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株年龄难得达到十万年的灵植, 诸位大能争抢得都很有分寸，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直至最后眼见着这价格一点点地窜出了三十万的区间, 又笔直飙升到五十万, 才逐渐有人败下阵来。
楼青茗的包间内，她捏着扬声玉简，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到包间窗口的阵壁之外：“五十一万三千一百枚极品灵石。”
“五十一万三千七百枚极品灵石。”
“五十一万四千枚极品灵石。”
楼青茗：“五十一万四千一百枚极品灵石。”
……
在整个叫价的过程中，楼青茗表情平静，似乎心如止水，但实际上, 这往上加的每一份灵石，都让她的心口生疼，只是由于疼得已经麻木, 面上看不大出来。
陶季在此期间，表情是非同一般的兴奋：“七层的那两个包间的修士退出了。”
楼青蔚：“五层包间的那位也退出了。”
陶季：“小师妹挺住！只剩下最后一位难搞的了，你搞定了她, 就能顺利拿下这这株宝岩龙花。”
楼青茗：“……五十六万枚极品灵石。”
她的话语平稳，似乎尽在帷幄, 但实际眼神已经飘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之前与她一直胶着着的最后一位修士也终于放弃。
而这个价格, 对比这株宝岩龙花的初始价格, 已经翻了五十余倍, 比她那些生发芳泽翻出的倍数还要强悍。
楼青茗屏住呼吸，缓缓侧首，一眨不眨地等着顶上包间的反应。
拍卖台上，拍卖女修的表情已经极度兴奋：“五十六万枚极品灵石，可还有再添加的？”
“若是没有, 那我现在便要开始宣布。”
“这株株龄十万年的宝岩龙花，五十六万枚极品灵石，第一次！”
楼青茗的拳头攥紧。
“五十六万枚极品灵石，第二次！”
楼青茗唇角绽开笑容。
眼见着只要这位拍卖修士再来一句，这株让她心疼到胸口麻木的宝岩龙花就要顺利移交到她的手中，下一刻，就听到拍卖行的最上层的一间至尊包间中，扬出一道低沉且略显嘶哑的声音：“五千七百枚下品灵晶。”
楼青茗：……
在场的诸位修士：……
那声音有些沙哑，如粗噶的砂砾，摩擦在坚硬上的岩石上，刺耳而低沉。
拍卖台上的拍卖女修最先反应过来，她激动抚掌，努力发挥着职业素养，挑起在在场修士的竞争情绪：“现在又有人出价到了五千七百枚下品灵晶，请问还是否有人加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皆哗然。
“五千七百枚下品灵晶，也就是比刚才的五十六万枚极品灵石，直接提升了一万极品灵石！”
“人家加价，是一次性加一百枚极品灵石，这位大能是一次性加一百枚下品灵晶，这玩得可真大！”
“可知道这位大能是哪位？！”
“这又有谁能知道？！不过只看这个拍卖包间的位置，就能大概看出，其当初来拍卖行进行资产认证时，一定身家不菲。”
“没错，一般的修士可无法进入拍卖行的至尊层，欣赏到最顶层的风景。”
……
而在楼青茗的包间内，刚才还准备说出恭喜的楼青蔚等人，也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他们一同停下动作，与楼青茗一起看向对面的顶层包间。
哪怕他们并不似楼青茗那般，拥有能够看透包间结界的能力，但还是固执地维持着这个动作，进行观看。
“那位是谁？”
“心血来潮，还是瞅准了时机，准备发力？！”
“茗茗你能看清楚对方的神态吗？对方的态度如何？”
对方态度具体如何，楼青茗从对方的眼底压根儿没有看出来。因为对方的眼神平静无波，面上更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就连话语都没有与身后的修士去多说一句。
但不得不说，在现在的这种场合，越是眼神平静，就越是代表对方的心态平稳，与势在必得。
而根据楼青茗的直觉判断，如果说她这边已经心疼到滴血，那么对方那边，则好像是才刚准备发力，进行热身。
楼青茗眼神定定地看向斜上方，开口：“你们觉得可应继续加价？”
众人一时沉默。
外面的拍卖修士：“拍卖进行到现在，终于有人主动将计量单位上提，那么自本次叫价开始，这株宝岩龙花的竞价单位便不再为极品灵石，而是下品灵晶，每次叫价的提升单位，也增至十枚下品灵晶。
“那么现在，可还有其他道友想要加价，五千七百枚下品灵晶！”
在拍卖行顶层，那位刚才叫价的修士在感应到这满拍卖行的寂静氛围，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
