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完赛,文野正打算回到观众席,一个男生叫住了他。
“文野。”
“祈年?”文野有些不确定。
“好久不见啊。”
“真是你啊,刚刚我还有点没认出来。”
祈年小学四年级之前都和文野一个班,两家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不过后来因为祈年父母工作调动的原因,便搬到了其他城市,文野没想到居然在一中看见他。
“是吗?”祈年语气有些失落,但是文野并没有察觉。
“刚刚的比赛我看了,真厉害,呐,这瓶水给你。”
十几步外的树影里,矿泉水瓶突然发出细微"喀啦"声。
声音不大,却被文野精准捕捉,他猛然回头,“孟童!”
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
“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回去呢。”
孟童一语不发,只是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矿泉水递了出去,祈年的矿泉水还举在半空,文野却已经本能地伸手。
指尖相触的刹那,孟童突然松开五指,矿泉水往下坠落。
文野慌忙接住时,小拇指擦过他泛凉的腕骨。
“你是特地来给我送水的吗?”
文野的声音裹着运动后的沙哑,像砂纸磨过耳膜。
这话问得急切,带着大型犬讨食般的期待。
孟童却在这时后退半步,运动鞋碾过落叶发出细碎声响。他后退的幅度很轻,却恰好让文野伸出的手落了空。
“祈年,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水你自己喝吧,我这有了。”
祈年皱了皱眉,默默收紧拳头,指尖在掌心印出月牙,他看着两人的背影慢慢走远,眼神一暗,将矿泉水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另一边的周韫亭将一切尽收眼底。
“你刚刚的加油我听见了,很大声。”
“嗯。”
“如果不是你给我加油,我肯定拿不到第一。”
骗人。
“刚刚那个男生和你很熟吗?”
“你说祈年啊?他是我小学同学,但是四年级的时候转走了,在这之前一直没见过,想来是才回江城不久。”
认识这么久了啊。
孟童顿了一下继续问:“见到他很高兴吗?”
“还行吧,不过我妈倒是挺喜欢他的,夸他懂事。”
还是青梅竹马。
不。
是竹马竹马。
“但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就是你给我加油。”
“嗯?”
“真的,你别不信。”
文野的眸子亮晶晶的,孟童有些陷进去了。
“没有,那下午我还给你加油。”
“好啊。”
……
当文野助跑时,整个田径场忽然安静得像真空。孟童攥紧遮阳的册子,纸页在掌心皱成颤抖的涟漪。
他腾空的瞬间,白色背心被气流掀起半寸,腰腹绷出利落的弧线。
“天呐,刚刚文野那个背越式你看见了吗?太帅了!”
“当然,我还看见肌肉了。”
“怎么样?”
“相当漂亮!”
欢呼声浪撞碎在铁丝网上。
文野正撑着垫子翻身跃起,整个人浸在熔金般的光芒里——原来真的存在比太阳更锋利的光。
孟童有些恍惚,仿佛时间在文野跃起的瞬间被拉长,又在落地的刹那骤然加速。等他回过神来,比赛已经结束。
文野朝他走过来,有些失落,“我不是第一。”
“第二也很厉害。”
第一天的比赛顺利结束,一班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积分暂列第一。
文野和陈松的比赛第一天就比完了,如果不是孟童的比赛在第二天,两人可能早跑了。
毕竟运动会期间不上早晚自习,校门口的保安也比平常松得多。
……
孟童被安排在第四棒,也就是最后一棒。
前两棒都是领先状态,但是第二棒的第三棒交接的时候,接力棒掉落在地,浪费不少时间,一下从第一掉到了第四。
徐子洺是第三棒,他奋起直追,从第四追到了第三。
和第二还有些距离。
为什么没有飞毛腿?
死腿,快跑啊啊啊啊啊!!!
