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疯病出现前，我就在拿人的灵核做研究。杂役进门时都会签下契约，上面最后一条写着‘我自愿为宗门献出一切’，你手上的合约写得很清楚，他们都是自愿的。”

沈霖抽出最下面一张查看最后一个条约，果然如此。

有些杂役甚至都不识字，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卖了，签任何合约前一定要搞清楚它的内容呀。

“大多数杂役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又没有能力，在外面早就被邪修杀着玩了。宗门给他们提供工作和容身之所，换取他们死后身体的处置权，这是一个很公平的交易。偏偏有些人不满足，要自由，也要尊严。”

“不，你错了。任何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尊严的权利，你难道不也是为了这些才爬到这个位置的吗？哪有什么高低贵贱。”沈霖下意识反驳道。

“也许你说得对，但是，我想不听。”

白胡子脚步不停，朝着处理室的方向走去，副手们留在外面清点昏迷弟子的数量。

“我的研究初具成果，比起直接生吃灵核，做成灵膳后，补充灵力的效果更加显著。这个研究让我名声大噪，成为月华宗举足轻重的一员。”

白胡子背着手目光扫过墙上那一排排的器具，双眼微微眯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们开始不满足杂役的灵核，越来越多的‘尸体’送到我这儿，你看看这个地方，跟屠宰场有什么区别。”白胡子发出一声冷笑。

“你为什么不及时止损呢？以你的地位和能力，摆脱他们的控制应该很容易。”

沈霖没忍住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白胡子在名利场沉浮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后手都没有。

“你还记得自己签的杂役契约吗？”他用手指了指沈霖的腰牌，又把手放在自己腰牌上不断摩挲。

“宗门里除了宗主外，都通过签署契约绑定了灵池，逃不掉的。”白胡子脸上似是苦笑。

“后来疯病爆发，真是报应不爽。他们却认为是我的灵膳有问题，正统修仙者怎么能和邪修得同一种怪病呢？找人把我看管起来，我没日没夜地研究，各种试药，更新了好几代药方。”

白胡子让沈霖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一个暗门来到藏书楼的顶层。

这里的屋顶全是用木头雕刻的，精美的奇花异草、巍峨的宫殿、踩着祥云的仙人，正中央漂浮着一个打开的卷轴，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至纯至善”，笔力遒劲。

这难道就是那位成仙者留下的成仙方法？沈霖看完那些模拟仙宫的木雕就大概猜出这是何地，卷轴还在，看来苏林瑞已经被门童劝回去了。

“这就是灵清药的灵感来源，看着这四个字，我悟了也明白了。仙界怎么会容忍老疯子们那样肮脏的血，干脆直接把他们的灵池通通换一遍。我仔细挑选本性纯善且潜力优秀的人，把他们的血肉和灵核炼制成药。效果还不错，可以稍微让疯子们清醒一段时间，就是你第一次喝的那个。”

白胡子此时的表情是喜悦的，这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这个给你。”白胡子拿出一小块儿布交给沈霖。

“但这药还不够完美，灵核粉末无法完全溶解，我就在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既然原材料没问题，那就是制作的人不对，我又尝试了很多年。直到你成功了，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圆满了。”

灵清药的功能比他想象的更强大，不仅可以治愈疯病，还能修复受损的灵池，是无数修仙者的救命药。

沈霖把布平铺在掌心，皱巴巴的布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第一代配方：灵植 灵兽。

第二代配方：普通杂役的灵核。

第三代配方：纯善血肉 优质灵核。

第四代配方：纯善材料 纯善制作者的灵力。

注：血肉和骨头用火灵力烧成粉末，蓝鱼的内脏和鳞片（掩盖异味儿），灵核磨成碎末。】

沈霖看完字觉得这块儿布格外烫手，给她药方做什么，打算自首？

“后来的交流会你也感受到了，灵清药虽然诞生于**的沼泽，但它又着实是很多人的希望。这条路，我回不了头。”

看着面前这个微笑着的人，沈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功可抵不了过。”

“我从来没在乎过这个。”

“告诉我这么多，不怕我搞事情？”

“随便你，反正又改变不了什么，这座大山谁也逃不出去。”

“请拭目以待。”沈霖笑得很和善。

“许芽那个丫头你绑她做什么？”