对方的这声轻嗤并非是发在包间内，而是在手握扬声玉简的前提下发出，因此，整个拍卖场都清晰可闻。
古喜喜原本还在抠搜地计算，一听到这位截胡的不屑声响，当即也炸了毛，直接起身开口：“咱们也加！就加到五千中品灵晶，不行变上品，或者极品也行！让那个土包子好好看看，什么才是有钱人！”
说着，她就要去拿扬声玉简，却被鲁缪轩一把按住，劝道：“你镇定一些，哪有你这样瞎叫的，你又不是嫌自己储物袋内的灵石多！”
古喜喜：……
可现在无论花出去多少，茗茗都会为她补上啊，那她着个什么急？！
党衍：“我觉得叫到现在，只剩下一个对手，却要放弃挺可惜的，不如你再试试看，反正这价格已经翻出五十倍了，就算再翻到六十倍，貌似也没有什么要紧。”
然而话是这样说，等到最后还起钱来，就会知道有多么的肉疼。
楼青茗捏住传音玉简的手指紧了紧。
外面的拍卖女修：“若是没有人加价，那我现在便宣布，这株株龄十万年的宝岩龙花，五千七百枚下品灵晶，第一次！”
陶季与楼青蔚几人也不再掺和，只道：“你是怎样想的，最终自己决定即可。”
“反正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楼青茗深呼吸了一口气。
“五千七百枚下品灵晶，第二次！”
楼青茗：“五千七百五十枚下品灵晶。”
“哗！”
拍卖场一楼的散席上，诸位修士情绪激动，瞬间哗然！
“加价了，竟然当真有人加价了！”
“就这价格竟然还能往上加，这可真是神仙打架。”
“寄卖这株宝岩龙花的修士现在该乐疯了，这次得该是能白赚多少灵石啊。”
在至尊包间内，秃眉少女翘了翘唇角，声音嘶哑：“六千枚下品灵晶。”
楼青茗：“……六千零十枚下品灵晶。”
……
随着两人竞价数字的攀升，楼青茗原本有些攀升的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
如果说，在最开始参与竞拍时，她还想着省着些花，计算着最优价格，那么现在灵石于她，就只是一串数字。
君不见，就在之前，拍卖场的大能修士们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这株宝岩龙花的价格从一万极品灵石，叫到五十万极品灵石，翻了五十倍。
等从这位大能出现开始，她只花费了一盏茶时间，就将这株宝岩龙花的价格从五千七百枚下品灵晶，叫到了一万三千枚下品灵晶。对比它的基础底价，又翻了七十倍不止。
楼青茗坐在拍卖包间内，敛眉沉思了半晌，到底开口喊了一句：“一万三千零十枚下品灵晶。”
喊出这个价格后，楼青茗就叫扬声玉简往桌面上一扔，开口：“要是这个价格还是不行，咱们就算了，对比基础底价翻了一百三十倍，这价格简直就是离谱。就算我能买得起，最后也还不起。
“而且，我现在已经看清了这位前辈的面貌，大不了等出去后，我将她的画像画出来，去打探打探她的身份消息，再想办法去问她买些花粉即可。”
总归这株宝岩龙花的其他部位，她也没用。
只要知晓这世上尚有这样一株灵植，就迟早能寻到办法，将它的花粉求到手。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半晌相继点头。
党衍他们还好说，对于楼青蔚等人而言，将价格叫到现在，不要说玩的就是心跳了，他们全程跟下来，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
“也行，茗茗你决定就好。”
“不要就不要吧，让那位前辈拍走，这灵植根本就不是咱们穷人能够买得到的。”
楼青茗颔首：“感谢理解，那这灵植我就不要了。”
在她还账能力范围的，她能竞拍得理所当然；但在她还账能力外的，这就不是竞拍，而是赌博了。
之后，他们便坐在包间内静静等待。
楼青茗也用并蒂涟漪着重关注了上面的至尊包间，专心等待着那位大能的反应，再然后她就见到，那位秃眉大能抬手捏起扬声玉简，唇瓣一张一合：“一万三千一百枚下品灵晶。”
楼青茗：……妥了！
到了这一刻，她的表情一时复杂，不知自己该庆幸好，还是该难受好。
但看其他人齐齐地舒出一口气的反应，想必大家可能还是庆幸居多。
之后，在拍卖修士的反复询问过程中，楼青茗没再开口出言，拍卖修士虽然失望，但这个价格却早已打破了拍卖行千年内的成交记录，因此还是兴奋开口：
“一万三千零一百枚下品灵晶，第一次！”
“一万三千零一百枚下品灵晶，第二次！”
“一万三千零一百枚下品灵晶，第三次！”
“成交！”
“让我们恭喜圣元包间内的修士，获得了我们今日这株株龄十万的宝岩龙花，恭喜。”