“孟童,准备好!”徐子洺大喊。
孟童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姿势,伸出左手,五指微张。
还有三米
两米
一米。
接到了!!!这一棒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孟童转身和起跑的速度更快,超过了第二名。
“啊啊啊啊孟童加油啊!”一班观众台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声。
就在快要超过第一名的时候,脚踝传来一阵刺痛,速度不禁慢了下来。
孟童一咬牙,又加速追了上去。
比赛结束,第二名。
孟童转了转脚腕。
还好,能动。
他松了口气,慢慢向场边走去,脸色有些苍白,唇上几乎没了血色。
“孟童。”文野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来,吃糖。”
文野剥开包装,将软糖喂到孟童嘴边。
孟童愣了一下,抬眼看他:“你怎么还带糖?”他记得文野并不爱吃甜食。
“你不是有低血糖吗,以防万一。”
因为我吗?孟童垂下眼睫,薄唇微抿。
因为脚踝的疼痛,孟童走得很慢,文野也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旁。忽然,文野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眉头皱得更紧:“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孟童下意识隐瞒。
文野直接蹲下来,拉起了孟童的裤脚,脚踝那处已经有点红肿了。
“还说没事?”文野冷声道。
受了伤都不愿意跟他说,是根本没把他当朋友吗?
“只是崴了脚而已。”孟童拂开他的手,整理了下裤角。
文野仰头看着他,眉头紧皱,他转过身,背对着他蹲下,“上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孟童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既然不高兴,那还是分开好了。
“行,不背那我就抱你去。”
“你?”孟童薄怒,“文野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我很清醒。”
文野再次蹲了下去,“上来,孟童。”
文野突然转身蹲下,校服布料绷紧时显露出流畅的背肌线条。
算了。
不跟犟狗计较。
孟童趴了上去,感受到背部的重量,文野双手放在他的腿窝处,站起身来,将人往上颠了颠。
他的双臂虚虚环在文野的脖子上,上半身刻意保持着距离,仿佛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是。”文野的回答干脆利落,脚步依旧稳健。
“为什么?”
“你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只是这样?”孟童歪了歪头,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什么叫只是这样。”文野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脚步也微微一顿,“孟童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同学。”
“只是同学?”
“同桌?”
“只是同桌?”
“……朋友?”孟童试探出口。
“只是朋友?”
好像还真只是朋友,文野咳嗽了一下,“对,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
文野继续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受伤了当然要说出来,你不说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不对。
想到什么似的孟童猛地抓紧了文野的衣领,指尖微微发颤。文野的脚步一顿,侧过头来看他,目光里带着询问。
“孟童,你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嗯。”孟童稍稍收紧了双臂,环得更紧了些。
到了医务室,医生检查之后说没什么问题。
“医生,真的没事吗?要不您在仔细看看。”文野围着医生打转。
“嘿,我是医生你是医生?我说没事就没事。”
每年运动会,总有学生崴脚,看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居然还要被这小兔崽子质疑?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介意。”
校医摆摆手,他这么大年纪了,哪能真跟文野计较,“行了,把这个拿回去,每天晚上的在这脚踝周围喷一喷,对了,今天晚上可以冷敷一下。”
“谢谢医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崴了脚。”医生打趣道。
“差不多,差不多。”
文野扶着孟童回了教室。
“孟童,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崴了下脚。”
“啊?那你岂不是可以放假了。”男生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下。
“会不会说话。”同伴怼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孟童淡淡笑了下。
哼,对别人笑这么开心,刚刚对他可不是这样的。
还凶他。
“你们怎么都在教室里,陈松刚刚说我们班加油的人不够,被三班比下去了。”
“啊?我这才刚回来就被比下去了,不行啊。”
“走走走,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那帮孙子。”
“那我们先走了,文野你照顾好孟童。”
……
瞬间,教室里就只剩下文野和孟童两个人了。
“孟童,你为什么对他们笑得那么开心?”
“礼貌。”
普通朋友才要这么礼貌,看来他和孟童不是普通朋友,文野有些窃喜。
“哦,那你刚才为什么对我那么凶?”
“是你先发脾气的。”孟童直直地盯着他,他没什么表情看人的时候也非常漂亮,不同于笑起来的那般乖巧,更像一只折翼的蝴蝶,脆弱、迷人,让人想要再施加点痛苦在他身上。
但文野不想,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捧起它,让它能有一方温暖的停靠地,让它在这里养伤,即便飞走了也可以。
“我……抱歉。”
“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不喜欢。”
“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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