“那个小姑娘？她跟你一样不小心闯进来，干脆请她先睡一觉。放心，我不会拿她下手，毕竟是我新挑的人，做你的替补，我要保证万无一失。”

哦，380号啊，看来白胡子对挑选制药者这件事拿捏得更精准了。

“那我先把人带走了。”

“没问题。”

沈霖说完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

白胡子看着沈霖离开的背影，又是一个飞蛾扑火的人。转身跪在地上抬头仰视，“尊者，自打您离开后，月华宗就烂掉了。”

——

沈霖按照原路回到处理室，“白主厨让我带着另一个误闯的弟子离开，其他没什么要说的。”

副手们齐齐把路让开，似乎有几个人面带疑惑的神色，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服从命令。

沈霖拖着许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论在职场中身处不可替代岗位的作用有多大，可以救命的。

许芽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沈霖在一旁坐着看书。

“霖姐，我怎么在这？我记得我进了一个屋子，看到那些养伤的朋友们都在床上躺着，突然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这几天太过担惊受怕，灵力也消耗严重，不小心累得晕过去了。来，先喝口水。”沈霖把许芽扶起靠在床边，端起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上。

“原来是这样啊。”许芽接过水猛地喝一大口。

“我帮苏长老办事刚好路过，知道我俩相熟，照看伤者的管事就让我把你带回来，毕竟那里可没有多余的床给你躺了。”

“嘻嘻，我下次注意。”许芽用手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身体还没养好就安心在屋里休息，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沈霖从凳子上站起身，让许芽躺好，替她掖好被子，宠溺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嗯嗯，霖姐再见。”

沈霖回到自己的房子，整个人摊在躺椅上，这一天天的可真累，等她成功遁走，一定要狠狠睡个几天。

哎呀，忘记再去一次苏长老那了，真的烦，刚躺下。

沈霖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满身怨气，好想退休。

御剑飞行几分钟就到了苏长老的竹院，恢复职业微笑，门童果然已经回来了。

“嗨，你速度真快，我在藏书楼迷路了好久，都不等等人家。”

门童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她都习惯门童这个态度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一天天没个好脸色。

此时苏长老正和苏林瑞站在花园里，两人正拿着剪刀对着盆栽比划，你俩今天就不放过这棵迎客松了是吧。

“苏长老，苏小公子。”沈林来到俩人身后俯下身行礼。

“你不是和门童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回来得这么迟？”苏长老弯着腰专心剪掉一根枯枝。

“我在藏书楼里头迷了路，又遇到一个晕倒的弟子，藏书楼的管事让我帮忙把人送回去，就耽搁了些时间。这次调查问卷的结果还没跟您汇报完呢，我送完人就赶紧回来了。”

沈霖毕恭毕敬地把自己迟到的原因如数说出。

苏长老递了一个眼神给走廊站着的管事，那个管事点了点头。

“你就在这儿汇报吧，汇报完就离开，别打扰我和外孙培养感情。”

沈霖开始掏出之前拿过来的一沓纸，开始汇报弟子们的最新情况和问卷结果，在心里默默吐槽。

她还真没见过谁家外公和外孙培养感情是剪树枝，然后一边剪一边说教。您修剪的哪里是树枝啊，是您外孙吧，也难怪这小子这么好面子。

沈霖汇报完，看到苏长老满意地点点头后，她默默离开了竹院。

今天的工作终于全部完成了！踩在木剑上伸伸懒腰，真是充实的一天。

灵清药的原材料是什么她也不是没猜到，白胡子能直接把药方拿出来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证据已经全部收集完毕。

为了营造出确实有邪修来过的痕迹，她前几天专门去过一趟后山水潭。录完视频，顺便在林子里留了不少火灵力印记，等到今晚子时，由她远程操控就会起火。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她心虚得很。

还不到放大火的时候，顶多会烧掉几棵树，所以必须得控制得十分精细，燃烧的痕迹不能太刻意。

子时，沈霖在黑暗里睁开双眼，火灵力开始运作，后山的林子里冒出火光。

夜深人静，只有这火格外精神。

沈霖脑门不断有汗冒出来，突然卸力，收起灵力，完成了。

请叫她微操大师，火的范围被控制得刚刚好。反正自己也会是第一发现人，有什么纰漏，到时候再去补一下。

她把推荐信掏出来压在枕头下，等这次扫完尾，就该用它了。