说罢，便有修士上台将那株宝岩龙花小心收起，之后就在数位高阶修士的护卫下，前往了圣元包间的方向。
楼青茗叹息，有些沮丧，想要将并蒂涟漪从对方包间内收回，下一刻却发现，那位秃眉少女突然眉梢一拧，指尖轻捻，便从储物戒指内取出一枚震动的传音玉简。
等到阅读完消息后，她更是连话都没有留下，纤指一挥，袍袖一卷，就带着身后的两位修士一起，倏然消失在了面前的虚空裂缝。
楼青茗：……
感应到这里的绝空阵被人蛮力破开、而瞬间破阵赶到的几位拍卖行护持长老：……
端着宝岩龙花来到房门外，开始恭敬敲门的几位护送修士：“前辈，晚辈特来送上您的拍品。”
房间内刚刚赶到的众人：……
在短暂的寂静后，有人手指微动，将房门打开，等人进来后，她就立马将房门合上，沉声开口：“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们联系一下寄拍者。”
竞拍人在拍出一个超高价成交，打破了他们拍卖行最近三千年的记录后，突然消失，这件事他们拍卖行也有责任。
故而这个没能将人拦下的消息，绝对不能轻易透漏出去，灵石事小，名声事大。
他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等待那位前辈过来缴费取走拍品，二便是售卖给叫价第二高者。
地字包间内，那株宝岩龙花的寄拍者原本正身心愉悦，惬意地算计着这笔巨款到手后，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就听到了拍卖行传递过来的噩耗。
“人跑了？！能够坐入至尊包间的人物，又怎么会跑？！”
“这位道友息怒，我们之前去调取过这位前辈的资产认证记录，她确实具有付款的能力。但是现在，她人却不知为何突然消失，故而要来问问你的意见。”
若是等待，就要做好那位前辈可能一去不回的准备；
但若给叫价第二高者，就要看看对方愿不愿意配合，还有会不会得罪最后成交的那位前辈。
总归，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那位寄拍者略作斟酌后，开口：“不行就先问问那个叫价第二高的？！一万三千零十枚下品灵晶的那位。”
对比最终成交价，只少了九十枚下品灵晶，他可以不要这个差价。
听到这里的楼青茗：……
她缓缓眯起眼睛，不由好笑：“莫非我长得像是个傻子？！”
其他人不解，楼青茗就将刚才上方发生的事和大家说了一遍，最后笑道：“人跑了，还让我出一万三千零十枚下品灵晶？你说我会不会出？！这人还不如做梦比较快。”
刚才还有些消沉的乖宝几个，闻言也大笑了起来：“这不是搞笑嘛，这处拍卖行不是号称不允许传送，也不允许随机逃跑的吗？”
“就这样跑了，哈哈哈，简直刺激！”
“那茗茗你还买吗？”
“不降价买什么？等着吧，反正也没有拍卖行规定，没有被喊价成交的必须要兜底！他们要是不要脸，我就撕下他们的脸皮，说他们找了个托儿，恶意抬价。”
乖宝颔首，越想越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还抬头询问：“所以真不是托儿吗？”
它现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连翘展颜轻笑：“应该不是，但这行径太过相像，不妨碍他们以抹黑为威胁，达到降价的目的地而已。”
“希望那位前辈晚点回来，最好不回来，如此咱们才算更有底气。”
此时拍卖台上，最后一件拍品已经摆了上来，但楼青茗等人却完全没有注意。
他们耐心地在房间内等了一会儿后，便等到了上门询问的修士，对于他们要求的一万三千零一百枚下品灵晶，楼青茗果断拒绝。
“人都跑了，我怎么可能会花费那么多灵晶去购买？！若要我买的话，我要求将价格恢复到最开始没有那位前辈参与的五十三万枚极品灵石，过了这个价格，我建议你们还是等候那位前辈回来。”
过来准备换个地界收取灵晶的修士：……
“可是你刚才叫过价了啊。”
陶季慢条斯理插言：“那也没有规定，最后一个喊成交价的跑了，就必须由倒数第二个人买单不是吗？一般拍卖行的规定，只规定了最后一位喊价者。”
现在他们将人放跑了，这简直是比流拍还重大的失误。
楼青茗：“而且正常有底气竞拍的修士，怎么会在最后关头离开，还是在你们拍卖行的眼皮子底下？！我怀疑你们拍卖行雇了托儿，恶意抬价。”
百口莫辩的几位修士：……
连翘：“在对方加价之前，我们原本都要放弃了，就是因为这位前辈的挑衅哼音，我们才又加入竞拍，真不是我们恶意怀疑，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楼青茗：“当然，若那位前辈回来以竞拍价将东西买走，自是最好不过。刚好也可给我引荐一下，我们好见见这位竞拍者，看看是不是托儿。”
