婴长老飞身上台:“安贺峰广铉,特来领教。”
他们将手中的铃铛晃得震天响,只是这次却只敢晃着,没有一个敢于发声。
刚才为楼青茗加油,也就算了,那是他们善济师祖收的半徒,现在他们要是为这位妖修前辈鼓劲,而不为自家长老,那之后的想必会有些小惨。
只是虽行动上识时务,面上的兴奋却依旧让人会意,想必之后的小鞋难穿,在所难免。
云层上的裁判长老看着下方的怂货,好笑地弯了弯唇角。
“这群小家伙,也真是……”
白幽摸了摸胸.前的冰棺圣树种子,不知怎地,就将残波曾经让他背过的台词脱口而出:“你看看你娘,为了养你,这都开始不要命了。”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微顿,奇异并纠结。
而在他胸.前的那枚透明种子,则全程寂静无声,一如以往的每一天那般。
三日后,善济与善亭一齐自外回归,他们还未抵达比斗场,就先被窜出来的福禧大和尚给逮了个正着。
“善济,你这老家伙不讲道义,好好的人都来了,你瞎跑什么呢?”福禧一见到人,就忍不住抱怨。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几次,但每每善济都能寻出他不可不这样做的理由,这次他倒是要听听,他又能讲出什么花儿来。
“说罢,这次是又发生了什么?”
善济:“确实有些,不过现在在外不方便解说,等稍后你就知晓。很是抱歉,让福禧道友久等。”
善济表情和善,笑意盈盈,话语中诚恳中带着歉意。
对此,福禧却表示自己比他更会笑。
他笑眯眯的表情一摆出来,就不自觉感染到周遭人的情绪,让人的唇角都跟着他一起扬起:“无碍,只要你能让徒弟在伽蓝寺少待几日,将之后的历练地点放到衡武大陆,老衲就原谅你。”
善济轻笑摆手:“福禧道友你这在说什么梦话,青茗的历练路线是早就决定好的,不过你放心,衡武大陆肯定会去,拖延不了多长时间,必定无论哪里的隐患,都是隐患。”
两个笑得眉眼弯起、仿佛一点矛盾都没有的和尚,就这样相对而笑,半晌,他们身形一动,一齐消失在了空中。
被留在原地的善亭则是好笑摇头,跟着念了句佛偈,也消失在了原地。
比斗场内,楼青茗在调息醒来后,台上残波的斗法已经快要结束。
楼青茗能够明显感受到,残波识海中她的那半滴精血已经旋转到最大幅度,达到了为她吸收灵气的极限。
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善济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
“善济师父。”她当即笑了起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善济眉眼含笑:“回来得稍微晚了些,三花呢?”
楼青茗:“三花还在灵兽镯内修炼,等我叫它出来。”
不过在动作之前,楼青茗却是率先与他传音:“不过它之前在鹏盛大陆时,受到了些刺激,此番想要过来询问一下您它家中情况,您知道呢?”
善济严肃沉吟:“你们是碰到了什么情况?”
楼青茗就将他们之前在鹏盛大陆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关于灵兽血脉方面,非同族,一般很难有确切感应、具体判断。三花的态度很是肯定,所以我想,应该差不多。”
善济眯了眯眼睛,半晌开口:“原来如此。”
若是魔族所为,那么花家之前发生的状况,他就大概有了猜测的方向。
“那便等回到印辰小浮峰后,再将三花唤出吧。”
“是,善济师父。”
他们在比斗台下又略坐了一会儿,一直到台上残波的斗法结束。
台下,残波依旧保持着孱弱、娇不胜力的模样,她汗津津地擦了把汗,气喘吁吁:“不行了,今儿个就先玩到这里吧,多谢诸位道友捧场,小女子先撤了。”
说罢,她就化作一道流光,直接钻入楼青茗耳下的气泡内,调息去了。
楼青茗给她传音:“感觉如何?”
残波:“酣畅淋漓,相当尽兴,只是不能再玩了,感觉到几道强劲的气息,咱们先闪吧。\"
楼青茗:……
观战台上,楼青茗等人适时起身,与周遭看过来的佛修拱了拱手,便跟着善济一起,飞出了比斗场。
直到他们的人影消失,比斗场上的众人才相继喧哗起来,讨论着方才的几场战斗。
度谨想着之前楼青茗表现出的实力,眉梢舒展:“道途无涯,坐舟寻头。”
他又念了句几佛偈,便也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了比斗台。
观战台角落,手持金刚铃的那群和尚则是兴致高昂起身,仿佛斗胜的公鸡一般,挺直脊背环视一圈,对上比斗台上笑意盈盈的长老视线,他们又一个个特别乖觉地垂下了脑袋,行礼。
“长老。”
“长老,战斗已经结束,我等便先行告辞。”
“长老,我等退下了。”
说罢,他们就捻动着佛珠,规矩而有序地离开比斗场。
一直等离开一段距离后,才陡然加速,兴奋地嗷嗷叫着,往印辰小浮峰方向飞去。
“赢了赢了。”
“见面礼没了没了。”
“嘿你是不是傻?!楼师叔的那份没有,但她身边不是还有好多其他妖修前辈吗?一个一份咱们就发了。”
“啊发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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