几位修士面面相觑，再次为他们拍卖行的名誉做出解释，之后要了一枚楼青茗的传音玉简，就转身走了。
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有人过来。
楼青蔚兴致勃勃询问：“你们说，他们现在是怎样的想法？”
楼青茗：“应该是等吧，想要等到拍卖会结束，看看那位前辈会不会回来。”
所谓人生大喜大悲不外乎如是，她们经历了这么连番的波折起伏后，心态早已由一开始的兴奋激动，转为了佛系。
楼青茗甚至还说：“这可能也是咱们的运气，若我一开始在价位升至灵晶后，就不继续往上加了，那位前辈可能早就付完了灵石，银货两讫，哪里还有咱们在这里捡漏的机会？！”
“那要是对方回来了，应该怎么办？”
楼青茗摩挲着下巴，迟疑开口：“我去上门送下生发芳泽，看看对方会不会买？”
在她感觉中，对方应是不会买的。因为以对方的家底，随便想买点什么东西，在拍卖场中，其他人定是没有还手之力。
就这样，在之前三瓶生发芳泽竞拍时，她都没有开口，那么想必就是不太需要。
但是万一呢？
人生总要怀揣着一部分希望，如此才能收获惊喜。
就算不行，他们还可以寻找其他方法嘛，总归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不远处，听下面竞拍听得快要睡着的党衍缓缓睁开眼睛，沉声询问：“为什么要过去送生发芳泽？！你连我都不卖，为何卖她？！那人也是个秃头？”
楼青茗闻言就笑：“那位前辈倒是没有秃头，不过她是秃眉，两边的眉色较浅，只有寥寥十几根，生得就好像没有一般。我估计对方应该不会要生发芳泽，只是打个由头。”
听到这话，其他人倒是没有反应，就是在嘴上感慨看一句，没想到竟真有人会是天生秃眉。
毕竟这还是一边留着几根呢，肯定不是抹过绝发膏的。
但是旁边，党衍听到这话，却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肃色询问：“你说的那个秃眉前辈，是不是个穿着粉色衣衫，一副面无表情的死鱼眼女修？！是也不是？！”
楼青茗怔了一下，但还是点头：“没错，确实如此。但她的相貌非常精致……”即便没有表情，那么漂亮的眼型，也不是什么死鱼眼。
党衍却不等她说完，就惋惜锤拳：“竟然是她！没想到竟是她？！不过也对，以她的身家，确实可以付得起如此多的灵晶灵石。
“但若真是她，她又如何会半路落跑？！不应该啊……”
*
于此同时，在古焦城外，身着粉色宽松裙衫的少女正悬空站在贺楼兰柒一行人的面前，刚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姐姐！”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而低沉，但面上却罕见地现出了几抹笑意。
虽然由于并不常笑，她此时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但她的眼底，却是不容错辨的柔和，周身的每一分气势都散发着真诚。
贺楼兰柒纤眉微拧，秀婉的眼底神色复杂，唇.瓣轻启：“永君道友，许久不见。”
屠永君对于她的生疏叫法也不恼，只是笑盈盈上前，来到她身前的两步之外。
同一时间，被她卷袖带出来的两位修士也同时侧身飞移，分别占据了他们的左右两个方位，避免有人突围，率先进入古焦城。
屠永君看着面前一身白衣悬立在云层之上，越显飘然似仙的女修，眼睛微微睁大，上前想要拽住她的袖角，却被贺楼兰柒轻而易举地躲开。
屠永君敛下睫羽，哑声低言：“姐姐，久别重逢，咱们就叙叙旧好吗？你就不要生我气了。”
贺楼兰柒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在她身边，盛琰侧身一步，甩着条不知从谁身上拽下来的牛尾巴，将上面的血迹甩得到处都是，笑吟吟道：“我道是谁呢？！竟然是你！话说你不是走了吗？现在又回来作甚。”
在贺楼兰柒身边的其他几人，虽然没有动作，却也开始声援：“决定既然做出来了，就不要后悔。”
“当初咱们早就说好了的，不是吗？”
屠永君黝黑如墨的眸子滑过开口的几人，委屈巴巴地垂下眼睑：“姐姐也是这样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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